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階段,但在不同的人生里卻有不同的重量。
葦慶凡的大學生涯只有兩年,前面兩年是他人生里最后的校園生活,后面就被事業侵占成了支離破碎的藕斷絲連。
沒有人會把他當成一個大學生,老師不會,領導不會,同學自然也不會。
畢業對他來說更像孩子都已經早戀了的時候補的婚禮,等待了很久,但確實沒那么重要了。
但對于其他人來說,畢業的意義仍然重大。
黎妙語與三個室友一起進行了一場畢業旅行,李婉儀很是羨慕,因為她每天忙著上班,覺得自己都已經是生活的形狀了,很難再找到學生時代的感覺。
江清淮倒是也想要跟室友一塊去畢業旅行,但是葦總都不旅游,她這個秘書當然也不能長時間請假。
比較方便的是,葦慶凡和她同班,參加畢業的活動都是同一天請假,不必擔心會出現秘書請假影響老板工作的情況。
她的畢業相較于身邊許多同齡人來說要簡陋很多,只有畢業照和兩頓飯,一頓是全班吃的,一頓是宿舍吃的。
吃完之后的第二天,梁玉秀和彭娟兩人各自回家,彭娟準備讀研;梁玉秀回家鄉成為了一名基層公務員。
分別之前的散伙飯,江清淮才得知一件事情,梁玉秀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因公殉職了,是每年連名字和照片都不能公布、墓碑上都空白的那些數字之一。
給她帶來了高考增加的20分,以及自童年開始殘缺的家庭和天空。
同宿四年,這是第一次講述家里的事情,坦白說,她平日的表現完全不像是殘缺家庭長大的孩子。
而梁玉秀所說關于她父親的經歷同樣讓人感慨。
她想到自己的經歷,對梁玉秀的不幸更有感觸,但很快也就沒有心思感慨了,梁玉秀和彭娟離開之后,她和周莉也要準備搬家。
黎妙語得知了她要租房的事情,十分熱情,特意拿了一大串鑰匙,領著她們兩個一塊去看房子。
經過綜合考量,江清淮和周莉最終決定租下稻香園的一套兩居室,如果按照市場價,每月租金肯定要4000以上,因為距離中關村很近。
江清淮和周莉也是為此才看中了這個小區,以后每天都可以走路上下班了。
葦慶凡提前說好了員工價,黎妙語又只是覺得好玩,要過一過包租婆的癮,最終談定的價格是每月2000,按季度支付,還給打了個八折,每個月租金只剩下1600,她們兩個人只需承擔800的房租。
就算加上物業、水電,也不會超過1000,以她們的工資來說完全沒有壓力。
葦慶凡對黎妙語高超的砍價技巧早有心里準備,對此倒不意外,反正本來就是半租半送。
她和周莉趁著7月9號周六這天沒有加班,搬家到了稻香園,又把新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在新家住了下來。
周日晚上,兩人與留在京城的關系不錯的同學、學長學姐們吃了頓飯,表達了一下以后守望相助的態度。
她的秘書身份已經被不少人知道,葦慶凡前途無量,已經跟大家不是一個次元的人物,江清淮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不少人的態度明顯更加熱情。
除此之外,她這邊還有高中相熟的同學,這幾個月也在互相打聽、討論前景,有人準備來京城投奔。
江清淮自然表示竭力效勞,對方已經提前約好了面試,在12號這天就到京城來了,不過對方是與男朋友一塊來的,自然不方便住在她這里,住在酒店里面。
江清淮不可能為這事去找葦慶凡的,講述了一番附近租房的大概狀況,這附近的租金太貴,那同學準備往遠的地方去租,江清淮只得又找同學打聽。
對方來到之后,又拉了周莉一塊請對方吃了頓飯,好一番忙碌。
等這邊同學事情忙完,畢業的感慨也都已經基本消磨光了,時間也來臨近了7月下旬。
公司里面各個項目進展順利,但也很忙碌,古詞2青春版開售之后,初代青春版的售價進一步壓低到了1099元,已經下探到部分山寨手機的價位了,在市場上掀起了好一陣腥風血雨。
將進酒的工程機測試出了些問題,但這屬于正常情況,進行改進就可以了,整體上來說各方面都已經比較穩定了。
她在考慮著如果這個版本確認沒有什么問題,就可以問一下葦慶凡能不能要一臺工程機,拿給老爹用;
此外,公司接連擴張之后,現在的一層辦公室已經不太夠用了,正準備在樓上再租下來一層;
太白半導體小組的行情調查太不順利,而且張遠平的想法和葦慶凡有沖突;
子瞻實驗室的快速充電研發不太順利,前幾天據說還出了點小事故,充電測試差點引起火災;
公司越來越大,事情自然越來越多,這些事情本來跟她這個秘書沒有什么直接關系,她只是拿工資干活而已。
但既然葦慶凡要操心,那么她自然也要操心了。
7月20號,農歷六月二十,周三,這天上午,她照常在家簡單吃了早飯,與周莉一塊步行來到公司,隨后安排著葦慶凡的日程,輔助他處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事務。
上午的時候,移動公司的張總和區里的領導前來,她給倒了茶,陪同著葦慶凡會客,聽他與這些長一輩的人物侃侃而談,討論要扶持國內產業鏈。
這個扶持產業鏈,自然是要靠進一步下探價格的滿江紅系列手機,按照葦慶凡的想法,似乎要把價格定在799,而且配置還不能太差。
她對這個決定很震驚,因為古詞上一代青春版能把價格壓到1099,對于整個行業來說就已經很難得了。
如果古詞手機能把智能手機賣到799,她簡直難以想象對整個行業會有多大的沖擊,又會有多少人來買…
這是個很大的挑戰,也不是古詩詞一家公司就能做到的,但肯定需要古詩詞公司來牽頭做。
她以前對智能手機沒有什么興趣,但如今在古詩詞公司里工作,每天接觸,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并且產生了一定的興趣。
畢竟,他很感興趣!
