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人建在山頂的營壘只堅持了不到兩個小時,便被數門火炮轟開了幾道破口。木柵欄被炸得支離破碎,變成一片廢墟,所有毛利人的戰斗似乎都已煙消云散。午后的威風中,漂浮著詭異的寂靜,只有塵土和濃煙掠過一片狼藉的營壘。
護衛隊指揮官譚江川隨即下令一支三百人的大部隊從三面發起突擊,這些人端著刺刀沖向防御工事,有些人被頑強抵抗的毛利人用木矛擊倒,有的在接近木柵欄時被毛利人擁有的火槍射中。在跨過壕溝,仰攻營壘時,爆發了一場激烈而短促的戰斗。
盡管毛利人展現出他們難得的勇悍和堅韌,但三百多全副武裝的護衛,還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壓倒了他們的英勇抵抗。
十幾分鐘后,營壘中再次陷入沉寂,一百多具毛利人的尸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營壘各處。商社護衛隊端著火槍,警惕地四處走動著。這么一座巨大的堡壘,竟然讓他們如此輕而易舉地攻占,這讓他們有些吃驚之余,也不免洋洋得意起來。
護衛們開始翻檢毛利人的居所和倉庫,尋找可值錢的玩意。他們在迷宮般的戰壕中徘回,探索這座令人印象深刻的堡壘。
齊鵬武在數名護衛的簇擁下,進入了這座狼藉遍地的營壘,臉上帶著勝利者的驕傲。
“大總管,有些不對勁。”譚江川近前匯報道:“此前,經過我們一番偵查,這個部落應該有四五百人。可是粗粗檢查了戰場,卻只發現了一百多具尸體。”
“嗯?你的意思是…”
“土著要么是提前做了轉移,要么就是隱藏在附近某個地方,準備對我們發動突襲。”
“他們會不會趁我們全軍攻來之時,突襲我們的興安堡?”齊鵬武悚然一驚。
“土著人手里沒有火炮,應該攻不下興安堡。”譚江川搖頭說道:“而且,整個興安堡有四百多人,緊急動員之下,也能組織數十上百人的武裝護衛。憑借堅固的寨墻和犀利的火器,擊退土著人的進攻,應該不是難事。”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齊鵬武輕松地說道:“若是此地的土著轉移到他處,必然無法攜帶大量的糧食和其他生活物資。咱們只要毀了這座營壘,破壞附近的農田,將此處變成一片白地。我倒要瞧瞧,那些土著在林子里又能找到什么東西吃…”
“碰!碰!碰!…”
“豪!豪!(意為“起來”)…”
突然,一陣火槍聲和凄厲地尖叫聲從四面八方炸開,無數的毛利人端著火槍,持著木矛,從一個個破開的土洞里躍出,兇勐地沖向營壘中無措的護衛。
這是一個膽大至極且又非常完美的陷阱!
毛利人先是故意示弱,任由商社護衛們攻入營壘,而他們卻將幸存的三百多名戰士一直隱藏在他們的掩體和隧道中,等待敵人散開并放松警惕。毛利人的部落首領命令他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嚴格保持了完全的沉默,等待提前設定的信號觸發陷阱。
這些戰士手持火槍和傳統的毛利近戰武器。當信號到來時,他們在第一輪齊射中幾乎射殺和擊倒了附近所有護衛隊指揮官,并迅速地撲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護衛們,以兇勐而靈巧的近戰技巧,與護衛展開激烈的肉搏。
未及一刻鐘,沖進堡壘的三百余護衛,便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被殺死或被擊倒在地。所有的人都在慌亂地躲避毛利人的攻擊,齊鵬武在幾名護衛的掩護下,奮力地朝營壘外逃去。雙方攻守之勢,似乎在一瞬間被扭轉。曾經被認為是獵物的毛利人,舉著木矛,吶喊著向不斷奔逃的護衛追去。
護衛們從山頂的營壘一直逃到遠處的林地邊緣,方才止住逃跑的腳步,并與此前一支試圖堵截毛利人逃竄的后衛部隊匯合。而一路追擊的毛利人在被護衛們射殺十數名戰士后,緩緩地退回了山頂的營壘之中。
“狗日的,倒是小瞧了這幫土著!”護衛隊指揮官譚江川有些悻悻地朝著毛利人退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檢查武器,清點各部損失!”
