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君恩

　　朱輔的聲音在李桓耳邊響起讓微微有些失神的李桓一下子便回神了過來。

　　此時不單單是丘聚幾人的目光落在李桓身上，就連大朝會之上的一眾官員也都是將目光投注在李桓的身上。

　　方才丘聚所宣讀的圣旨的內容他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尤其是其中關于對李桓的封賞上面，更是一眾官員所關注的焦點。

　　雖然說他們之中有人事先已經知曉了內閣、兵部商議出來的結果，可是許多人也都清楚，關于李桓、王陽明等極少數人的封賞其實存在著很大的變數。

　　畢竟關系到這幾人的封賞問題，并非是內閣、兵部、五軍都督府商議出來是什么便是什么，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就好比關于李桓的封賞，原本兵部、內閣、五軍都督府商議出來的結果是封李桓一個侯爵之位，只是侯爵的名字是另外一個罷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李桓竟然被封為了冠軍侯。

　　顯然這是天子的意思，也只有天子才能夠決定如何封賞李桓。

　　只是百官仍然是被天子封賞李桓爵位的名號給鎮住了，能夠出現在這里的人可以說是大明最有學識的一部分人了，這些人不可能不清楚冠軍侯的名號的意義為何。

　　放眼歷史，煌煌上千年間，自第一位冠軍侯出現，至今也只有那么寥寥兩三人被封做冠軍侯。

　　第一位冠軍侯的名字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昔日漢武帝為了封賞立下大功的霍去病，親自以冠軍二字為侯爵之名，寓意霍去病之功，冠絕三軍，是為諸軍之首。

　　而冠軍侯霍去病那短短而又璀璨的生命所立下的赫赫戰功卻也無愧于冠軍侯這個名號。

　　縱觀霍去病那短暫的一生，自其十八歲第一次上戰場到二十三歲病故，短短五六年之間，卻是立下了赫赫軍功。

　　漠南之戰是霍去病從軍第一戰，以十八歲的弱冠之年親自統軍八百長途奔襲，殺敵數千，擒殺匈奴貴族眾多，也正是這驚艷的一戰，漢武帝特意開創了冠軍侯這一侯位封賞霍去病。

　　然而漠南之戰不過是霍去病那堪稱輝煌的軍功史的開端罷了，兩次河西之戰，以及其一生最為輝煌的一戰，漠北之戰，霍去病率領5萬余騎兵長途奔襲2000多里，殲滅敵人7萬余人，兵峰最遠打到了貝爾加湖，并在匈奴圣地狼居胥山進行了祭天，在姑衍山進行了祭地，從此“封狼居胥、禪于姑衍”成為冷兵器時代華夏軍事史上的最高榮譽。

　　這一戰是華夏民族史上最有名的一次長途奔襲戰，在霍去病之前，華夏從來沒有打到如此之北的地方，更沒有在千里之外超遠距離作戰的經驗，這一戰創造了諸多的第一，霍去病成為華夏軍事史上的名將被載入史冊，他的戰績在整個華夏冷兵器時代幾乎無人超越，冠軍侯之名更是千古為人所傳頌。

　　而第二位以軍功被封為冠軍侯之人雖然說名氣遠遠無法同霍去病相比，可是如果說提及勒石燕然這一功績的話，怕是許多人都不陌生。

　　畢竟放眼華夏數千年，無數將領追求的武功的最高境界便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而燕然勒石的主人翁便是第二位被封為冠軍侯的竇憲，東漢年間，竇憲率領8000漢騎、8000羌胡騎兵，再加2000南匈奴騎兵，出塞3000余里攻擊北匈奴，在稽落山大敗北匈奴主力，斬殺敵軍1.3萬余人，繳獲牲畜百余萬頭，收降民眾20余萬人，徹底消滅北匈奴，從此以后，北匈奴逃往更西邊的中亞，中國歷史上再也沒有北匈奴的記載。

　　雖然竇憲這一戰的戰績無法與霍去病的封狼居胥相比，但是這一戰遠征的距離超過了漠北之戰，并且這一戰的歷史意義非常重大，徹底解決了北匈奴的外患，而當時的南匈奴成為漢朝附庸，竇憲也因為這一戰巨大的功績被封為冠軍侯。

