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黑夜中的光
時間一晃來到六月中旬。
世界各處都彌漫著硝煙。
申遺國的喪尸失去控制，迅速蔓延，幾乎所有城市都已淪陷，除了首都。
申遺國官方在首都周圍筑起了十米多高的鋼鐵城墻，暫時將喪尸擋在了外面。
可只是暫時。
局勢依舊在朝著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
昔日建設國家的人民成為了行尸走肉，不留余力的想要摧毀申遺國最后的堡壘。
城墻外黑壓壓一片，喪尸不計其數。
申遺國現在維持生計的物資，幾乎全靠東方地區的其他國家空投。
其他國家過得很好嗎？
并不。
只是相比申遺國，其他各國的處境稍微要好上一些。
在蘇巴尹利地區出現的尸鬼同樣具有“傳染性”。
它們本身是殺不死的，除非將它們的身體徹底撕碎，否則缺胳膊少腿它們也能再爬起來。
而在戰斗過程中死掉的人，尸體會被詭異的寒氣一點一點侵蝕，變成新的尸鬼。
自己人越打越少，尸鬼越打越多。
要不是從東方國那購買到了設計圖，加急生產了一批機甲出來，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和尸鬼正面交鋒，減少了士兵的傷亡數量，蘇巴尹利現在的情況可能比申遺國還糟糕。
國內的局勢也十分緊張。
鎮守三個星宮戰場的人類軍隊都是劣勢，數次舍棄陣地，邊打邊退，導致戰區范圍進一步擴大，越來越多的城市淪為戰場的一部分。
不是星宮里的怪突然變勐了，而是其中混入了巫袍人。
每當協會軍隊占據優勢，準備將怪物往回壓的時候，便會有巫袍人出現。
人數不多，就那么幾個。
但無一例外全是九階。
期間星宏和陸老爺子還跟幾名九階戰卡師一起埋伏了他們一波，但根本留不住人。
反而是他們被牽制，回防不及，讓各自原本的防線被獸潮大軍步步逼退。
打得非常憋屈。
在這之前，國內的人們從來沒想過戰爭離自己如此之近。
他們以為火山、海嘯、寒流，這些只是天災，他們的國家這么強大，一定能扛過去。
直到幾百年前的歷史從網上流出，他們才知道，他們正在面臨的不是天災，而是足以覆滅整個人類文明的巨大危機。
恐慌的氣氛籠罩著東方，籠罩著全世界。
姜建華本來已經聯合東方各國，計劃好了對大羊國的反擊。
第一步便是突襲51區，毀掉天神炮。
為此，各國甚至已經做好了各自犧牲數名九階戰力的準備。
可突然降臨的迷霧，將他們的安排全部打亂。
只能暫時取消行動，回去保全自己的國家。
原定于六月三日和大羊國全面開戰的計劃也被無限期延后。
各國內部的災難只是其一。
其二是天神炮。
不先毀掉大羊國的超級武器，這仗就沒法打。
迷霧和獸潮已經讓他們陷入了危局，要是大羊國這個時候再將武器對準他們，后果將難以想象。
而最讓人壓抑的是，這一天遲早會來。
大羊國現在在以“文明”的名義清理那些不愿加入人類聯盟的西方國家。
等這些國家都向大羊國投降，或者被清除，普洛特就會把目光放到東方。
沒有人想坐以待斃。
可眼下自己國家搖搖欲墜的局勢，又逼迫他們必須忍耐。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現在連和敵人同歸于盡的能力都沒有。
超級武器的損毀讓各個大國失去了最大的戰爭底牌。
另一方面，同為九階，他們的戰斗力也比不過巫袍人。
除了最頂尖的那幾個，沒有人是巫袍人的對手。
對方一個可以打他們好幾個。
大國的局面都如此艱難，更別說那些小國家了。
光是迷霧他們就解決不了。
戰爭時期的通訊做不到和平時期那樣全面。
特別是在各國都自顧不暇的情況下。
但即使如此，依舊每天都有國家覆滅的噩耗傳來。
世界上大大小小上百個國家，如今不知還剩下多少。
這是秩序建立之后，人類文明度過的最黑暗的兩個月。
戰爭開始之前，姜建華盡了最大努力為國家爭取物資。
戰爭開始之后，這些物資又被他支援到了其它國家。
