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在最前面的李桓聞言不禁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其實陳昂、張淮、徐英幾人的反應李桓早就看在眼中。
甚至于對于幾人想要詢問什么,李桓心中多少都有猜測,此時聽了徐英的話,李桓稍稍側首看了幾人一眼道:「哦,有什么話盡管說便是!」
被李桓給盯著,徐英莫名的有一種被李桓給看穿了的感覺,連忙壓下內心的波瀾,輕咳一聲道:「大將軍,正所謂軍情如火,寧王叛軍此刻正在攻打安慶城,一旦讓寧王叛軍打破了安慶城,那么其叛軍必將殺入南直隸,到時候不單單是南直隸要遭受兵災,就連南京城都有陷落的危險,可謂是十萬火急,我等應當快馬加鞭行軍才是」
不只是徐英,此時陳昂、張淮幾人也是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桓,顯然他們也是一樣的疑惑。
李桓笑著看了幾人一眼道:「怎么,難道說你們還擔心寧王叛軍能夠掀起什么風浪嗎?」
聽李桓這么一說,徐英當即便道:「什么叛軍,照末將來看,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只要我等趕到,寧王叛軍必將土崩瓦解。」
說實話,徐英等人是真的瞧不上寧王叛軍。
不過徐英等人倒也不是狂妄,實在是如今跟隨他們一起出征的五萬大軍絕對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能夠被挑選進入京營的,必然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見過血的老兵,這些士卒可是參加過同韃靼人大戰的,相比之下,寧王手下的那些人馬真的是沒有什么可比性。
李桓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擔心的,不管寧王叛軍鬧出多大的動靜,朝廷大軍一至,必將撥亂反正。」
徐英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道:「可是…」
這會兒一旁的張淮伸手扯了徐英一下,當徐英察覺到張淮的舉動的時候,下意識的向著張淮看了過去。
就見張淮沖著徐英微微搖了搖頭,而這會兒徐英見李桓沒有再說什么,看看李桓,再看看張淮,也就不再多說。
不過很快徐英便低聲向著張淮道:「張淮,你方才阻止我做甚,難不成你知道大將軍為何不急著南下嗎?」
張淮先是向著李桓的背影看了一眼,這才向著徐英道:「雖然說我不知道大將軍到底是何謀劃,不過咱們能夠想到的,大將軍還有陛下肯定都能夠想到,既然如此,咱們只需要聽令行事便是。」
徐英忍不住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大將軍的用意呢。」
浩浩蕩蕩的大軍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南下,卻說安慶城中,一日血戰過后,城墻之上不少受傷的士卒被帶了下去。
不少士卒此刻正抓緊時間靠在墻邊狼吞虎咽的吃飯,張文錦、楊銳等人這會兒卻是在城墻之上巡視著。
做為守城將領,自然是要對城墻之上的情況了如指掌才是。這會兒張文錦向著楊銳道:「楊將軍,依你之見,若是叛軍如先前一般猛攻的話,安慶城是否能夠守得住?」
張文錦此話一出,跟在他們身邊的幾名官員不禁向著楊銳看了過去。
楊銳深吸一口氣,目光向著遠處的叛軍大營看去。
都說人一過萬,無邊無沿,更何況是十萬叛軍。
此時十萬叛軍就云集在城墻之下,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黑壓壓一片的叛軍,說實話,看著那么多的叛軍,要說心中沒有點緊張那絕對是騙人的。
尤其是在經歷了白日里的那一場大戰之后,便是先前對于守城頗有信心的楊銳這會兒也不再那么的篤定。
只能說白日里,王綸等叛軍將領誤打誤撞,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選擇猛攻,以人命換取攻城的烈度,一上來就是全面猛攻,就連試探都沒有,這卻是超乎了楊銳的預料。也就 是他們事先準備充足,否則的話還真的有幾分可能在措手不及之下被叛軍殺上城墻來。