　　至于說第三位冠軍侯同樣也非是一般人，正是東漢輔佐漢光武帝劉秀的開國功臣，云臺二十八將之中，位列第三的賈復。

　　雖然說這位云臺二十八將中的佼佼者軍功無法同竇憲、霍去病相比，可是能夠為光武帝劉秀所看重，并且以冠軍侯封之，自然也非一般人物。

　　這三位冠軍侯可以說一個比一個名頭大，軍功之大更是成為后世軍人的最高追求目標，由此可以看出冠軍侯這一封號的非同一般之處。

　　這冠軍侯絕非是一般人所能夠生受的，至少在李桓看來，他所立的軍功的確是非常大了，可是相比冠軍侯霍去病的封狼居胥、竇憲的燕然勒石乃至賈復的開國元勛來，還是差了不少。

　　朱厚照突然之間封他為冠軍侯，只看大朝會之上百官的反應就知道了，顯然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名官員上前一步，沖著天子拜道：“陛下，臣以為不可，冠軍侯之爵位賜予李太傅，怕是有些過了啊。”

　　“不錯，李太傅雖軍功赫赫，然則陛下以冠軍侯之位賞之，實在是有些賞之過重。”

　　嘩啦一下便有十幾名官員齊齊站了出來表示反對。

　　李桓封侯他們是阻攔不了，畢竟李桓所立下的軍功就在那里，他們抹殺不了李桓的軍功，可是現在天子竟然封賞李桓為冠軍侯，他們自然是不答應。

　　本來李桓軍功封侯便是大大的助長了李桓在朝中的聲勢以及影響，這要是再得了冠軍侯的封賞，那豈不是讓李桓的聲勢更盛幾分。

　　最重要的是，天下人提及過冠軍侯首先想到的便是昔日的那位威震華夏，光耀史書的冠軍侯霍去病。

　　如今李桓得了冠軍侯之爵位，豈不是說李桓可比漢之霍去病，這擺明了就是碰瓷霍去病啊，到時候他們就算是想要抹黑、中傷李桓，恐怕天下百姓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啊。

　　誰然冠軍侯這個名頭實在是太響亮了呢，就憑這個名號，天然就會讓天下百姓在心理上認同李桓。

　　這可不單單是一個爵位名號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這個爵位名號無形之中所帶來的影響。

　　所以說但凡是有可能，在場的一眾文臣之中，不敢說所有人，至少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看到李桓被封為冠軍侯的。

　　端坐在龍椅之上的朱厚照看著下方的一幕，神色顯得非常的平靜，顯然朱厚照對于眼下這般的情形早就有所預料。

　　畢竟他否了內閣遞上來的關于李桓的封侯之名，而是將李桓的侯爵之名換做了冠軍侯，做為天子的朱厚照又如何不知道這冠軍侯的爵位一出會在朝堂之上引起什么樣的轟動。

　　百官要是不站出來反對的話，朱厚照才會覺得奇怪的，所以這會兒朱厚照只是神色平靜的看著那些官員，目光落在李桓身上，嘴角掛著幾分笑意道：“李卿，昔日冠軍侯霍去病以十八歲之齡，初次領兵便立下赫赫戰功被漢武帝封為冠軍侯，其后更是留下了封狼居胥赫赫功勛為后世之人所傳頌。朕今日封你為冠軍侯，你可知朕之心意？”

　　李桓深吸一口氣，同朱厚照對視一眼，看到天子眼中那殷殷期待的目光，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暖流。

　　天子這是拿他同冠軍侯霍去病相比啊，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期許。

　　強忍著心中的感嘆，李桓此時也不管身后一眾官員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的目光，上前一步，恭敬的向著朱厚照拜下，斬釘截鐵的道：“臣領旨謝恩，定不負陛下所望。”

　　朱厚照見到李桓果斷的接下封賞，臉上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好，朕就知道李卿不會讓讓朕失望的。”

　　說完這些，朱厚照向著那些一臉呆滯的官員擺了擺手，淡淡道：“關于李卿的封賞，朕意已決，朕也相信李卿未來所立之功未必就會差了，定不會讓先賢專美于前。”

　　一旁站在那里宣讀圣旨的丘聚注意到天子給他使得一個眼色，當即輕咳一聲，然后再次尖聲道：“內閣大學士王陽明，總督三軍，功莫大焉，今敕封為新建侯。”

