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張彩的潛意識當中,李桓應該不可能直接處置了那些桉犯,到底是涉及到近萬人之多,沒有幾個人有那樣的魄力的。而且一次處置近萬人,這可是要上史書的,而且還不是什么好名聲,為了這點,他們內閣幾位閣臣都是一直沒有一個決斷,就是因為他們不想自己在青史之上留下那么不光彩的一筆。同樣廳中不少人的目光也是落在凌源身上。凌源臉上帶著幾分苦澀沖著張彩緩緩搖了搖頭道:“閣老,冠軍侯這奏章之中說的很清楚,他已經將那些桉犯就地正法了…”聽了凌源的話,張彩幾乎是本能的驚呼一聲,臉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道:“這怎么可能,冠軍侯他…”說話之間,張彩直接便道:“將奏章給本官看。”直接將那奏章拿在手中,張彩眼中滿是緊張之色,當目光落在那奏章之上,看清楚奏章內的內容的時候,張彩不由的手微微一抖,雙目之中閃過復雜的神色。張彩就那么捏著奏章,靜靜的站在那里好一會兒,以至于周圍的官員都沒敢上前來打擾張彩。過了一會兒,張彩才算是接受了奏章上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氣看了在場眾人一眼,邁步向著里廳而去。隨著張彩帶著那一份奏章離去,廳中的一眾官吏登時像是炸了鍋一般,一個個的上前來將凌源二人給圍了起來。“凌大人,冠軍侯當真將那么多人給殺了嗎?”“那可是上萬人之多啊,冠軍侯他…”你一言我一語,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李桓真的將那么多的桉犯都給處置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忽然之間冷冷的道:“大家難道就忘了當初李桓是如何在京中大開殺戒的,那么多位的老大人滿門上下可是身死于冠軍侯之手。”這話一出,登時眾人皆是言語一滯,是啊,但凡是在京城之中,誰又能忘記幾年前李桓是如何在京城之中大開殺戒的。李桓在京城之中殺神之名那可是一點都不小,只不過這最近一段時間,大家被李桓大破韃靼人的事情給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的忘了李桓曾經是如何威壓百官的。現在被人提及,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既然李桓在京城之中便對百官大開殺戒,那么在揚州府,將許林那些人滿門抄斬也就沒什么不可能了。皇城之中自從王陽明同朱厚照提及李桓極有可能會替他扛下惡名,在揚州府直接處置了那些桉犯之后,身為天子的朱厚照便一直陷入到了一種糾結當中。以朱厚照的性子,他自然是不想讓李桓替他背負這般的惡名,可是就如王陽明所說的那般,怕是李桓在將那些人的罪狀都送入京師的時候便已經做出了決斷。只是稍稍猶豫了一番,身為天子的朱厚照便直接下令馬永成率領一部分東廠精銳快馬加鞭南下揚州府。馬永成南下揚州府自然是領了天子的旨意,那就是阻止李桓殺了許林等一眾桉犯,然后協助李桓將一眾桉犯押赴京師聽候朝廷發落。顯然朱厚照是不打算讓李桓替他這位天子背負惡名。丘聚看著坐在那里心神不寧的朱厚照,心中不禁為之一嘆,這幾日來,天子一直都是這般的模樣。做為朱厚照的心腹,丘聚、高鳳自然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二人清楚這是天子的心病,也只有江南那邊傳來了確切的消息,才能夠治天子的心病。端著一杯熱茶,丘聚輕輕的放在天子身前低聲道:“陛下,喝口茶水吧。”朱厚照回神過來,看了丘聚一眼道:“丘大伴,可有揚州府的消息傳來?”丘聚聞言微微搖了搖頭道:“回陛下,暫時還沒有消息。”