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攤牌
關于李安這一年的工作故事，說來也無非也就是那么四件事，上課、精品教師考核、星海杯大賽、紅樓個人獨奏會。
隨著李安分享完這一年的工作，眾人噓唏不已。
「四哥，我也想聽你的音樂會。」
小燕最后聽到李安講那場貝多芬音樂會，腦海里就在幻想這樣一種場景，四哥穿著一身精致的黑色禮服坐在舞臺上彈鋼琴，舞臺燈光只打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臺下坐滿觀眾，琴聲美妙悠揚，觀眾肅穆安靜，她覺得這個畫面特別有質感。
「好啊。」
李安笑著點頭答應，接著鼓勵小燕說，「你好好學習，到時候我讓小爹小嬸帶你去。」
小燕聞言立馬拉住李安的毛衣袖子用力搖起來，「四哥你別騙我！」
李學明看著女兒激動地樣子笑說，「你好好學習，到時候我們帶你去。」
李燕當然激動，她從出生到現在連火車都沒有做過，禹城外面的世界他都是聽李銳給她描述的。
「那像你開這個演奏會，是不是也是什么演繹公司給你安排的？」
李興老外父以前是縣文化局的，對這方面的事情多少了解一點。
李安：「對，他們做安排，我只負責設計曲目和舞臺表演。」
設計曲目和舞臺表演，對于在座眾人，這兩個詞兒聽起來多少過于高大上，只是李華一時間有點搞不清李安現在到底在蓉城那邊怎么經營的。
又是在大型單位里做高級講師，又是和演繹公司合作搞演出，到底哪個才是李安現在的主業。
于是便問：「你是和兩家單位都簽了合同嗎？」
老李和安媽也豎起了耳朵。
這個嘛，李安有意無意的向老爹老媽的方向瞟了一眼，結果見兩人似乎都很關心這個問題，接著笑說：「沒有。」
聽到兒子的回答，老李心里有點小失望。
李華也明白了：「只是合作。」
李安咳咳嗓子，「算是合作吧，當時有一家當地的文化傳媒公司的老板想和我簽約，我沒簽。」
他沒吹牛，傅天鳴可不止一次提出拉他入伙了。
「你咋不簽么？」
老李忽然蹦出一句，一瞬全家人一齊望來。
老李有什么說什么，他就是覺得合作這種事，有今兒沒明兒的，哪有簽合同有保障，興許人家這會兒欣賞你，過一陣子又不待見你了。
「干嘛要簽。」
李安的話又將全家人注意力拉了回來，接著不急不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接著再扔炸彈，「年后我還打算和現在這家教學機構解除勞動合同呢。」
「為啥？」老李嘴里急道，這讓他更不明白了。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還和系媳婦說，說李安現在這個工作單位如何如何，可轉眼李安就說要辭職。
李安笑：「別急啊爹，只是接觸勞動合同，又不是不在那干了，未來我和藍天就不再是用人單位和勞動者的關系了。」
一頓，「我們是合作雙方。」
小燕聽得不是很懂，但他覺得四哥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李華這次是聽明白了，心道安子真是在蓉城混開了，「你是打算一邊和幾家合作，一邊自己干了？」
李安：「嗯，雖說辛苦點，但給人家打工終究是人家的。」
這話李華非常贊同，笑說：「看來李老師已經籌備好了。」
李安也笑：「差不多了吧。」
說著他看向老李，「爹，接下我要在蓉城開個人工作室了，所以戶口必須落在那邊。」
不確定在這個場合直接和老爹老媽提出會不會有什么欠妥，但是早說晚說他這次回家過年都得說，索性話題都說到這了。
「這次我得把戶口遷到蓉城。」
至于具體什么時候開個人的培訓班，暫時他心里還真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段，剛才那么回答李華更多的也是為了讓父母安心，但是戶口先遷過去會讓他接下來做一些事情方便許多。
關于遷戶口老李覺得沒什么，能遷你就遷，他當年進廠工作，戶口就已經從農村轉到了城市。
李安要遷戶口的這件事，他早有準備，大不了到時候再遷回來都行。
他現在多少擔心的還是李安說要在蓉城自己干，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場面。
