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源走到傅玄星身邊。
看著他靜默的神情,安慰的話在嘴邊幾次回轉,最終沒有開口。
輕輕拍了拍傅玄星的肩膀,他陪著他站在那里。
望著地上的灰盡,方東源心中苦笑:真應了那句話,三個人湊不出一個爹媽。
可又何止是他們三人?
伏家那一群同輩的年輕人,如今父母俱全的,唯獨伏向風一人。
大道路上多枯骨,別離終究是我們不得不經歷的一課。
方東源想著,對長生不朽更多一分渴望。
伏瑤軫走到伏衡華身邊。
衡華正低聲安撫少年。
見伏瑤軫過來,連忙將少年托付給她。
“阿姐,你照顧他。我和幾位前輩聯手把黃幡村的村民們送歸星天。”
少年欲言又止,望著這些撫養自己長大的鄉親們,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不明白什么是生與死。
但他清楚,從今日之后,自己或許再也無法見到他們了。
衡華走到天陰童子身邊,兩人滴咕一陣,走到黃幡村的南北兩端。
“星斗回天術。”
歐陽子銘見他倆一個接引南斗辰光,一個接引北斗星輝,喃喃念叨了一句。
南斗注生,北斗主死。
借助南北十三星的力量,可以讓魂魄順利回歸星天,并盡快進入下一度輪回。
伏衡華負責北斗七星的引渡,雙手張開,云軸星圖在身后浮現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位星君幻影。
七星君之力凝成一座領域,逐漸撕開鏡像世界的一角,打開通往星天的道路。
“紫微垣內,七政璇璣。斡旋生死,判分兩儀。”
星光如雨,銀色的光輝在他頭頂揮灑。
當星雨打落在黃幡村內,這座由念力凝結的虛幻之地逐漸升騰迷霧,一點點消散。
“長生且貴,大道無形…太微垣內,斗箕衍福…瑞氣玉箓,輪轉回升…”
比起伏衡華簡短的兩句話,天陰童子的咒術明顯繁瑣許多。
他一邊念咒,一邊觀看伏衡華演化的北斗七星君。
“這小子,慣會用這些小手段削減咒術時間。”
咒術的本質,是通過法力運行一條特定規則,從而在天地間造成某種效果。而激活這條特定規則,方法沒有局限。
可以是咒術,可以是手訣,也可以用秘寶、媒介。
伏衡華的北斗七星神,便是一種特殊的媒介方式。一切以北斗七星為核心的道法咒術,都可以通過召喚七星神,縮減咒術時間。
但縮減早已成型,傳承千年的通用咒術,無疑意味著不穩定性。
天陰童子暗暗搖頭,繼續自己的念咒。
好一會兒,他才在身邊凝聚瑞靄丹霞,頭頂也出現南斗星域的版圖。
南北兩片星空交匯,真正的星圖覆蓋在鏡像世界的上空。
天陰童子雙手一推,赤云飄入迷霧,一點點化去迷霧和里面的魂靈。
嗖——
很快,一道魂靈如流星沖霄騰空。
少年默默握住拳頭。
那是劉阿姨,上個七曜周還幫自己縫補衣物。
又一道星光飛入云霄。
是孫爺爺,是他教會自己釣魚。
接二連三的星光回歸天穹。
少年默默回憶這些鄉親平日對自己的照顧,流下無聲的淚。
哎——
伏瑤軫輕輕一嘆,將少年摟在懷中,輕輕拍著他的背。
親人的離別,她自然有過體會。
本打算用手擋住他的視線,卻被少年搖頭拒絕。
“我想將這一幕永遠記下。”
沒多言語,伏瑤軫靜靜站在一側,陪同少年觀看黃幡村瓦解。
天陰童子與衡華合力做法不久,就察覺黃幡村核心處有一座陣盤,恰好就是“星斗回天術”的陣法版本。
“你爹留下的?”
“應該吧。”
衡華不欲言語,凝神閉目,似乎在專注控制咒術。
暗中,他感應已經追上星天的心猿靈神。
“夫人請留步!”
傅玄星母親的魂靈返還星天,突然被一團朦朧的銀光阻攔。
定眼一瞧,看出是伏衡華的分靈,不免有些詫異。
“你以分靈感應本命星相,是要來阻我回天?”
“不,我想向您請教,家父當年遇到的某些事。仙?”
