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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非洲商社的三角貿易

  1678年10月28日,葡屬巴西,巴伊亞(今巴西薩爾瓦多市)。

  兩艘隸屬于齊國非洲商社旗下的武裝商船緩緩地駛入港口,然后在一艘引導船地帶領下,停靠在碼頭西側的泊位上。

  “那家伙說什么?”帶隊的商社掌柜喬遠福見那名葡屬巴西殖民官員收了賄賂后,立時堆滿了笑容,非常親切地對通譯迪奧戈·科斯塔交代了什么,同時眼神復雜地盯著他們一行人好半天,方才離去。

  “先生,他剛才說位于美洲南端的齊國殖民勢力在半個月前重創了西班牙人,還攻占了拉普拉塔重要城市——布宜諾斯艾利斯。”迪奧戈·科斯塔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如今,整個西班牙美洲屬地已進入新一輪的軍事動員當中,準備再次集結一支大軍,征討美洲齊國屬地。而且,西班牙人不排除會向歐洲本土求援,以期獲得更多的軍力增援!”

  “…”喬遠福聽了,立時愣住了,“乖乖,慶王殿下這是捅了馬蜂窩了呀!…可問題是,憑他們那幾萬人的規模,而且一多半還都是當地土著,如何能應對西班牙人的傾力一擊?”

  “西班牙人會不會因此,與我們齊國爆發一場大戰?”一名商社主事走了過來,不無擔憂地問道。

  “西班牙與我們齊國隔著那么遠,多半打不著我們。”喬遠福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但是,在美洲地區,說不定會跟我們齊國打一場無謂的消耗戰。慶王殿下在短短不到十年時間,硬是將殖民美洲的事務搞得如此聲勢浩大,這不純粹是引火燒身嘛。人家西班牙人殖民美洲近兩百年了,迄今為止,都沒有任何一個國家來染指他們的美洲領地,足以證明西班牙人在該地區根基深厚,實力強大。嘿嘿…,咱們這位慶王殿下倒好,不悄悄地積蓄實力,逐步發展,反而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跟西班牙人直接對上了!”

  “慶王殿下若是在美洲與西班牙人大打出手,漢洲本土勢必不會坐視不理。如此一來,咱們非洲商社恐怕也會卷入進去。少不得,要向他們支援必要的人力和錢物。”那名商社主事神情糾結,一臉苦色地說道:“你說,咱們商社好不容易趁著與莫臥兒帝國的戰爭,壟斷了部分與歐洲的貿易,還開辟了葡屬巴西這條商路,利潤也是逐年翻倍的增長,這日子眼瞧著是越來越紅火。要是因為這美洲事務的爭端,影響了咱們的貿易增長,那國內的股東和投資者少不得就要罵娘了!”

  在五年前,非洲商社旗下的一艘商船在幾名葡萄牙水手引領下,沿著非洲西海岸,借助強勁的本格拉寒流,航行至幾內亞灣附近,然后再順著南赤道暖流,橫渡大西洋,駛抵葡屬巴西殖民地,與當地的葡萄牙人進行貿易。

  齊國本土生產的棉布、鐘表、鯨制品、咖啡、油料、鐵器、五金、機械、肥皂和香皂等相應工業品;從大陸轉口的茶葉、絲綢、瓷器;南洋地區的香料、龍涎香;來自馬達加斯加、莫桑比克以及非洲東海岸的象牙和藥材,以及產自印度的靛藍、硝石。這些商品無不受到葡屬巴西殖民地眾多商人和消費者的熱忱歡迎,無數的金銀立即堆滿了齊國商船的艙室。

  抵達巴西的商船拿出部分金銀,在當地采購蔗糖、煙草、糧食、火藥、珍貴的紅木、金屬礦產等商品,然后順著巴西暖流,南下至齊屬美洲殖民地,售出蔗糖、煙草、火藥、糧食,再將該地生產加工的羊毛、海豹(海獅)皮、鯨油等原料產品裝滿船艙,最后沿著西風帶,返回南非,完成一次環南大西洋的三角貿易。

