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騎向南疾馳,很快便沿著官道穿過那片矮山。姊當喊殺聲在南面不遠處的緩坡后響起的時候,王九玄有著短暫的愣神。
他下意識便以為這是裴越帶著背嵬營埋伏于此,縱然有些許被對方算計的失落,可他并未驚慌失措,反而很快涌起一抹喜悅。
研究過裴越從入朝以來的所有戰例,王九玄深知此人撕裂戰場的能力,最擔心的便是他帶兵切入京都外的主戰場。
如果他只是一心想要伏擊自己,王九玄不介意譏笑幾聲。只是笑聲沒有出口,因為出現在他視線中的騎兵顯然不是背嵬營。
對方大概有兩三千騎,與己方的人數相差不大,可他們身上的盔甲略顯奇特,并非京營之中任何一部。
由于這支騎兵是從側前方沖來,驍騎衛很難在這么短的距離內甩開對方,而且王九玄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做。
無論對方是誰,驍騎衛要做的都是擊潰他們。姊在王九玄的號令下,三千騎在剎那之間做好戰斗準備,原本略顯松散的陣型在沖鋒的過程中逐漸緊湊。
雙方間隔的距離越來越近,等進入三十丈之內,王九玄看清楚對面甲胄的樣式,不禁面色微微一變。
當年他在西軍磨礪的時候,基本都待在寧忠的古平大營,也有一段時間在虎城守軍之內,對于這兩處的情況非常熟悉,其他諸營自然要陌生一些。
王九玄又看了兩眼,猛然從記憶中找到對應的片段,這支埋伏于此的騎兵竟然是長弓軍!
他當然知道長弓騎兵的強悍,雖然唐臨汾帶著幾千騎調入藏鋒衛之中,但長弓騎兵的底子還在,這是數十年來不斷與西吳鐵騎廝殺抗衡的底蘊和傳承。
可這時候他腦海里考慮的不是長弓騎兵的強悍,而是對方為何會出現在京都幾里地之外。
先前那股恐懼再度籠罩他的心頭。王九玄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下來,因為雙方在經過兩輪騎射之后,距離已在十丈之內,此刻改變主意必然會導致整體陣型的潰散。
姊騎兵對沖,如刀尖對麥芒。一邊是在藏鋒衛出現之前稱霸延平會獵很多年的西營驍騎衛,一邊則是久經戰火淬煉無數次行走在生死邊緣的長弓騎兵,二者的戰斗在交鋒之初便顯得無比慘烈。
長弓騎兵僅有兩千,驍騎衛要多一千騎,人數上的差距自然會影響到戰局的發展,更關鍵的是王九玄此刻終于展露出卓絕的武道修為。
當年他能在西境與吳國高手王黎陽數次交手不落下風,這已經足夠讓邊軍將士驚訝,然而沒人知道他甚至還留有余地。
從小到大,王平章便教導他要懂得藏拙,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將自己的底細暴露出來。
“藏拙”二字牢記心底,在擔任禁軍統領的那段時間里,即便李訾盯得很緊,他依然能不動聲色地安插人手,否則僅僅依靠太史臺閣的內應,想要在南薰殿布置炸藥也非易事。
正因如此,王平章才格外看重他,在開平帝借助裴越的謀劃將王九玄打落塵埃后,他終于下定決心走上弒君謀逆之路。
驍騎衛以他為刀尖,如一個倒懸的葫蘆殺入長弓騎兵陣中,在經過兩輪切割之后,成功將對方的陣型打散。
姊王九玄手持長槍,幾無數合之敵,對長弓騎兵造成極大的殺傷。雙方陷入混戰,側后方山林之中,秦賢率領武定衛將士大步沖刺趕來支援。
王九玄自然不會完全投入到廝殺之中,實際上他一直留著幾分精力觀察戰場。
長弓騎兵雖然悍勇,可是個人的武藝算不上高深,很難對他造成太大的威脅。
在發現側后方大量步卒的身影后,他立刻發出一聲凌厲的尖嘯,于是驍騎衛原本稍顯分散的陣型開始向中間匯聚。
重整陣型,殺穿長弓騎兵,然后與步卒拉開距離,始終保持自身的高機動性。
對于家學淵源的王九玄而言,這不算多么高深的戰場指揮,而是浸入骨髓的本能判斷力。
驍騎衛再次展現強悍的實力,縱然長弓騎兵絕非弱旅,可他們依舊能夠在混戰之中遵守號令并且堅定執行。
步卒還有五六十丈的距離,驍騎衛的陣型已經調整完畢,王九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目光望向側前方長弓騎兵的薄弱之處。
姊秦賢與長弓騎兵的武將都看出對方的想法,然而人力中有窮盡之時,很多時候不得不接受無奈的現實。
王九玄舉槍喝道:“殺!”驍騎衛轟然響應。便在此時——天地之間,忽有悶雷驚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