即便是如此,也有極少數的叛軍攻上了城墻。
楊銳在張文錦等人的注視下緩緩開口道:「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叛軍之勇必不可持久,只要我們能夠撐過前兩日的攻勢,狠狠的挫了叛軍的士氣,我敢保證安慶城不失。」
聽楊銳這么一說,張文錦臉上露出幾分喜色,點頭道:「好,若是能夠守住安慶城,我等便可擋住叛軍南下之勢頭,只需大將軍率領平叛大軍抵達,寧王叛軍必將破滅。」
說著張文錦環視身邊一眾官員道:「諸位,陛下已經命令大將軍李桓率領大軍南下,我等只需要堅守安慶城便可,只要能夠撐到大將軍大軍抵達,到那時,諸位皆是有功之臣。」
在張文錦的鼓舞之下,不少官員臉上都露出了振奮之色,不過也有那么幾名官員雖然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可是在其低下頭去的時候,眼中卻是閃過一縷微不可查的陰霾。
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張文錦向著楊銳道:「楊將軍,安慶城的防守便交由將軍了,但凡是有什么需要,將軍盡管派人告知本官便是,本官必定竭盡所能協助將軍死守安慶城。」
楊銳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沖著張文錦拱了拱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楊銳做為守城主將,加之這又是叛軍抵達的第一個夜晚,楊銳擔心叛軍會選擇在夜間襲城,所以說楊銳一直都帶著親兵在城墻之上巡視以防止叛軍夜襲。
夜半時分,本就是人最困乏的時候,這個時候守城的士卒便是努力打起精神來也是忍不住一陣陣的困意襲來。
不過楊銳帶領著親兵巡視之下,就算是困意十足,不過守城的士卒倒也保持著幾分警惕。
正在城墻之上巡視的楊銳突然之間聽得一聲驚呼,下意識的向著對方看去。
驚呼出聲的乃是其手下親兵,楊銳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道:「楊武,何事驚呼?」
楊武不禁面帶驚異之色指著城外道:「將軍快看,叛軍答應方向似乎有動靜。」
聽楊武這么一說,楊銳幾乎是本能一般向著遠處看了過去,一看之下,楊銳也是忍不住面色為之一變。
就見夜色之中,隱約可見有一道道的身影從叛軍營盤之中走出,如果說不是楊武提醒,仔細觀察的話,若是只隨意掃上一眼,恐怕都察覺不到那動靜。
看著那些人,楊銳首先想到的就是叛軍這是想要夜襲安慶城。
畢竟這個時候叛軍突然之間自大營之中出來,除了夜襲安慶城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想到這點,楊銳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喝道:「傳令,鳴金示警,點燃火堆,隨時準備迎戰。」
為了防備叛軍夜襲,傍晚時分,叛軍退去之后,楊銳可是在城墻下做了安排,至少數十處火堆隨時可以點燃。
而這會兒伴隨著楊銳的一聲令下,就見一支支的火箭射向城外那一處處的火堆。
就見被澆了火油的火堆瞬間被點燃,熊熊大火燃燒之下,就見城外方圓十幾丈方圓內的一切被火光照亮看的清清楚楚。雖然說無法照亮更遠處,但是如果叛軍進入火光照耀的范圍的話,必然會被看的清清楚楚。
這么大的動靜無論是叛軍一方還是守城一方都是看到清清楚楚。
城墻之上,原本還有些犯困的士卒這會兒也都一個個的打起了精神來,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帶著幾分緊張之色看向遠處。
卻說叛軍大營之前,以寧王為首的一眾叛軍高層此時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安慶城之下那突然燃起的一堆堆的篝火。
寧王輕笑看向身旁的王鏊 道:「王閣老果然是料事如神,安慶城守軍當真是在防備著我等夜襲安慶城。」
王鏊神色平靜,淡然道:「那守城的楊銳本就是李桓麾下的將領,既然能夠被李桓所看重派其防守安慶城,必然不是一般人物,對于其而言,若是不做防守的話,那才是怪事。」
看王鏊這般稱贊楊銳,寧王麾下的不少將領皆是露出幾分不屑之色。
不過這會兒只聽得一身戎裝的楊清開口道:「那又如何,任他楊銳再怎么的不俗,還不是被閣老您算計的死死的。」