  這幾年,應葡屬巴西殖民當局的要求,齊國非洲商社前往巴西的商船除了裝運大量的工業制成品和轉口貨物外,又增加了一種新的商品奴隸,將南非和西非獲得的黑人土著,販賣給巴西的各個種植園主。

  在整個美洲地區,印第安人的文化和傳統非常排斥高強度的、有規律的艱辛勞動,而且根本不相容于歐洲人心里的強制勞動。印第安人并非游手好閑,甚至不能說懶惰,他們只從事維持基本生活所必須的勞動,而這種勞動無須太多,因為當地的魚類、水果和動物資源是非常豐饒的,完全可以滿足他們的最低物質需求。

  印第安人大部分的精力和想象都花在了儀式、慶祝和戰爭上,那種持續的工作,試圖發展所謂“生產力”的概念與他們的理念是格格不入的。

  在面對殖民者的壓迫和強制,印第安人不愿臣服,采取了各種形式的抵抗,發動戰爭、逃跑、拒絕強制勞動等。

  相比較而言,當地的印第安人因為身處家鄉,比那些來自非洲大陸的奴隸更有抵抗的優勢。那些可憐的非洲奴隸從遙遠的非洲大陸,跨越萬里海波,來到這片陌生的異域土地上,人生地不熟,是很難興起逃跑的念頭。

  齊國非洲商社開辟的巴西貿易航線,其實于葡萄牙王室而言,是一種非法的行為,即未授予貿易權的走私行為。

  在一百多年來,葡萄牙王室都力圖確保從殖民事業中獲得最大的利潤,其途徑就是借助與當時盛行的重商主義經濟政策理念密切相關的戰略。這種政策主張殖民地應當有助于宗主國的自給自足,應該作為國際上相互競爭的殖民列強的儲備。

  葡萄牙王室在巴西各個城市都建立了一套強制性的規則和慣例制度,借此阻止競爭者在其特定的殖民制度框架下掠奪殖民地。而該制度的根本目的是“排外”,即殖民地應當僅同葡萄牙本土的資本進行貿易。

  不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葡萄牙人的殖民專營權會隨著國際和地區局勢的變化而發生動搖。有時貿易是相對開放的,有時受到王室的嚴格控制和約束。

  二十年前,葡萄牙人為了擺脫西班牙人的統治,爭取獲得獨立自主的地位,曾給予英國貿易特許權,寄望于獲得英國的支持和保護。

  齊國非洲商社也曾希望獲得與英國人同等的待遇,但遭到葡萄牙人的拒絕。然而,在葡屬印度殖民當局的穿針引線下,再加上齊國商人的識情知趣,主動向葡屬巴西地方殖民政府繳納一定“關稅”后,這種不為葡萄牙王室所容的貿易行為,卻偷偷摸摸地進行了五年之久,不僅滿足了各自需求,還讓彼此雙方都賺得盆滿缽滿。

  而葡屬巴西發展重心則是在種植園、牧場和礦山等經濟單位。這些經濟單位里不僅有從事某種特定作物種植或礦產開采的活動,還有農牧產品或礦產品加工廠,還有為生產和生活服務的附屬手工業作坊,諸如鐵器制造、木工、紡織、制革、成衣等,還有商業活動和宗教活動。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形成了小的市鎮。可以說,市鎮只不過是經濟活動的“衍生物”,完全服務于當地經濟活動。

  像巴伊亞這種大城市以及其他港口城市,則成了進出口貨物的集散地。種植園主、牧場主、礦主在城市里雖然也有住宅,但只在進行政治活動或貿易活動時臨時歇住一下。因此,葡屬巴西社會模式與西屬美洲殖民地正好相反,形成了“農村—城市”這樣一種格局。

  因而,巴伊亞雖然是葡屬巴西總督府的所在地,但整個城市并不怎么繁盛,缺乏必要的經濟活力,給人以死氣沉沉的感覺。盡管,這個城市的人口規模大概在兩萬人左右,但其中一半都是奴隸。

  嗯,整個巴西其實就是一個奴隸制社會,除了殖民官員、大種植園主、大牧場主、大商人和礦主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奴隸。