　　站在朝臣行列之中的王陽明哪怕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甚至通過一些關系，王陽明事先已經知曉了關于他的封賞。

　　可是事先知曉歸事先知曉，只要那封賞一刻沒有宣讀，曉諭天下，那么便充滿了變數，此刻圣旨已下，一切便成為定居。

　　想他出身官宦之家，一生所求便是憑借一身所學，輔佐圣君，治理天下，卻是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夠被封侯。

　　大明爵位最是難得，可以說除了開國勛貴以及靖難勛貴之外，大明歷代所封爵位可謂是少之又少。

　　今日他被封為新建侯，必然會名留史冊，即便是以王陽明的心性定力，在這一刻也是忍不住面露激動之色。

　　深吸了一口氣，王陽明倒是沒有如李桓一般發呆，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提出異議。

　　不說許多官員尚且還因為李桓的封賞而沒有回神過來，就算是已經反應過來，對于王陽明被封為新建侯，眾人也是提不出什么異議。

　　畢竟王陽明之功無人可以質疑，便是他們再怎么昧著良心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對。

　　“臣領旨謝恩！”

　　隨著李桓、王陽明兩人的封賞出爐，二人被封侯也在意料之中，盡管說早就有所預料，但是許多人仍然是向著二人投來了艷羨的目光。

　　那可是爵位啊，就算是身為內閣閣老，也不敢保證自家世世代代可為官，畢竟后代子孫若是能力不足的話，就有可能會導致家道中落。

　　但是得了爵位，那可是世代的富貴，可傳之后世子孫的。

　　其他不說，且看看這大朝會之上那些勛貴們吧，這些勛貴絕大多數可以說資質平平，能力一般，可是就因為有一個好祖宗為他們搏下了世代的富貴，可以堂而皇之的同他們站在這里。

　　這便是那可世代相傳的爵位最大的魅力之所在了，要說為官之人不想的話，那才是怪事呢。

　　有句詩言，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封侯拜相，爵位傳家，可謂是為官之人最大的追求了。

　　與此同時，丘聚稍稍松了一口氣，李桓、王陽明二人的封賞宣讀完畢，可以說是這次大朝會最大的期待已經過去了一半，只要二人的封賞不出什么意外，那么接下來便不會再出什么意外了。

　　心中閃過這般的念頭，丘聚繼續開口道：“游擊將軍徐英上前聽封。”

　　頓時身形挺拔，英姿勃發的徐英走上前來，恭敬的向著天子拜下，耳邊傳來丘聚的聲音。

　　“…今敕封徐英為威遠伯，中軍都督府指揮同知…”

　　身形微微一顫，徐英面色有些潮紅，到底是年輕人，此時以軍功封侯，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定國公徐光柞這會兒同樣是一臉神色復雜以及無限欣慰的看著徐英，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庶子有朝一日竟然能得這般的造化。

　　他徐家本就是大明最頂級的勛貴之家，一門兩國公本就是一代佳話，不曾想如今他們徐家竟然又以軍功出了一位伯爺。

　　徐光柞只感覺自己縱然是即刻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哪怕是去見了先祖中山王他也可以挺直了脊梁告慰先祖了。

　　“游擊將軍陳昂聽封。”

　　一道身影走出，同樣的年輕，同樣的身形挺拔。

　　“敕封陳昂為定遠伯，前軍都督府指揮同知。”

　　隨著一名名有功之將領上前聽封，在滿朝文武的矚目下，竟然有足足八人被封伯爵之位，一戰之下直接誕生了兩位侯爺，八位伯爺，放眼大明數十年來，還真的是第一遭。

　　當然那圣旨之上不單單只是對李桓幾人的封賞，尚且還有數十名有名有姓的官員、將領同樣因為在這一戰當中或是打探消息，或是督辦糧草等有功而得到天子嘉獎，即便是沒能得意封爵，卻也是各個官階提升，甚至有人直接便是官升三級，一躍從低級的官員成為中層的實權官員。

　　突兀之間，捧著圣旨宣讀的丘聚沉聲道：“錦衣衛千戶林平之，刺探敵情有功，晉為錦衣衛指揮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