自己干這么容易嗎？
眼下的場合已經不適合他再多問，他打算這兩天找機會和李安好好談談這個問題，聽聽對方到底心里怎么盤算的。
「三爹。」
李福這時端起酒，「你看吧，我之前和您說啥，以后就等著享福吧。」
老李端起酒，笑嘆，「還是你們爹有福，看你們兄弟三個人現在，一個個的。」
說著老李和李福碰了一杯，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總歸是聽著兒子說了這一年干的紅紅火火，他也高興啊，平時打電話，李安也很少和他們說工作的事情，今晚聽了這些，擔心歸擔心，但至少兒子在外面是在打拼事業，這股勁讓他心底還是踏實更多一點。
飯桌上，李家的男人們又喝了起來。
李安最后給小爹李學明敬酒，李學明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以后多在群里說說話。」
李安點頭：「放心吧小爹。」
大飯的最后，李安以換手機為由，重新又把一圈人的電話加了一遍。
吃完大飯，才是真正熱鬧的開始。
這邊支個麻將桌，那邊支個牌桌，那想繼續喝酒的喝酒，想玩手機的玩手機，總之大飯吃完了，就應該把這一年的所有難題煩惱暫時先擱置一邊晾晾。
就像李學彬剛才勸大嬸時說的那句話，「大過年的，算了算了。」
李學彬讓李華李興兄弟人二人留下摸兩把，然后李華非要拉著李安一起，可李安是一點不會這個東西，并且他也不喜歡這些東西。
見狀李華又拉著老李上桌。
老李也向來不愛玩這些，怕輸錢。
「哎喲，來吧三爹。」李福在一旁起哄道。
最后架不住幾人的拉扯，老李上桌了。
「反正我就一百塊，輸完了我就不玩了。」
老李的話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牌局開始。
李安站在老李身后看了一會，然后把眼前的場景給陳璇拍了張照片。
緊接著陳璇也發來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張片。
八萬一：看來全國各地差不多 小米：哈哈哈，你怎么不玩？
八萬一：我不會啊小米：我也不會八萬一：你晚上干啥小米：就坐著看他們玩唄，看看春晚，到點困了就睡，每年過年都這樣八萬一：那多沒意思小米：你那有什么好玩的八萬一：滑冰，爬山，放炮，院子特別大，有頭驢 小米：你們那能放炮！
八萬一：能啊，明年來玩吧 小米：某人說明年過年送我回煙市來著？
八萬一：這沖突嗎 小米：哼哼，看你表現！
「和誰發信息呢？」
陳璇正等著李安的回復，抬頭見表姐走了過來。
迎著表姐略帶調侃的目光，當著全家人的面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她不怕。
表姐笑：「過來，好久都沒和你好好聊聊天了。」
見陳璇不再回信息了，李安又劃拉了一下聊天列表看了看，接著裝起手機。
轉臉把沙發上的李錚叫到面前，「三和弦幾個轉位？」
李錚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四叔，我還沒學到和弦。」
李安點頭，接著又問，「學到哪了？」
李錚：「音值組合法。」
李安：「什么是音值組合法？」
李錚：「按照拍子組合音指的方法。」
李安：「附點音符需不需要按單位拍分開？」
李錚：「不需要。」
李安點點頭，笑道：「不錯，明天聽你吹吹你的薩克斯。」
李錚撓撓頭：「四叔，我吹的不好。」
李安：「今天下午路過你家院子，還在外面聽你吹了一會，還不錯。」
「真的嗎叔？」
李錚既意外有驚喜，他前天上課的時候老師還說他吹的爛，一頓數落的他都快沒信心了。
「真的。」
李安笑笑，「明天把曲子完整的吹給我聽聽。」
剛才喝酒的時候，李華邀請李安明天去他家坐坐。
陪李錚和李燕兩個孩子聊了會天，李安和安媽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你去哪？」安媽問。
「出去透透氣。」
沿著院門前的小路走到商店，一路李安把所有拜年信息都回了一遍。
