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楊公子提醒。”
沉毅不卑不亢的對楊蕃拱了拱手,然后扭頭轉身離開。
等沉毅離開了茶鋪之后,那個領沉毅過來的藍衣中年人,才小心翼翼的站在了楊蕃身后,低頭道:“公子,老爺吩咐過,讓家里人最近都安分一些,您就不要再招惹這些是非了…”
楊蕃皺了皺眉頭,悶哼了一聲:“你懂什么?”
楊公子瞇了瞇眼睛,開口道:“老頭子年紀大了,膽子也跟著小了起來。”
“大陳要真能打得贏齊人,當年憲宗皇帝的時候,便能收回故都了,憲宗皇帝都沒有辦到的事情,今上就能辦到了?”
“你瞧著吧,他們得意不了太久。”
楊公子低頭喝了口茶,悶哼了一聲:“老頭子管事這么多年,也不是白管事的,即便他老人家不在中書了,底下層層級級都是他提拔上來的,三年五載之內,我家依舊能夠說話算數,等到三年五載之后…”
楊蕃看了一眼宮里的方向,低眉道:“那時候,今上應該就已經嘗到苦頭,不會再去做那些異想天開的事情了,到時候,咱們這邊的人,依舊能拿回咱們自己的東西。”
“唯一麻煩的,就是這個姓沉的小家伙。”
楊公子悶哼了一聲:“這個小家伙,寫這些東西出來扇動人心,將來如果建康城里人人想著北望,朝野上下也都變了心,那事情才真是變得不好辦了。”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了看身后的中年人,問道:“陳裕年前說要進京來,他什么時候到?”
藍衣中年人低頭道:“回公子,陳知府應該是正月十六到京城…”
“嗯,難得他這個時候,還記得我這個師兄,還愿意找我,你好好安排一下,正月十六晚上,就在老地方準備一桌,我請他吃飯。”
中年人恭敬低頭,然后開口道:“公子,除了陳知府之外,還要不要請別人了?”
楊蕃低頭想了想,然后開口道:“喊一下趙涿罷,現在趙家的態度也很要緊,要跟他們家搞好關系,至于那個姓范的…”
楊公子懶洋洋的揮手道:“看趙涿愿不愿意帶他去,趙涿愿意帶,本公子就當沒看見。”
應該是自小跟著楊蕃的隨從,聞言恭敬低頭道:“是,公子,小的這就去安排。”
“去罷…”
“這個沉毅,找人注意著點他…”
“是,明白了…”
沉毅從誠意書鋪回來,走到自己家里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剛走到自己家門口,就看到自家的院子里亮著燈籠,敲了敲門之后,院門立刻打開,兩個人一左一右拉著沉毅,異口同聲。
“子恒,你沒事罷!”
這兩個人,一個是趙侍郎的小兒子趙薊州,另外一個是張簡。
兩個小丫鬟回來之后,便非常擔心沉毅的安危,她們不知道找誰求援,但是知道沉毅經常去趙侍郎家里,便結伴去了趙侍郎家里報信。
正巧,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回江都,這會兒張簡正在趙家吃飯,見到沉毅的兩個丫鬟之后,立刻就趕過來詢問情況了。
趙侍郎也把趙薊州派到了沉毅家里,詢問情況。
見到兩個“師兄”都在自己家里,雖然天氣寒冷,但是沉毅心里還是有些暖和的,他對著兩個人微笑道:“兩位兄長,我沒有什么事情。”
“沒事就好。”
趙薊州這個人,性格有點喜歡吹牛,他對著沉毅笑道:“子恒你再不回來,我便要與張師兄一起去老楊家要人了!”
張簡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的拉著沉毅的休息,微微嘆了口氣。
“進屋說話罷。”
沉毅應了一聲,然后對一旁的沉陵說了一聲自己沒事,一行人才一起到了家里的正堂。
這個新家的正堂是非常寬敞的,足可以坐下十幾個人,眾人按座次落座之后,沉毅才看向趙薊州與張簡,問道:“兩位師兄怎么知道的?”
趙薊州這才把兩個丫鬟去趙家報信的事情說了一遍,沉毅微微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會兒,只是給她倆提個醒,讓她們留個心眼記下楊公子這三個字,不成想她們竟然直接去了趙師伯家里,打擾兩位師兄了。”
“你這話就見外了。”
張簡看向沉毅,低眉道:“子恒,楊蕃這廝找你做什么?”
“無非是因為邸報的事情。”
沉毅有些無奈的說道:“邸報上寫的內容,讓他們不高興了,他們又知道是我寫的,因此來尋我,跟我說如果我繼續寫下去,便會有人來找我的麻煩!”
聽到沉毅這句話之后,張簡與趙薊州對視了一眼,兩個官二代的目光里,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張縣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作死了…”
另一邊的趙薊州也點頭附和:“的確是作死了。”
沉毅沒有在建康衙內圈子里混過,也沒有在朝廷里待過,一時半會沒有聽明白兩個人在說什么,于是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二位師兄,你們說誰作死了?”
“還能是誰?”
張簡微微冷笑:“楊蕃作死了!”
他看著沉毅,緩緩說道:“你給宮里寫邸報的事情,雖然知道的人不少,但是這件事情在道理上,應該只有邸報司的人知道,或者說只有陛下知道。”
“其他人,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應該裝作不知道,這些人里包括我,包括薊州,也包括老師乃至于江都的陸師叔。”
“我們雖然知道了你給朝廷寫邸報,甚至陛下也知道我們知道這件事,但是在明面上,我們所有人都要裝作不知道,陛下也要裝作不知道我們知道了這件事。”
說了一段類似于繞口令的話之后,張縣尊低眉道:“雖然聽起來有些虛偽荒唐,但是必須要這么來,這涉及到皇帝陛下的尊嚴。”
另一邊坐著的趙二趙薊州撇了撇嘴,開口道:“說白了,就是陛下要臉面,陛下可以容忍你知道一些宮里的事情,但是不能容忍你知道了之后,還拿出去到處說。”
“誰也不行。”
張簡微微點頭,低眉道:“內衛的人不是瞎子,這件事情,宮里很快就會知道,到時候陛下即便嘴上不說什么,但是…”
“但是心里多半會給楊家父子記上一筆。”
趙薊州撫掌笑道:“這是真個作死,老楊頭謹慎了一輩子,老了老了說不定會毀在他這個兒子手上!”
張簡低頭想了想,然后松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子恒安然無事就好,這件事情你不要到處聲張,但是如果宮里有人來問你…”
“你便有什么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