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歌德聲音帶著嗡鳴傳出老遠。
下一刻——
琴音帶著一聲刺耳的雜音戛然而止了。
一道身影,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拳館門口。
對方一襲白衫,懷抱一家古琴,月色之下,可以看得清對方俊美的面容,搭配著修長的身材,足以吸引任何異性的目光。
哪怕憤怒占據了對方的面龐,也絲毫沒有影響到這種吸引力。
反而是多出了一種異樣的美感。
秦家六甲士中的五人都出現了愣神。
唯有首領那位在聽到琴音的瞬間,就猛地一咬舌尖。
疼痛、鮮血刺激著對方,讓對方瞬間清醒。
“醒來!”
他大喝一聲,手中一個藥包散出。
夾雜著大量醒腦、薄荷之類藥物的藥粉落在剩余五位秦家甲士身上,令這些百戰之兵紛紛清醒了過來,他們配合著自己的頭兒,以一個半月陣,在身后將這個人圍住。
不過,此人卻根本沒有理會秦家的黑衣甲士。
只是輕微哼了一聲,就讓秦家的六位黑衣甲士搖搖欲墜。
不是臟腑震動。
而是心神搖曳。
他們眼前或是出現了思念的家鄉,或是出現了愛的人。
美好,讓他們連刀都握不住了。
“退!”
那位領頭的黑衣甲士一聲令下,六位黑衣甲士齊齊向后撤。
對此,那位不速之客根本沒有理會。
對方只是牢牢盯著歌德。
或者說,在對方的眼中,只有歌德。
“你說什么?”
充斥著憤怒的聲音中,對方眼中的怒火如有實質。
歌德笑了。
古傳.不在我之下實在是好用。
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是如此。
成功,則讓敵方戰意全無。
失敗?
則是徹底的激怒對方。
就猶如一句‘嘿,孫賊’一般。
歌德目光掃過對方斷了一根琴弦的琴,又看了看對方冒血的指尖——歌德不懂得彈琴,更不通樂理,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怎么做。
“我說,你不在我之下!”
歌德字正腔圓,一字一句地說道。
呼哧!呼哧!
對方大口大口喘息著,對方的目光忍不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琴,在發現宮商角徵羽中的‘商’斷了時,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接著,就是更多的憤怒。
季琴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如此憤怒。
他就是覺得必須要干掉歌德。
不然的話,他死都不瞑目。
怒火流轉,變為冰冷的殺意。
季琴抬手拈住了斷掉的琴弦,向后一拉隨后猛地松手。
這根琴弦帶著炸音,猶如是箭矢般直射歌德咽喉。
快、準、狠。
更重要的是,剩余四根琴弦在季琴的彈奏下,不僅勾情燃欲,還射出了一道道細密的,如同刀鋒一般的氣流。
細密、鋒銳的氣流剛剛觸碰到歌德的皮膚表面,一層虛幻的泛金鐵甲就出現在了歌德的身軀表面。
啪啪啪!
細密如同刀子一般的氣流,全都被擋了下來。
“‘鐵甲金衣訣’?”
“區區‘鐵甲金衣訣’也想要攔住我的‘琴刃’?”
季琴一愣,隨后,冷笑出聲。
隨著對方的話語,上一刻還完好無缺的泛金鐵甲虛影就出現了龜裂。
裂紋急速漫延,隨后‘咔’的一聲就碎裂了。
化為泡影消失無蹤。
季琴臉上的冷笑中,浮現著更多殺意。
他期待看到歌德慘叫,全身被千刀萬剮的模樣。
就如同之前,他曾遇到的對手一般。
他的‘琴刃’不僅細密快速,數量眾多,還有著非同一般的鋒銳,哪怕是鋼鐵都能夠輕易斬碎,那些自詡硬功過人的人,就是他最喜歡的對手。
因為,那些人在他眼中,簡直就是活靶子一般。
歌德?
‘武圣’后裔?
在他看來也就是不過如此。
會和他之前的對手一樣,被他切割。
衣服碎了!
下一刻,就搞皮膚、血肉,接著是骨頭、內臟,哀嚎聲會不絕于耳,甚至,對方會狼狽地在地上打滾,祈求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他見識的太多了!
都是這樣的!
眼前這個,也不會例外——
嗯?!
就在季琴認為大局已定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切開了歌德衣服的‘琴刃’在撞擊到歌德的皮膚時,崩碎了。
可以輕而易舉切割鋼鐵的‘琴刃’崩碎了。
不是一道。
而是三十六道‘琴刃’全都崩碎了。
甚至,連在歌德皮膚上留下一道白印都做不到。
這…怎么可能?!
季琴眼中浮現著驚駭。
隨后一句話脫口而出。
“金剛不壞!”
“你竟然達到了‘鐵甲金衣訣’的最高境界‘金剛不壞’!”