夫人看著這團分靈,默默點頭。
隨后玉手一揚,三道靈光打入分靈。
“這是我的一部分記憶。轉世之后,便無用了。你拿去吧,里面有你要的答桉。”
說罷,魂靈化作流光,快速飛入星界。
心猿靈神收好三份記憶,快速回歸本體。
九天清霄罡風不絕,非陰神久留之地。
可就在他回返豹尾島時,偶然瞥見天空月華向西海六陰淵落去。
“這份太陰星力好精純——有天書的火候。”
心猿迅速明悟,將信息傳給本尊。
伏衡華得知后,依舊神色不改,繼續操控咒術。
心猿清楚本尊此刻心態不穩,默默返還泥丸宮,不敢如往日一般胡亂鬧騰。
此刻鬧騰,等待自己的絕對不是區區一座五行山了。
黃幡村逐步潰散。
原本已陷入沉眠的村民們,魂靈也從地下出現,茫然看著如今逐步崩潰的黃幡村。
黎村長笑著走過去迎接他們:“都結束了,結束啦。咱們的這一世,終于可以畫上句號。”
聞言,眾人露出開心的笑容。
其中有一男一女看到不遠處的少年,立刻從人群走出,來少年身邊。
伏瑤軫很知趣地退到一側,讓一家人進行最后告別。
四下張望,殷彥青等人帶著逐古人們在七政山莊修整。五雷神君和乾坤樓主不知在討論什么。而王丹、裘玉則不知為何,突然不見了蹤影。
她去看天女教主敖德正。敖德正也正看向這邊,察覺伏瑤軫注視,微微點頭示意。隨后,帶領自己的人到一側歇息。
天女大人的準備根本沒用上啊。
不過這也好,省得我們死人了。
天女教目的只有一個:確保傅玄星能在黃幡村殺死白龍王,保證他的使命得以履行。
但他們進入黃幡村后還沒怎么進行布置,更沒來得及和傅玄星接觸。
敖德正暗忖:那個丫頭對我提防太重,她已經看出來天女教的目的了嗎?天目一系的人就是難纏。
少年與父母道別,兩道星光飛入天穹。
再往村長那邊看,村長身邊已經沒剩下幾人。除了一位老婆婆外,只有一對年輕兒女。
村長看到少年,和家人們道別。三道星光飛天,唯有黎村長留了下來。
此刻黃幡村只剩村中央的一桿黃幡,以及狹窄的方寸之地。
“就是現在,動手。”乾坤樓主招呼五雷神君,在天陰童子、伏衡華收起法力,咒術結束時,出手把黃幡村所在的鏡像空間擊碎。
雷光劃破虛空,空間被無數白光淹沒。
當眾人再度睜開眼,已回到豹尾島上。
星空依舊璀璨,和方才鏡像世界所見無異。
“我們這是回來了?”
七政山莊門口,張香楹看著不遠處的礦坑,露出緊張情緒。
現世的豹尾島,七政山莊門口是龍王丘嗎?
“回來了。”
伏衡華走過來解釋:“這里就是現世的入口。龍王丘就是陽界的陰眼。”
到底是勘古冒險,經歷豐富的老手,張香楹迅速醒悟。
黃幡村所在的鏡像世界和豹尾島互為陰陽。
黃幡村為陰中之陽。看似在陰界,實則根基卻是七政山莊的底層地基。所以在七政山莊內的人,可以通過陰界進行詛殺。
龍王丘為陽中之陰。本來是豹尾島上的一片地域,卻被弘文閣主以陣法挪入陰界。也唯有在陰界,才能喚醒玉龍之魂。
而眼下的龍王丘,雖然也有礦坑,玉髓。但從這里如何拼湊,也無法將玉龍和白龍喚醒。這是弘文閣主擔心除傅玄星之外的其他人到訪,誤打誤撞引出封印的防備手段。
“咦?村長為何留下了?”
七政山莊內,不知為何多出一根旗桿,上面掛著一面七政黃幡,黎村長正站在旗桿下。
“黃幡陰世雖然已經開始崩潰,但空間尚不穩定,需要村長留下進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伏衡華對五毒教主解釋說,“他具備‘土地神’的特性,可以幫忙調整。同時,也能在最后幾天里,再照顧一下這孩子。”
看向趴在伏瑤軫膝上睡著的少年,伏衡華神情復雜。
當年父親和母親離開的時候,我好像沒有在外人面前哭過吧?