白羊宮火山和射手宮寒流爆發的時候，蘇巴尹利、申遺國等周邊國家，都向東方國伸出了援手，現在這些國家面臨覆滅之危，東方國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更何況，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分那么清了。
戰爭遠比預想中慘烈，所有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沒有誰能獨善其身。
所以盡管物資有限，姜建華仍然在支援申遺國，希望他們能夠堅持下去。
投放的物資算不上多，一個大城市的量，但基本夠申遺國用了。
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而這樣茍延殘喘的日子持續并未持續多久，真正的壞消息來了。
6月29日，上午。
大羊國的海軍艦隊橫穿大星洋，進入到東方海域，最終停駐在奧倫三角附近。
東方國和蘇巴尹利飛往申遺國進行空投的十二架飛機被全部擊落，墜毀在海中，近四十名士兵無一生還。
至此，東方地區各個國家互相支援的路線被徹底切斷。
得知這個消息后，申遺國人民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絕望的時刻。
城外是無窮無盡的喪尸。
它們捶打著城墻，用身體堆出小山似的人梯，隨時可能翻進來。
他們卻出不去，還斷了糧，只能呆在城里等死。
同樣絕望的還有一些大羊國居民。
他們幸運地躲過了第一個自由日，可馬上，第二個自由日要來了。
“首長，下令焚城吧。”樸過唻咬著牙道。
他退去了西服，穿上了軍裝，胸前有一顆本該閃亮的將星。
只是衣服上染了血，他也蓬頭垢面，讓將星顯得暗澹無光。
樸過唻不是將軍。
大多數情況下，一名純粹的制卡師也不太可能成為將軍。
這是屬于戰卡師的職位，制卡師有另外的榮譽。
只是經過兩個月的逃亡和死守，樸過唻學會了打架。
死在他手里的喪尸已經超過了四位數。
和其他將軍比算不上多，但申遺國現在已經無人可用了。
所以樸過唻穿上了犧牲將士的軍裝，繼承對方的遺志，拿起武器捍衛首都，捍衛申遺國最后的希望。
直到今天，希望破滅了。
物資被切斷，代表他們將沒有食物，也無卡可用。
沒有卡的星卡師，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怎么去抵擋變異后力大無比的喪尸？
與其變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不如有尊嚴的死，至少還可以為申遺國保留一絲火種。
“燒吧…我們也別無選擇了。”年邁的首長看著監控里黑壓壓的喪尸群，閉上眼睛，眼角的皺紋輕顫著，爬上濕潤之意，這些人，曾經也是他們國家的棟梁，是社會的基石，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他們變成今天這副樣子？
“你去安排吧…”
“把我們剩下的食物都搜集起來。”
“那些孩子…”
“晚上之前轉移到避難所。”
“記住，一定要把入口封死，你親自去看著，不要讓其他任何人靠近。”
“另外，把我們準備好的燃料發下去，每個地方都鋪一些…”
“要燒就燒得徹底一點，多殺點喪尸，也算我們為人類文明做出貢獻了，沒有浪費各個國家援助給我們的物資。”
“去吧…去辦吧。”
這些話不多，可首長卻分為了好幾次說。
他聲音發顫，從心底涌上腦海的悲意讓他沒法一次說完，只能斷斷續續。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今晚之后能下一場暴雨。
沖刷掉地上的血跡，沖刷掉大火留下的灰盡。
這樣孩子們有朝一日從地下走出來時，能看到一個相對干凈的世界。
連續封了一個多月的城，街道上已經又臟又亂。
大巴車停在路邊。
屋子里，母親在囑咐自己一雙五歲的兒女。
“等到了那邊后，你們一定要聽話，不能和別人搶東西吃，知道嗎？”
“還有你，不要再欺負你妹妹了，有什么多讓著她點，男子漢大丈夫，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家人。”