驚駭欲絕的話語聲中,季琴就準備后撤。
與一個將‘鐵甲金衣訣’修煉到最高境界的人近戰那是極為不理智的。
拉開距離才是首選。
所以,季琴退得盡快。
但歌德更快,他抬手就抓住了季琴的肩膀。
面對這一抓,季琴想要閃避,但是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抓,卻讓季琴有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哪怕是腳下生風,也最終落在了歌德手中。
這種擒拿法,是季琴從未見過的。
哪怕是在‘聽棋閣’中,也沒有記載。
“這是什么擒拿法?”
季琴詢問道。
暗中運勁,一掌就印在了歌德小腹丹田的位置。
掌聲沉悶,歌德卻彷如無所察覺般,一邊將手掌掐住了季琴的脖頸,一邊繼續說道:“基礎拳法。”
“你?!”
季琴怒視歌德,既因為歌德的欺騙,還因為歌德對他的蔑視。
什么基礎拳法?
他從沒有聽說過基礎拳法有著這樣的效果。
那種宛如附骨之疽,又似天羅地網般的感覺,基礎拳法怎么可能會有?
砰、砰!
憤怒之下,季琴又是兩掌打在了歌德身上。
與之前一樣,掌聲沉悶。
唯一不同的時候,被掐住了脖頸的季琴,竟然笑了。
“聽說過‘三陰煉魂掌’嗎?”
“哪怕是你將‘鐵甲金衣訣’練到了‘金剛不壞’的程度,肌肉、骨骼都變成了銅筋鐵骨,但是面對‘三陰煉魂掌’,你的內臟能夠抵御嗎?”
“三陰攪動你的氣血,你現在恐怕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季琴冷笑著,就要掙脫歌德的手掌。
頸椎大龍用力,他就要脫困而出。
沒松開!
季琴一愣,卻沒有多想。
“不愧是將‘鐵甲金衣訣’練到最高境界的人,哪怕是被‘三陰之氣’攪動了氣血,也能夠讓你保持力量,但是這根本不夠看…嗯?怎么沒用?”
季琴再次抖動身軀,但還是沒用。
這個時候,哪怕是再傻的人都要反應過來了。
季琴不傻。
只不過是被歌德用古傳.不在我之下攪動了心神,有點反應變慢了罷了。
“你沒事?”
“你怎么可能沒事?”
季琴驚呼著。
隨即,季琴就冷靜下來。
“‘金蟬脫殼’!”
季琴全身關節發出脆響,整個人就好似縮水一半,一層油脂更是出現在了歌德所掐住的脖頸上,頓時,整個人就變得滑不留手。
可歌德只是略微用力,季琴就踹不上氣了。
隨著手臂一抖,季琴縮水的身軀就再次恢復正常。
季琴瞪大了眼。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歌德是怎么做到的?
歌德看著驚訝的對方,撇了撇嘴角——
“就這?”
還未消散的憤怒,立刻涌上了季琴的心頭,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驚恐。
因為,歌德將手伸進他懷里了。
“嘖,胸肌很發達嘛。”
嗚嗚嗚!
季琴想要大喊、尖叫,但是喉嚨被卡主的季琴,在這個時候,只能夠發出嗚咽聲,而這絲毫不能阻止歌德尋找自己戰利品的進度。
錢幣,瓶瓶罐罐的藥劑。
還有幾支飛刀。
外加黑色的蕾絲邊內衣。
但是并沒有歌德想要的七情六欲驚魂法。
所以,歌德的手向下了。
然后,依舊一無所獲。
歌德一皺眉,隨后就抬手掠過了季琴全身大關節,將之全都卸下來之后,這才松開了掐住對方脖頸的手掌。
“將七情六欲驚魂法默寫出來?”
呼哧!呼哧!
季琴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她憤怒地盯著歌德。
“不寫?”
歌德反問了一句,抬手就再次抓住了對方的脖頸,手掌沒有猶豫地就要用力。
季琴感受到了這股力量,她更看到了歌德眼中的冰冷。
那是毫無感情的冰冷。
她只在‘聽棋閣’的某些人身上看到過。
而那些人,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家伙。
每個人都至少屠戮過百人,哪怕是面對嬰孩兒都不會手軟。
‘武圣’的后人竟然擁有這樣的殺意?
季琴心底驚詫,但是嘴里卻是拼盡全力喊道。
“寫!”
她原本是想要說我寫的,但是擔心晚一步就被扭斷脖頸的她,選擇了最為干脆的說法。
筆墨紙硯是由衛先生拿出來的。
剛剛季琴的‘琴音’讓整個拳館的人,除去歌德外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尤其是黑虎這種,更是癱在那,動都動不了了。
反而是衛先生這種經歷了多次生死離別的人,有著較強的抵抗力。
“衛無憂!”