“大隊長…”這時,一名護衛隊員臉色慘白地說道:“大總管…大總管好像沒撤出來…”
“什么?”譚江川聽了,頓時呆住了,眼睛四下地看去,“…大總管陷于土著營中了!?”
眾多護衛聞言,不由心神一凜,臉上的神色均為之一變。
大總管若是不幸陷于土著營中,那所有的護衛恐怕都會遭到商社的嚴厲懲罰。
“所有人,集合!”譚江川極其敗壞地厲聲吼道:“殺回去,殺回去!…將大總管搶回來!”
8月3日,精衛島,光州堡(今新西蘭南島基督城)。
在東州,要說漢東商社旗下控制的最大據點,那肯定是光州堡。當年齊國探索艦隊首次到訪這座島嶼時,便于此停留,并登陸上岸進行了一番細致考察。
經過近二十年的發展,光州堡已經成為一座方圓三千多米的小型城鎮,人口規模一千五百余。一條光明河(今新西蘭基督城埃文河)環繞在城市的的東西北三面,形成一道天然的外圍防御。
城里還建有修船所、食品加工場、木器加工場、皮具場、磚瓦場、榨油坊、鐵匠鋪、縫紉鋪等一些初級手工工場,基本可滿足當地民眾部分簡單的生活需求。
在光州堡的外圍十余公里的地方,還設立了三處據點,分別是新津堡(今基督城西南方普雷布爾頓鎮)、環山堡(今基督城東南利特爾頓港)、永福堡(今基督城西南林肯鎮)。三地共有移民八百余。他們于據點附近開墾農田,種植谷物、蔬菜和水果,養殖牛羊,飼養雞鴨,以供應光州地區居民日常所需。
至于最早居住于此的幾個毛利人部落,在與齊國移民相處二十年來,早已被商社所控制,并成為光州堡的附庸。他們受齊國人的影響,原有的奴隸社會制度已逐步瓦解,部落民眾或成為轄下的農人,或成為各個工場里的苦力。甚至一些十六七歲的毛利少年,還能說一些簡單的漢語,假以時日的話,他們很大概率會被齊國移民所同化。
“所以呀,對蠻夷之輩,應以同化之策,慢慢加以馴化。如此,數十年后,這里的所有土著,可皆轉變為我齊人,最終達到化夷為夏的目的。”光州堡教諭賀中平輕輕地捋著頜下的胡須,看著幾名毛利孩童正在與一群齊人孩童嬉戲打鬧,臉上帶著一絲欣慰。
“大總管可不這么想。”漢東商社駐精衛島高級掌柜兼光州堡指揮易明波苦笑著搖搖頭,“兩月前,大總管帶著四百余剛剛征募而來的護衛,一路殺向汝寧堡(今新西蘭北島惠靈頓市)、長治堡(今新西蘭北島內皮爾市)、興安堡、壽昌堡(今新西蘭北島奧克蘭市),誓要一舉蕩平各地的土著抵抗,徹底穩定東州兩島上的安全局勢。這般操作下來,多半是要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呀。”
“我齊國本來就人丁稀薄,而東州更是化外之地,人口更是不豐。若是將那些土著都殺光了,以后何人幫我們種田,何人幫我們挖礦,何人又幫我們在工場里做工。”賀中平顯出幾分不滿,“你再看看光州堡,經過這么多年的同化,此地數百土著已完全融入我齊人之中,極大地擴充了我們的人力。大總管做事,著實有些急切了點。”
“需知,東州之地的土著,文明極度落后,且心中不存任何民族和國家大義,若是像光州這般,對土著行同化之策,以我高度之文明加以影響,以先進之器物加以腐蝕,潛移默化之下,未嘗不能將該地所有土著,統統變為我齊國之民。”
“賀先生,你恐怕高估了教化之功吧。”易明波雖然不是很贊同齊鵬武一味的武力壓服政策,但對賀中平這般強調教化的作用,也并不太認可,“光州地區的土著,雖然對我齊人表示恭順禮敬,服從我地方統一管理,但其固有的傳統陋習,十數年來仍無可改變。不僅堅持紋身刺面,而且在數月前,他們還發生過同類相食的事件。率獸食人,莫過于此呀!”