“媽媽，你和爸爸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走啊，當然要走，不過得過幾天，我和你爸爸還有事要做，等事情忙完，我們就會過去找你們。”
“哦…”
母親摸了摸妹妹的頭，又抱了兩個孩子一下，忍著眼淚將他們交給了樸過唻。
樸過唻看向窗邊給屋子潑油的父親：“你要抱一抱他們嗎？”
父親頓了一下，背過身繼續手里的動作，好像什么也沒聽見，只有兩行淚水劃過臉頰。
天色漸暗。
一起暗下來的還有人們的心。
他們不想死，可敵人沒有給他們機會活下去。
他們能清晰的聽見尸潮正在沖擊城墻。
尖銳的爪牙磨在鋼鐵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有人跪在窗邊祈禱 有人躲在床底發抖。
盡管他們知道祈禱沒有用，躲在床底也沒用。
他們的結局只有兩個。
要么被喪尸同化，要么被火焰燃盡。
墻外的撞擊越來越勐烈。
人們抽泣聲飄蕩在城市的上空。
老首長竭力保持著平靜，說道：“準備點火。”
不設防的城墻很快會被喪尸翻越，推到。
尸潮會從四面八方涌進來，淹沒申遺國最后一座城市。
那個時候再點火，可以殺死更多的喪尸。
這是他們這個絕望的國家，在覆滅之前最后的光輝。
“冬！”
“冬冬！”
尸潮不知疼痛的用身體撞擊著墻壁。
它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食物的絕望，撞得比之前更加興奮，更加賣力。
它們的眼白向外鼓著，布滿血絲，腐臭的嘴巴張開，露出一口發霉的牙，不斷往下滴落暗綠色的黏液。
“轟！”
終于，在尸潮勐烈的沖擊下，城墻垮塌了一部分，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整個環形城墻也搖搖欲墜。
最前面的喪尸因為慣性撲倒在了地面上，被碎石掩埋，但卻并未阻止尸潮的步伐。
它們踩著同伴的身體，瘋狂從缺口涌入，沖向前方再無遮掩的城市。
人們不受控制的發出驚恐的尖叫。
老首長再度閉上眼。
就在他要下令點火的時候。
“首長，東方國來支援我們了！”
一名士兵沖進房間，激動地道。
“姜會長讓我們不要放棄！”
“他說他們很快就到！”
老首長聲音苦澀：“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在這個關頭還能給申遺國希望。
不管真假，老首長都很感激。
可是，尸潮已經突破了他們最后的防線，東方國距離申遺國兩千多公里，再快也來不及的。
而事實是——
來得及！
樸過唻孤身一人站在空曠的街道上。
手上捏著一張星卡。
只等老首長下令，他便會引爆自己。
他要用自己的身體來點燃這場大火，和尸潮同歸于盡。
可老首長還沒來得及下令，他前方空氣突然扭曲起來。
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了他身前。
樸過唻睜大眼睛，嘴巴微張，舌頭有點打結：“顧、顧…顧大師？”
“嗯。”顧辭點點頭，同時心里松了口氣。
還好，他們在城墻徹底崩塌之前趕到了。
顧辭按住耳機，說道：“按我的坐標，都過來吧。”
“嗡！”
話音一落，城市上空，更大面積的空間開始扭曲。
澎湃的規則波動掀起一陣大風，吹得樸過唻退了好幾步。
下一秒，一排機甲出現在了空中。
樸過唻：“！
這是什么？！
超時空傳送？！
樸過唻看不懂，但喜形于色。
顧大師來了，他們是不是得救了？
機甲的數量還在增加。
不僅在城市上空，城墻外也有一臺臺機甲被傳送過來。
象征希望的太陽早已落山。
但這些機甲的軀殼迎著月色泛起的色彩，比真正的太陽還要耀眼。
高處，老首長望著天上接連出現的機甲部隊，沉默了兩秒，旋即大笑。
笑得老淚縱橫，笑得泣數行下。
“哈哈哈哈哈…”
老首長抹了把眼睛。
來得及…真的來得及！
“該反擊了，各位。”
街道上，顧辭輕聲說道。
“轟！”
第一輪炮火落向尸潮。
漆黑的夜晚亮起了火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