在看到衛先生的時候,季琴忍不住又看了看歌德,頓時,一副了然的模樣,但是話語聲中卻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恨意。
很明顯,季琴誤會了。
衛先生知道。
但卻沒有解釋。
哪怕對方誤會了他出現在藍蝶身邊都是因為給‘聽棋閣’下套,又能夠怎么樣?
他需要解釋嗎?
不需要的。
因為,結果并沒有什么不同。
而且,歌德贏了。
他所在的陣營贏了。
這,就足夠了。
至于剩下的?
對方想要怎么想,那就是對方的事情。
和他毫無關系。
拎得清的衛先生,拱手向著歌德行了一禮后,轉身就向著柴房而去——黑虎還躺在那,得需要有人照顧。
藍蝶?
能夠自己照顧了自己就算是了不得的事了。
想要照顧黑虎?
真的是太難了。
歌德將季琴右手的關節按上了。
“寫吧。”
歌德坐在對面,端起了茶杯,靜靜等待季琴書寫。
但是,拿起筆的季琴卻沒有馬上開始寫,反而是用一種弱弱軟軟的眼神看著歌德,聲音更是輕柔到好似羽毛一般。
“能不能扶我起來。”
“我只有一只手能動。”
“實在是、實在是…不方便。”
說到后面,季琴眼眶一紅,臉上滿是凄然。
歌德仿佛贊同一般的點了點頭。
隨后,就把季琴剛剛安好的手臂又卸了,他將筆塞入了季琴的嘴里,就讓對方這么趴著,在地上寫。
季琴愣住了。
這和她想象中的情形并不同。
“我…”
咔吧!
“啊!”
季琴還想要說些什么,一根手指就被歌德掰斷了,慘叫聲中,歌德又掰斷了一根季琴的手指,只不過,這一次,季琴再也不敢叫了。
哪怕鉆心的疼,季琴也是緊緊咬著牙,不敢讓自己喊出聲來。
歌德不僅是心狠手辣,殺人無數的家伙。
而且…
不正常!
是癲的!
是瘋的!
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對方在掰斷自己手指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
“也許是因為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人吧,我現在變得心軟了許多。”
歌德說著這樣的話語,目光柔和地看著盤膝坐在一側調理激蕩心緒的女刀客,聲音越發的輕柔了,還抬手將女刀客散落下的發絲背在了耳后。
當扭過頭時,他繼續說道。
“對于你這樣的俘虜,我以前基本上是直接斬斷四肢,放入缸內養著。”
“如果心情不錯的話,我換個法子,例如用蜂蜜涂抹你的腳心,牽一只山羊過來,一直舔你的腳心,讓你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死為止。”
“又或者,我會選擇一根粗細、長短合適的木棍從你嘴里塞進去,一插到底,讓你保持‘開口笑’的模樣死去。”
“可惜…”
“現在的我,不能這么做了。”
“心軟了的我,連刀都拿不穩了。”
“所以,我愿意給你一次機會。”
歌德的話語有點絮叨,但表情卻是一本正經。
可這種一本正經,卻讓季琴感到神經質。
先入為主之下,季琴更感覺自己遇到了瘋子。
低著頭,不敢說話,季琴默寫著‘七情六欲驚魂法’。
季琴被嚇到了。
事實上,不單單是季琴。
縮在一旁的秦環兒也被嚇到了。
臉龐圓潤的丫頭,小臉煞白,心底不停地喊媽媽。
歌德注意到了。
但卻沒有解釋什么。
他確實是在演戲。
效果也算是不錯。
而且,他還打算繼續下去。
因為…
某些時候,‘瘋子’的人設是相當好用的。
至少,會讓某些事,變得簡單起來。
特殊秘術‘欲望之獸’經過補充,是否使用12點血腥榮譽學習?
血腥榮譽不足,無法學習!
歌德看著依舊標注‘殘缺’字樣的欲望之獸。
并沒有多說什么。
“走吧。”
歌德對著季琴說道。
說完,就將對方的關節安好。
季琴一步一步后退,雙眼盯著歌德,等退到門口,發現歌德仍然一動不動時,這才驚覺發現,歌德這個瘋子竟然真的放她離開了。
當即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你真放她離開?”
睜開眼的女刀客輕聲問道。
“嗯,她讓我發現,你對我而言,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重要,所以,我放她一馬——看,今晚的月色好美。”
歌德低下頭,深情地看著女刀客。
女刀客臉一紅,主動抬手拉住了歌德的手。
“風也很溫柔。”
“你知道月下…”
歌德輕聲問道。
女刀客搖了搖頭。
“來…”
歌德這樣說道。
與此同時,一只血鴉之靈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季琴。
他,歌德,信守承諾。
說放你離開,就放你離開。
但他只說了放人離開,卻沒有說不跟上你。
遛鳥和釣魚雙重進行。
快樂,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