她發現葦慶凡是真的喜歡做手機,喜歡這些東西,他哪怕是跟那些領導講述的時候,似乎也不是為手機能賺多少錢而開心。
“這是一個有愛好、有夢想的男人!”
她這樣想。
天氣炎熱,人容易困倦,雖然距離較近,但為了避免葦慶凡有事找不到自己,她中午并不回去,就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小憩。
講真,最近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huanyuanapp安卓蘋果均可。
這天中午,她與周莉、苗然等人一塊吃罷了午飯,還調侃了一下苗然該找男朋友的事情,回到自己辦公室里面,趴在桌上睡了一覺。
她中午睡得不沉,大概二十分鐘左右便自己醒了過來,看了一下時間,剛到1點,距離下午上班還有半個小時。
外面隱約有同事的說話聲,似乎在討論什么事情,江清淮猶豫了一下,然后決定還是再接著睡一會兒。
“他肯定還在呼呼大睡…”
她心里面偷偷這樣想著,重新趴了下來,然后就聽到手機震動了兩下,憑借著震感判斷應該是短信。
這很正常,作為葦慶凡的秘書,雖然整個公司,以及公司外的人都接受她的這個身份,她每天會收到很多消息。
江清淮沒有在意,隨手拿起手機,看到確實是短信,然后又很隨意的打開掃了眼內容。
然后,她拿著手機,愣在那兒。
短信內容非常簡單:
有空嗎?我想找你聊聊。柳玉冰。
她怔怔的看著最后那個名字,那個深深烙刻在心里,此刻卻又顯得如此突兀和陌生的名字。
號碼同樣陌生,是京城本地的號碼。
腦海近乎空白的坐在那愣了不知多久,但應該沒有很久,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按鍵打字回復:“好。”
柳玉冰:“我在你們公司樓下的星巴克,藍色衣服。”
最后一句話很體貼,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叮囑,放在母女兩人之間,表現出來的似乎并不是溫柔和親昵。
江清淮咬住了嘴唇,并不奇怪對方知道自己在哪里上班,因為廖開船知道,是她有意透露的,很早就透露了。
然而,她盼了很久,始終沒有盼到什么動靜。
她以為她不知道,并且慢慢告訴自己不要再亂想。
最近這段時間,她很忙,真的已經慢慢忘記這件事情了,不再亂想了。
可是,她忽然出現了,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找上門來了。
該開心嗎?
心底明明有浮躍的歡喜,卻似乎在害怕著什么,又似乎因為這樣的方式和文字里流露出來的信息隱約感到了什么,連歡喜都小心翼翼的,不敢這么早的這么開心。
她莫名想到了那個猴子實驗:
一只小猴子養在籠子里面,兩端一邊放了只木頭的猴子,另一邊拴著它的媽媽。
每當小猴子靠近木頭猴子就會有吃的,而每當靠近它的媽媽,就會被鞭打。
久而久之,小猴子不再敢靠近它的媽媽,每天依偎著木猴子當媽媽,甚至當它的媽媽靠近的時候,它會嚇得尖叫…
因為按照它的記憶,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就是鞭打。
現在,自己就是那只小猴子,那只一次次充滿希望的期盼,又一次次失望的小猴子。
不同的是,實驗里的小猴子的悲劇是所謂科學家造成的,是探索科學的犧牲品。
自己呢?
她抹掉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臉上的淚痕,拿出鏡子,用紙巾仔細擦拭掉。
遲疑了一下之后,她又用紙巾擦掉了嘴唇上殘余的口紅,然后整理了一下垂到耳邊的短發,深深呼吸了兩口氣,起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出了公司。
這個過程中,她的心情漸漸輕松起來。
為什么不呢?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那是自己的媽媽!
就算已經很久沒有見了,那也是自己的媽媽,給了自己生命,曾經也用生命來愛自己的那個女人…為什么要怕見她呢?
大概心情輕松,走出公司的時候,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身前和身后,哪個是自己的未來?
這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也不需要答桉,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她很快將它拋到腦后,重新調整心情,走出電梯,走進咖啡館。
她見到了她。
來京城四年了,分開十一年了,她終于又見到了。
分開的時候,她還是個正在上小學的小丫頭,而現在,她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漂亮大姑娘,且已經學成畢業,可以掙錢了…
她見到自己,應該會很激動、很開心吧?
肯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