想要贏得一群大人們的“尊重”與信任,總要有所代價。
穩重、冷靜…也意味著不能在人前真正表露自己的情緒。
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演法師、領導者,憑什么讓人信任自己,聽從自己的指揮?
為了空間穩定?更多是為了這個孩子吧?
五毒教主看了一眼少年,沒有多言。
他不認為,伏衡華和乾坤樓主在,還需要一道殘魂幫忙。此舉,無非是這小子的一點善念罷了。
五毒教主殺人如麻,因伏桐君的緣故,對伏家眾人多有抵觸情緒。但面對伏衡華的這種舉措,卻也挑不出任何錯處。
伏衡華解釋后,走向西俠。
“前輩,冰魔有劫,合該今夜返還星天。您能否走一遭,助他順應天數?”
西俠眼皮一跳,下意識往天上看了一眼。
“你小子瞎說什么呢?冰魔今夜要死?還要我去?”
放著三個宗師不找,拉我去當苦力?
“三位前輩和我不熟,哪里請得動?唯有您,跟我家關系親近,勞煩您,我自不會有顧慮。”
西俠看看左右,傳音:“你小子玩真的?”
伏衡華眨眼,同樣傳音:“您的身份,我有所揣測。何況往六陰淵去,對您沒有危險。上官宮主和東方姑娘母女攜仙藻宮精銳俱在。您去,無非走個過場,湊個熱鬧罷了。冰魔與我、方東源皆有因果。你哪怕去炸一記掌心雷,也算幫我們了結因果。”
“成吧。不過回頭的事,你多擔待了。”
“既然已經來了,我對你們要去的地方也有些好奇。屆時,我說不得也要去看一看。”
“好。就這么定了!”西俠說完,直接動身。
又想起一事,伏衡華在他離去時傳音:“那丫頭崇拜仙俠高人,西俠親臨,她應該會很高興。您可以給她留一張字畫,或者簽名之類的,權當是激勵她上進吧!”
寒意凍結海浪,夜色下一片銀白。
冰魔與上官宮主皆是以陰寒、冰雪之道著稱。他二人交手,西海水面自然化作千里冰川。
只是在一番打斗后,冰魔臉色逐漸難看,他環顧四周,看著遠方一座座冰川。
“賤婦,你陰我!”
上官宮主氣喘吁吁,努力維系著臉上的微笑。
“老賊的眼力不錯,這么快就看明白了?沒錯,今也就是為夫君報仇之時。”
宗師交鋒若生死之戰,他們的法力儲備支撐十天半個月也難分勝負。
而此刻,上官宮主的消耗卻比冰魔多出數倍。
因為她在暗中進行布置,以天雪為遮掩,將冰魔引入自己母女精心排布的陣法。
對方東源而言,冰魔雖然當年嚇得他從延龍東域倉皇而逃。但到底沒有實質傷害,根本不記掛此事。
伏衡華當年被冰魔坑去一樁生意,間接導致很長一段時間的囊中羞澀。雖然記恨,但請西俠走一遭,便算了卻因果。
但仙藻宮不同。
當年冰魔潛入仙藻宮暗害東方蕓琪,間接導致父親因為救人,無法順利度過天劫,身死道消。
殺父殺夫之仇,她們母女可以記恨一輩子。
早在多年前,她們母女就開始針對冰魔進行布局。
今年,東方蕓琪因故來西海六陰淵做“登月”準備。
正巧聽到冰魔在西海游蕩的消息。母女一合計,便打算在西海動手,了卻這份恩怨。
上官宮主一跺腳,遠處一座座冰川開合,山頂冒出幽藍色靈光。
那一霎,二人腳下冰面浮現密密麻麻的先天赤文,繼而畫成一道玄奧神秘的符箓。
冰魔童孔收縮,不假思索變化骨爪拍向地面。
剛一接觸,他的法力流入地上的符箓。
“這是什么鬼東西——”
冰魔語氣驚恐無比。
在這個陣法運行時,他的法力正一點點剝離。
無法反抗,無法拒絕。
他的道行在不斷跌落。
“魔道雖然沒有資格參與天玄道臺。但近幾十年來,天玄道臺最有名,也注定會對未來影響深遠的成果,你——不認得嗎?”