寧王聞言哈哈大笑道:「楊清所言甚是,任他楊銳在如何不俗,最終還是為我們所算計。」
說著寧王看著那緩緩開出營盤的大軍正一個緊跟著一個在夜色之中走出,繞過安慶城向著南直隸方向而去。
看著大軍消失在夜色當中,寧王心中對王鏊之能更是欽佩不已。
本來寧王是準備明日一早再行派人分兵,繞過安慶城進入南直隸的,但是王鏊卻是勸說他連夜分兵。
安慶城中,知府衙門內燈火通明一片,忙碌了一天的張文錦剛剛處理完大量的事務,此時正伏在桌案之上歇息,忽然之間就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張文錦悚然而驚,直接坐起身來看向門口處,就見一名傳令兵匆匆而來向著張文錦行禮道:「知府大人,城外叛軍有異動,楊大人請知府大人前去相商。」
張文錦聞言不禁面色微微一變,毫不猶豫的起身喚過手下人馬,直奔著城墻之上而去。
高高的城墻之上,楊銳以及手下的幾名將領這會兒皆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城外那模糊的人影漸漸出了叛軍大營消失在夜色當中。
說實話他們本以為叛軍出了大營肯定是要奔著他們而來的,甚至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準備著一場惡戰。
但是讓他們感到疑惑不解的卻是,這些叛軍出了大營竟然沒有向著安慶城而來,反而是消失在夜色當中,這讓他們有一種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楊銳站在城垛處,身上披著披風,冰涼的甲胃在夜風之中泛著幾分涼意,而楊銳一手按在腰間佩刀之上,一手則是扶著城墻,面色凝重的看著城外。
當張文錦登上城墻看到楊銳的時候,正好看到楊銳立在那里眺望夜幕的一幕。
「楊將軍!」
張文錦上前一聲呼喚,楊銳回神過來,目光落在張文錦身上當即便沖著張文錦一禮道:「深夜將知府大人請來,還請大人多多見諒。」
此時已經走到城墻邊上,并且向著外間看去的張文錦看著城外那燃燒的篝火,卻是不見一名叛軍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疑惑。
不過張文錦雖然心中疑惑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看向了楊銳道:「可是城外叛軍有什么異動?」
楊銳指著遠處道:「大人請看!」
在楊銳的指引之下,張文錦定睛看去,很快就像是發現了什么一般道:「有叛軍離開了大營并且消失在遠處!」
楊銳微微點了點頭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了,叛軍源源不斷的出了大營消失不見。」
張文錦眉頭微微一皺,看著那若隱若現的叛軍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深思。
深吸了一口氣,張文錦看向楊銳道:「對于這些離營而去的叛軍,不知將軍有何見解?」
楊銳緩緩道:「其余幾處城墻并沒有示警,這就說明這些叛軍并非是奔著其他幾處城墻去的,楊某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這些叛軍究竟去了何方,意欲為何?」
不單單是楊銳看不懂叛軍的舉動,就是張文錦也是滿心的迷惑不解。
這深更半夜的,叛軍出了大營要說是搞夜襲的話那倒 也說得過去,可是這都過去這么久了,別說是夜襲了,這城墻之下,就連叛軍的影子都看不到一個,真不知道這些叛軍到底在搞什么。
張文錦看向楊銳道:「既然叛軍異動,楊將軍以為我們眼下該如何應對才好?」
楊銳神色平靜的看著那夜色之中的叛軍大營沉吟良久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張文錦道:「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叛軍有什么算計,只要我們死守安慶城不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他有千般算計,萬般謀畫,我等只需堅守城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