“同化之策,教育之功,豈是短期之內就能見到時效的?”賀中平橫了易明波一眼,“《管子》有云: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一樹一獲者,谷也,一樹十獲者,木也,一樹百獲者,人也。縱觀我華夏數千年歷史,化夷為夏,何止一代,就能有所小成者?”
“…”易明波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不想與之爭辯。齊鵬武行霹靂手段,以暴力平滅土著人的反抗,雖然有些急功近利,但他說過的那些話,卻頗為有些道理,清除當地的土著,為我漢人騰出更多的生存空間,此為一勞永逸的解決之道。
“大掌柜,興安堡急報!”這時,一名護衛小隊長急匆匆地跑來,臉上帶著一絲惶然。
“興安堡出了何事?”易明波沉聲問道。
“我商社護衛隊五百余,在半月前攻擊興安堡附近土著營地時,遭遇伏擊,損失一百三十多人,而且,大總管…,大總管戰歿于陣中!”
“…”易明波聞言,立時呆若木雞,“…大總管歿于土著戰陣之中。這是…這是出大事了!”
9月19日,臨淄(今澳洲悉尼市)。
第十混成營營長、宣節校尉(少校)陳曉琨與一眾官兵坐在軍營的看臺上,正在神情激動地觀看著操場上兩隊士兵進行的一場激烈足球比賽。
這種起源于二十多年前的運動,據說是當年王上于軍中創立,以使士兵們在訓練之余,可以有一項充滿對抗性和趣味性的運動,并且還可以宣泄士兵旺盛的精力。王上還為這種運動制定了各項游戲規則,使其在全程中充滿了對抗性的同時,也強調團隊之間的彼此配合。
這種運動一經誕生,便在軍中迅速風靡起來。官兵們在沒有訓練的情況下,都會組織幾隊,在教軍場上擺開陣勢,酣暢淋漓地踢上幾場,都會引來眾多官兵的簇擁圍觀。
這種運動還通過大量的退役官兵,流傳至普通百姓人群中,使得廣發民眾在閑暇之余,也會組建數支隊伍,在臨時劃出的場地上,捉對廝殺,吸引無數民眾觀看助威,給貧瘠無聊的民眾生活,增添一種難得的娛樂活動。
“那個大黑個,他娘的犯規了!…狗日的,把球也踢爆了!這還玩個屁呀…”陳曉琨眼見一個隊員憑借身高體壯的優勢,蠻橫地撞翻一個后衛,然后又一把推開守門員,狠狠地將足球踢入對方大門。最后,還囂張地沖對方大聲地吼叫著。
這時候的足球是用皮革縫制出了堅韌的球殼,為了保持彈性,球的內層材料仍是脆弱的充氣膀胱,這樣的球依然無法承受太大的沖擊力。因而,當那個壯實的隊員在大力將足球踢入球門時,球內層充氣膀胱瞬間爆裂,足球飛了一段距離,掉落在地上,整個外殼也塌縮變形,眼見是無法再用了。
“長官,長官!…”一名情報參謀奮力地擠開人群,來到陳曉琨的面前,“余長官請你回指揮部,有緊急情況。”
“什么緊急情況?”陳曉琨聞言,心中一動,沉聲問道。
“東州有變。余長官說,可能會征調我部前往。”那名情報參謀興奮地說道。
“東州?…東州的土著鬧大了?”陳曉琨立時會意。
半年前就聽說東州的當地土著頻繁襲擊漢東商社轄下的據點和商隊,以至于該商社在漢洲東部沿海地區緊急招募了數百武裝護衛,準備進行大規模的彈壓。
難不成,漢東商社在東州吃了大虧,不得不向內閣和軍部求援?
“漢東商社在東州的地區總管齊鵬武戰歿于土著戰斗中。”那名情報參謀低聲說道。
陳曉琨聽了,眼角不由跳動了幾下。王上的侄兒歿于東州,這可是一件大事。
“不過,我們第十混成營或可就此滿編,并將我陸軍規模順勢擴大了。”
要知道,整個齊國武裝力量已達兩萬人,而陸軍卻維持在可憐三千五百余人的規模,不到海軍人數的五分之一。
因此,陸軍一直都在想盡辦法努力增加編制,擴充規模,以提升自己的影響力。如今,漢東商社眼見無法彈壓當地的土著,這必然會出動陸軍來平復局勢。那么,這對于他們這個空架子的第十混成營來說,可謂是最好的擴編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