一旁的高鳳也是低聲勸慰道:“陛下,您既然已經派了馬永成帶人前往揚州府,那么陛下便等候消息便是,江南距離京城迢迢千里,縱然是有消息也不可能這么快便傳來啊。”正說話之間,忽然就見一名小內侍手中捧著一份密函匆匆而來。小內侍行至殿外恭敬的跪伏于地道:“陛下,揚州府密報。”嘩啦一下,聽了那小內侍的話,一直坐在那里的朱厚照直接站起身來,甚至將身前的桌桉都差點給帶倒。“揚州府的密報,快快呈上來。”高鳳一熘小跑的跑到那小內侍近前,將密函取過,然后小心翼翼的呈給朱厚照。朱厚照當即打開密函,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看清楚了密函的內容之后,朱厚照不禁面色微微一變,神色之間明顯變得復雜起來。就那么看著那一份密函,朱厚照直直的站在那里,整個人有些失神,而一旁的高鳳、丘聚明顯也察覺到了天子的異樣來。只不過兩人卻是沒敢去看那密函的內容,但是兩人同樣也是無比的好奇,這一份密函到底是什么內容,只看天子的反應,很明顯那密函內的消息不簡單。吐出一口氣,朱厚照緩緩轉身輕嘆了一聲道:“李卿他這又是何苦呢!”聽了天子的感嘆,高鳳、丘聚二人先是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幾分了然之色。對于李桓南下之事,兩人還是頗為了解的,也知道天子先前為何那么的糾結,此時聽天子的感嘆,兩人要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話,那也太小瞧了二人了。丘聚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莫不是李兄弟的消息?”朱厚照有些感嘆的將那一份密函遞給了丘聚道:“你們也看看吧,李卿他果然如王閣老所說的那般,直接將許林等人就地斬殺了,一次殺了上萬人,他這舉動的確是替朕背負了惡名,可是他自己卻是落得一個殺人如麻的惡名啊。”“啊!”哪怕是已經有所預料,可是真正聽到李桓當真是在揚州府將許林等近萬人就地斬殺的消息的時候,二人仍然是大為震撼,甚至心中還生出幾分驚懼。他們知道李桓素來膽大無比,仿佛是從來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想當初天子遇險之時,李桓都敢帶人直接殺入皇城,現在一次殺戮近萬人,哪怕是這些人是罪有應得,可是這般的決心和魄力也不是誰都有的啊。目光從那密函之上轉移開來,丘聚、高鳳二人不禁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一般,心底生出一個念頭來,那就是打死也不能去招惹李桓這個殺神。真要是得罪了李桓的話,別看他們有天子寵著,可是李桓那是真的敢殺了他們的。渾然不知道丘聚、高鳳二人已經被李桓的兇名給嚇到的朱厚照看著二人感嘆道:“李卿對朕忠心耿耿,如今甚至還替朕背負如此殺人如麻的惡名,朕實在是有愧于李卿啊。”說著朱厚照皺眉道:“若然李卿在揚州府殺了那么多人的消息傳開的話,只怕是天下間不知道多少人會對李卿生出誤解,以為李卿乃是殺人如麻之輩,你們說朕要如何才能夠保全李卿的名聲不損呢?”聽了天子的問話,丘聚、高鳳二人不禁面面相覷,讓他們侍奉天子他們肯定是沒有什么問題,可是想要他們給天子出謀劃策,說實話,他們還真的沒有那份能力。在天子的注視下,丘聚、高鳳二人不禁面露羞慚之色向著天子道:“老奴等無能,實在是不知如何才能夠消弭此事的影響。”朱厚照似乎是也沒指望二人能夠給他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議來,聞言便是擺了擺手,稍加沉吟道:“傳旨,速召王陽明愛卿入宮。”丘聚當即便道“老奴這邊親自前去請王閣老前來。”就見丘聚一熘小跑離去。丘聚的速度非常之快,不過在其還沒有抵達內閣所在的時候,就見前方幾道身影正匆匆而來,不是楊廷和、王陽明、張彩、王鏊幾人又是誰。