真是那個玩意?
仙道近些年隨著新鮮活力的注入。
博物天鑒、八九玄功、地煞神通接連出現。
但讓魔道最在意的技術,是羽仙真箓。
讓凡人一步登仙,自然也能一步成魔。
同樣,見多識廣的魔道宗師們明白。
能讓人一步登天,自然也能把登天之人重新打入塵埃。
“羽仙真箓的反咒?不可能,你們怎么可能畫出這種東西!”
“我們母女對你的研究,已經進行幾十年了。幸好,我有一個懂得讀書的女兒。”
宮主看著冰魔身后逐漸消散的魔神法相,感慨不已。
她鼓勵女兒讀書,本意是為女兒打發時間。
她既不求女兒從古籍尋得自救的手段,也不求女兒能從書中學到多少東西。
可沒想到,自己都苦惱無果的反咒,卻在東方蕓琪手中成功。
沒有借用任何人的幫助。
在伏衡華傳下羽仙真箓的那一夜,東方蕓琪就開始為殺死冰魔做準備。
研究冰魔的功法,畫出他的羽仙真箓并進行反咒,把冰魔的宗師境界一點點打落。
讓一個大神通者感受自己的無力,感受法力一點點離體,這就是母女二人對他的報復。
冰魔知道不妙,果斷催動尚未完全崩潰的法相,對地面進行最后一擊。
彭——
冰面破裂,五十六重冰川合力構成的陣法在這一刻徹底瓦解。
冰魔暗暗松了口氣,果斷施展遁法往遠處走。
可陣法破碎,遠處的冰川依舊還在。
那些冰川表面浮現一道道魔咒。
玄冥冰遁,封印。
九幽影遁,封印。
化血遁法,封印。
冰魔神識一掃,突然醒悟過來。
“天級道法,五行山的冰川版本?”
伏衡華的五行山法被仙道眾多修士拿去研究,魔宮諸位宗師也得到相應資料。
在他們的研究中發現,通過在五行山刻畫咒文,可以拘禁敵人使用這條咒術。
東方蕓琪和伏衡華筆談多年,對“五行山”的了解僅在伏衡華之下。她以此為靈感,創造“太冥冰封術”,專門用來封印冰魔的魔功咒法。
“本宮說過,我們母女對你很了解。”
上官宮主尋某人買消息,以大價錢把冰魔從入魔宮開始的修行記錄全部買下。東方蕓琪根據這份資料,將冰魔所會的各種咒術推測的七七八八。
除卻冰魔保底的秘藏咒術外,大眾咒法都刻錄在冰川上。
電光石火間,冰魔施展一種從未在人前使用的法術。
身形化作一團冰霧,從上官宮主眼前消失。
“果然,又被丫頭料中了。”
上官宮主沒有追趕,而是吩咐宮女們運轉“九冥鎮魔仙箓”的另一個版本。
誰告訴你,我們研究的“羽仙真箓·反式”只有陣法一重?
道法、符箓只是天地間某種規則運行的表達方式不同。同一條規則,可以用各式各樣的方法表達。
諸多冰川中,響起宮女們的吟誦咒音。
冰魔所化的魔霧從這片水區離去。
“虧大了!沒想到這賤婦對我謀劃如此之深!該死,就應該早一步殺去仙藻宮,把她們母女給殺了!”
冰魔怒火熾烈,不斷埋怨自己。
突然,他的法力又開始流失。
抬頭看向天空,太陰星光在天空構成一道巨型符箓。回蕩不休的咒語圍繞符箓運行,又開始打落自己的法力。
“還有別的手段?”
冰魔再度施展遁法向遠處逃。
可剛走幾步,他心中冒出一股寒意,默默停下來,聽著遠處某座水島飄來的笛聲。
“幻陣?”
他看著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
“這里是六陰淵?”
什么時候?我什么時候被她們坑入陣法的?難道是那座削弱我的陣法,還有其他隱藏手段?