誰給他發語音，他就給誰會回語音，誰給他發文字，他就給誰回文字。
商店門口給魏三碗和秦勇分別打了個電話，接著商店了里買了瓶白酒，出了商店像北一路上了山。
本來他下午約了李軍晚上一起，可想來此時對方正在照顧李學東。
算了吧。
他一個人上了山，迎著山風向著山間的火光一路走去。
半小時后，他停在一扇廟門前。
自打有這個村子起，山上就有這座廟了，至于廟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他不知道。
花了二百買了一把香，李安把香插在香爐里，接著轉身又離去。
出了廟，他繼續往山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于走到了山頂。
向下望去，整個村子盡收眼底，家家院子里都亮著燈籠，頗有點萬家燈火的味道。
過年應該是團圓的。
呆呆地望了好久，李安轉身抬頭看向了月亮。
今晚的月亮不圓。
片刻。
「爸，媽。」
輕聲叫出這兩個字，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雙腿一彎，撲通一聲，雙膝齊齊落地。
大年三十就這么過去了。
次日初一，李安從炕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
頭疼，胃疼。」
見李安醒來，安媽忙端著熱水湊上關心問：「還難受嗎？」
李安搖頭，送上一個放心的笑容，「沒事」，起身打量一圈，「二爹他們呢？」
安媽：「都走了。」
李安點點頭，拿起手機一看，已經快十二點了，「媽我得過去了。」
說著起身收拾一番便離去了。
安媽望著兒子離去的 身影搖搖頭，你說這昨天大半晚上的出去又和誰喝酒了。
昨晚臨近十二點的時候，一堂屋人正圍著麻將桌，只聽屋門咕咚一聲，望去，李安醉醺醺的扶著門把，接著躺倒在門口的沙發上就睡了過去。
李華一家大清早就開始忙碌，就為了今天中午這頓飯。
「還喝點么？」
李安擺手，看著眼前這一桌子菜是一點食欲都沒有。
一家人也看出來了李安今天的氣色不太好，也沒人勸。
簡單的撈了兩句家長，李安直奔主題。
「那個雷老師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是燕京音樂學院的在職教授。」
這一點李安已經明確，「但他不是專門吹薩克斯的，是吹單簧管的，也不是管弦系的，是音樂學的。」
一家人也不清楚這個系院之間的區別在哪，但是聽到這個老師不是專門吹薩克斯的，均是臉色不太好看，尤其是李福的老婆陳鳳霞。
「李老師，那我們之前是不是找錯人了？」
李安擺手笑說，「嫂子別急。」
「首先，吹單簧管的也可以教薩克斯，其次這位老師是學院的在職老師，不是外聘老師，在職和外聘的區別，這個你們懂吧。」
因為李錚也在場，有些話李安不好說的太明白。
李華點頭，接著轉臉讓李錚回屋子練管，「好好準備準備，一會你四叔檢查你。」
李錚起身：「四叔你吃，我先進去了。」
說完乖乖的放下筷子回屋了。
李錚離開后，李華：「這個音樂學和管弦系是怎么個意思？
這就是重點了。
李安問沒著急回答，先問：「你們是想讓他考表演學科還是考理論專業。」
陳鳳霞小聲：「我們對這個都無所謂，就是想讓他能通過學音樂上個大學，不過他這邊的老師說過，是讓他考音樂表演，說跟著雷老師學，到時候花點錢，就能給解決。」
李安大概懂了：「首先音樂學院里面的專業劃分的很細，薩克斯表演應該是在管弦系下設的學科，而音樂學是另外一個系，和管弦系沒有任何關系。」
話說到這，幾個大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李安想了想，「這樣，我給你們出個建議，回頭你們先問問孩子這邊的老師，這個老師不是那個雷老師之前的學生嘛。」
李福：「對。」
李安點頭：「咱們得先問清楚，找雷老師跑課，到時候花錢，是讓孩子考哪個學校的哪個專業？這是我們必須在這個階段就要明確的，不然沒法再往下說了。」
李華看向李福，口氣嚴肅道：「現在就去打電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