  從葡萄牙人開始殖民美洲開始,巴西東北部就一直是殖民地最重要的經濟和社會活動的中心。這個時期,南方還處于邊緣化,只有圣保羅、里約熱內盧等寥寥幾個城市,且同出口經濟沒有直接聯系。

  制糖業,是巴西東北部社會經濟活動的核心,而且主要產糖中心就位于伯南布哥和巴伊亞兩地。

  數十年前,荷蘭西印度公司曾為了謀奪這片產糖中心,與葡屬巴西殖民當局進行了長達二十多年的戰爭。要不是第一次英荷戰爭極大耗費了荷蘭人的戰爭資源,葡萄牙人說不定還要拖更長時間才能完全收復被其占領的伯南布哥地區。

  “英國人?”城中一家豪華的旅店內,喬遠福等一行人遇到了一群歐洲面孔的商人,對方投向他們的目光,隱隱帶有幾分敵視和厭憎。

  “是的,先生。”通譯迪奧戈·科斯塔朝那邊看了一眼,立即肯定地應道:“他們應該是英國皇家非洲公司的商人,嗯,也可以說是一群奴隸販子。他們在十幾年前取得了英國王室的特許狀,在岡比亞和黃金海岸(今加納)從事獨占的奴隸貿易。他們的前身是皇家對非洲冒險商人公司,在第二次英荷戰爭時期破產,然后就被現在的英國皇家非洲公司給接管了。”

  “他們好像對我們充滿了敵意呀!”喬遠福皺著眉頭說道:“我們非洲商社好像沒怎么招惹到他們吧?”

  “先生,你們齊國在兩年前與莫臥兒帝國戰爭期間,曾在達曼海域附近擊沉了一艘英國商船,造成六十多名水手死亡的慘劇。”迪奧戈·科斯塔小心地提醒道:“據說,這起事件傳到英國后,引起了他們全國上下的憤慨,聲稱要對此予以報復。”

  “呃…”喬遠福聞言,立時苦笑連連,我齊國海軍行事如此張揚激烈,卻不想已然得罪了英國人。他們在印度洋地區奈何不了我齊國人,說不定就要在大西洋以及美洲地區搞些小動作,籍此報復我們齊國人所做出的“暴虐”行徑。

  “他們不會在那么大膽在海上襲擊我們吧?要知道,咱們這次可是來了兩艘船,可不是他們那種運奴船就能輕易對付的!”

  “那可未必。”喬遠福搖搖頭,神情有些凝重,“前些年,英國突然轉變立場,加入反法聯盟,與荷蘭、西班牙、勃蘭登堡等諸多國家逼和了法國。這么算來,英國可以說是西班牙的盟國,在這種情勢下,英國人完全可以勾連西班牙人,糾結數艘武裝商船,一起來圍毆咱們兩艘船。”

  “那我們還繼續南下,前往慶州地區(今哥塔巴尼亞)嗎?”

  “大海之上,茫茫無際,咱們就算真的遭遇英、西兩家眾多武裝商船的圍攻,難道還不能逃掉嗎?”喬遠福想了想,獰聲說道:“我就不信了,英國人真的敢明目張膽與我們翻臉!要知道,我們在南非沿海地區擁有絕對的控制力,他們一旦惹了我們,就休想有任何一艘船可以前往印度洋地區!”

  11月5日,兩艘齊國非洲商社旗下的武裝商船駛離巴伊亞,然后沿海岸線,順著巴西暖流,向南方急駛而去。

  考慮到齊屬美洲殖民地為了搶地盤,正在與西班牙打得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可能急需各種戰爭物資。兩艘商船特意在巴西采購了大量的火藥、糧食、蔗糖、被服、藥材等商品,準備售與慶王殿下。

  聽說,他們攻占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及周邊數個西班牙城鎮據點,想必獲得了不少戰利品,應該可以從他們那里賺些辛苦跑腿費。

  就在兩艘船駛出未多遠,便有兩條“尾巴”跟了上來,一路尾隨,明顯不懷好意。雖然對方沒有懸掛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幟,但齊國人還是能猜出來,這一定是鬼鬼祟祟的英國人,準備趁齊國商船松懈之際,欲行圖謀不軌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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