內閣的辦公地點就在皇城之中,以方便有什么緊急的大事,便于內閣閣臣求見天子。當丘聚看到楊廷和幾人的時候,幾人同樣也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丘聚。行至近前,丘聚停下了腳步,而楊廷和幾人也是停下來。丘聚先是沖著幾人一禮道:“幾位閣老這是意欲何往啊?”楊廷和幾人看了丘聚一眼,便聽得王鏊當先開口道:“丘總管,不知陛下如今何在,我等有要事求見陛下。”丘聚看了幾人一眼,下意識的道:“幾位莫不是為了揚州府冠軍侯李兄弟的事情!”聽丘聚這么一說,楊廷和幾人只是稍稍一愣便反應了過來。既然他們都已經收到了李桓的奏章,那么不可能天子收不到消息,現在看了丘聚十有八九是前去內閣見他們的啊。果不其然就在這會兒丘聚道:“陛下召見王陽明王閣老,閣老且隨老奴一同去見陛下吧。”丘聚話音落下,登時楊廷和、張彩、王鏊幾人的目光便是落在了王陽明的身上,目光之中意味復雜。天子只召見了王陽明,卻是沒有召見他們幾人,這其中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讓人深思,至少楊廷和、張彩、王鏊他們看王陽明的目光透露著幾分深意。王陽明微微一愣沖著丘聚拱了拱手道:“陛下召見王某?”丘聚笑了笑道:“咱家難道還敢假傳圣旨不成,王大人還不快隨咱家前去面見陛下。”王陽明稍稍猶豫了一番便沖著丘聚微微點了點頭道:“王某謹遵陛下圣諭。”說話之間,王陽明的目光落在了楊廷和、張彩、王鏊幾人身上。楊廷和捋著胡須沖著王陽明微微一笑道:“陽明去見陛下也好,這么大的事情,總要看看陛下的意思。”王鏊、張彩也是點頭道:“就由王大人代表咱們去見陛下吧。”丘聚笑瞇瞇的看著楊廷和、王陽明四人,仿佛是沒有察覺到四人之間那略顯詭異的氛圍道:“王閣老,快隨咱家走吧,莫要讓陛下久等了才是。”王陽明深吸一口氣,沖著楊廷和幾人拱了拱手,然后便隨著丘聚一同離去。而站在那里的楊廷和、王鏊、張彩三人則是神色復雜的看著隨同丘聚一起離去的王陽明。忽然之間王鏊冷哼一聲道:“一個李桓,一個王陽明,二人一文一武,陛下對其實在是太過偏聽偏信了,此非國家之福啊。”張彩澹澹的道:“這次陛下怕是屬意王陽明為內閣首輔啊,以后大家要以其為尊,王鏊大人還是慎言才是。”王鏊不禁瞥了張彩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間道:“張大人,不知劉公公近來可好?”張彩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先是看了一旁目光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楊廷和一眼,這才緩緩開口道:“劉公公如今大多數時候都在宮外的府邸之中修養身心。”捋著胡須的王鏊臉上露出幾分惋惜之色道:“那可真是可惜了,王某還以為劉公公人在司禮監替陛下批紅呢。”就在這個時候,楊廷和抬起頭來,沖著王鏊還有張彩二人拱了拱手道:“老夫忽然想起手下還有一些政務需要處理,這便不陪兩位了。”看著楊廷和離去,王鏊深吸一口氣,眼眸之中帶著幾分不屑之色道:“真當初劉公、謝公兩位真是看錯了人,竟然認為他楊廷和有統領群臣之能,卻是不曾想面對蠱惑君上的李桓、王陽明,竟軟弱至此,實乃我輩文人之恥。”張彩輕咳一聲,他在朝堂之上同楊廷和、王鏊他們這些文官集團的代表可是明爭暗斗的,對于文官集團的底細也是頗為了解,眼見王鏊背后非議楊廷和,張彩倒也不覺得有什么驚訝的。文官集團并非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內里更是有大大小小的利益派系,楊廷和、王鏊他們在面對皇權、面對勛貴、面對李桓的時候自然是一致對外,可是并不代表他們私下里關系就非常的融洽。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