冰魔大腦飛轉。
笛聲戛然而止,白衣仙子飄然而至。
“東方蕓琪。”
雖然沒有見過長大后的她,但看到這女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握著一只玉笛,含笑打量冰魔。
雙眸沒有任何波瀾,似乎眼前之人并非殺父仇人,而是素未謀面的過客。
“還不錯,道兄的‘羽仙真箓’的確玄妙。反著用的‘落仙真箓’可比正著用,輕巧多了。”
一步登天很難,但是把人從云端拉入凡塵,再簡單不過。
尤其是針對金丹、元嬰之輩,比對筑基修士還容易。
原理很簡單:修真乃逆天奪道之舉。筑基修士雖初步跳出壽命之輪,但仍在天道輪轉之中,只是力氣大一點的螻蟻。
但金丹修士不同。
凡金丹者,奪天地之造化,惹來天地震怒,故有天劫。
打落一位金丹修士的金丹,對天地而言反而有功。
得天助,自然順遂。
元嬰宗師雖奉還大道靈機,可吐納天地靈氣,亦是天地間一大盜。順天而行,打散宗師法力,天道增助,比畫“羽仙真箓”輕松數倍。
“你來阻我,想必另有布置?”
最初的驚慌后,冰魔冷靜下來。
這里是六陰淵水區,可除卻東方蕓琪外,再無其他仙藻宮人。
“對付一個跌落境界的魔頭,我一個人足夠了。”
東方蕓琪看出冰魔法力從宗師境界跌落回金丹后期,輕輕一嘆。
“亥正一刻,冰魔歸天。如今時辰快到——一路走好。”
天冰絕日!
冰魔悍然出手,施展自己近些年參悟的最強魔訣。
這也是他壓箱底的秘藏手段,從未在任何人眼前施展過。他自信,東方蕓琪絕對沒有見過這種咒術。
寒氣漫天,仿佛凍結皓日的隆冬,徹底將這片時空籠罩。
然而——
冰霜寒霧中浮現一輪冰冷的月盤。
“冰?月之外道。”
玉笛輕輕一點,第三道“落仙真箓”出現。
不是陣法,也不是咒語,而是以玉笛為筆,勾勒一道真正的符箓。
“你——”
你竟這種手段,為何不提前封印在符紙上?
冰魔閃過這個疑惑,卻再也沒有機會開口。
隨著第三道落仙真箓的出現,他的法力進一步消失。原本洶涌的寒氣戛然而止,被高潔銀亮的月光吞沒。
月光如潮,吞噬冰霧后沒有停止,繼續把冰魔吞沒。
“我不喜歡殺人。”
東方蕓琪的聲音在月光中回蕩。
“縱然你當年所為,間接害死我的父親,我也無法對一個活人下殺手。”
寒冰一寸寸從冰魔的雙足向上覆蓋。
困住行動的同時,也將他殘留法力凍結。
但是,他的魔魂卻依舊可以思考。
聽到東方蕓琪的話,冰魔心中一喜,嗤笑這個女孩的愚蠢,也在竊喜自己的運氣。
碰到這樣的傻丫頭,自己不僅可以逃,還可以利用她的心慈手軟來…
就在他尋思,如何開口求饒,設法求取原諒,暫時混入仙藻宮,徐徐圖謀時,聽到東方蕓琪接下來的話。
“所以,我把你的生命凍結在這一刻,讓你的魂魄陷入永寂。直到命火耗盡,魂力滅絕。”
等等…
冰魔腦子里那些奸淫擄掠的想法瞬間消散一空。
命火耗盡,指的是我化為冰凋,直到天壽耗盡的那一刻。
魂力滅絕,是即便生命走到盡頭。我的魔魂只要存在,依舊無法輪回轉世,必須永久冰封在冰凋。
這樣的結局,還不如你現在殺死我。我好歹可以帶著一點今世修行回歸星天,對來世也有幫助。就算你不肯讓我帶著法力輪回,我至少可以早早轉世,而不是被你活生生在冰凋困鎖一輩子啊!
然而冰封凍結之力已經從雙腿覆蓋到胸膛、喉嚨,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魔魂求饒的神識波動也不被東方蕓琪重視。
少女持玉笛輕輕在他眉心一點,徹底將人化作冰凋。
生命之火繼續在冰凋內燃燒,反而成為維系冰凋存在的咒術。如果有人想要從外面破解咒術,反而會摧毀他的命火。
至于冰魔的魔魂,東方蕓琪沒有封印,而是讓其陷入永久的黑暗。
“你可以在黑暗中數數。也可以在這片永遠寂靜的黑暗,懺悔你此生的罪孽,直到生命的盡頭,魂魄消弭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