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村。
呂良在訓練場外與一群呂家年輕人相遇。
幾乎所有人都對停住腳步的呂良視若無睹,只有呂先對著呂良點了點頭。
看著眾人從自己兩旁遠去,呂良苦笑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眾人的背影。
自從回到呂家村之后,他就成了一個局外人,怎么也無法重新融入村子里面…
從訓練場一直走到村子最中間的呂慈的居所,呂良推門走入,與走出來的呂恭錯身而過。
呂恭只是淡淡地看了呂良一眼,也沒有打招呼。
“你來了。”呂慈背著手走到院子中,“事情辦得怎么樣?”
呂良說道:“所有人都已經審查完畢,除了自己跳出來的兩人之外,并沒有發現更多的被明魂術的影響者,我們呂家較為封閉,曜星社也難以滲透進來。”
呂慈點了點頭:“沒有回到村子里的呂家人應該與滲透有關,一時沒有查到他們的蹤跡,我們也沒有辦法。”
稍作猶豫,呂良說道:“太爺,問題在于就算沒有被明魂術影響,那也不代表他們沒有背叛呂家,小歡…我認為極有可能就是被叛徒所殺。”
“我們呂家的防御那么嚴密,不可能有人偷偷潛入我們呂家,殺了小歡,又沒被我們發覺…”
“你認為,我們呂家還是存在叛徒?”呂慈呵呵笑道,“那你認為應該怎么辦?讓你一個一個地去檢查他們的記憶?”
“可是,你要知道,每一個人在自己的記憶中都有自己不可見人的秘密,那么,你認為誰會甘心地讓你去翻看他們的秘密?”
呂良低聲說道:“只是為了調查小歡被殺的真相…我沒有窺探他人秘密的想法。”
“你認為有人會信你的說法嗎?”呂真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而且,你只說呂歡,如果你在他們的記憶中發現一些想要對我不利,或者你認為的對家族不利的情形,你會隱瞞嗎?”
“太爺,他們既然想要對家族,對您不利…”呂良皺眉,“我為什么還要隱瞞?”
“利與不利該怎么判斷呢?如果有人盼著我早點死…你認為這是對家族有利還是不利?有些東西本就說不清楚。”呂慈幽幽說道,“深層次地檢查記憶這事,別說是你,就連我也做不到…家族一旦抵制,我也要考慮大家的看法,否則家族內也會鬧得人心惶惶。”
呂良一急:“可是…”
呂慈打斷道:“你有懷疑對象嗎?”
“暫時沒有。”呂良搖頭。
“那就從長計議,先找出蛛絲馬跡,把對象鎖定在少數幾人,才能動手…”
說完,呂慈便不再說這件事,轉而問道:“最近在神機百煉上有進展嗎?”
“我沒有多少煉器的天賦…”呂良苦笑道,“根據神機百煉上的記載,本來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我卻一直做不到,在煉器一道上,我是沒有什么指望。”
呂慈喝了口茶,淡淡說道:“你的明魂術天賦在呂家的年輕一輩中最高,而我們呂家的明魂術也不比所謂的八奇技差,你只好認真修習明魂術,未來大有可為。”
明魂術…八奇技…雙全手…
聽著呂慈的話,呂良忽然想起在龍虎山上,聽到的田晉中所說的話,埋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又冒了出來。
心中一產生問出疑惑的沖動,呂真的提醒便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張了張嘴,呂良已到嘴邊的話被咽回,變成不相關的一句話:“不能讓他們直接接觸神機百煉…我也不大明白該怎么篩選有煉器天賦者,就讓第一批被選中的五人都去周叔那邊學習煉器。”
“周叔說自己也沒有太大的天賦,只勉強能夠煉制出法器,對于他們是否有天賦,以及有多大的天賦,一時也看不出來,還需要些時間讓他們一一嘗試煉器。”
“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們選中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他們可能都以為是我在瞎折騰…恐怕在私下已經有些意見。”
“神機百煉的事情,我已經封鎖消息,家族內就寥寥幾人知道,不必告訴他們,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呂慈冷哼一聲,“誰要是對你有意見就直接讓他滾蛋…哦,迄今為止,哪一位后輩比較突出?”
呂良說道:“大爺家的一位年輕后輩最出色,不過并沒有出色到令人驚艷的地步,只能說有些天賦,想要在神機百煉上取得很大的成就,希望不大。”
“那就再等等。”呂慈放下手里的杯子,“和公司達成的協議里,除了你,我們呂家只有一人能夠修煉神機百煉,這個名額自然要用在最合適的地方。”
呂良看了眼呂慈,忽然問道:“太爺,您…您相信小歡不是我殺的?”
“我為什么信你?連明魂術都搞不定你,我又怎么敢信你?”呂慈看向呂良的雙眼,“但是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是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嗎?”
“你有什么動機去殺人?就算真是你殺的,那肯定也是意外。”
“而且從曜星社上的事情來看,你的嫌疑的確大為減小,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從呂家出去之后,又做了什么?”
“我…”呂良急忙辯解道,“太爺,我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不加入全性,我…我根本…”
“說這些話你自己信嗎?”呂真冷聲道,“為了活命一定要加入全性?!你認為異人界的勢力都忌憚我狠辣,所以沒有人敢收留你?簡直放屁!我就說三個人。”
他伸出三根手指:“天師府的張之維,人性、實力、勢力,哪個我都比不了…”
“小棧的牧由是后輩里做事最耿直的一個…”
“還有陸家的陸瑾,我和這人不對付,但是我不否認這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我只是討厭這家伙干凈得過了頭,所以從小就和他尿不到一個壺里。”
放下手指,呂慈逼視呂良:“你要是真覺得委屈,就隨便選一個人投靠,這三人都知道我做事狠辣而不畏懼我…”
“只要你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就算我親自上門要人,他們也不會聽信我的一面之詞,而把你交回呂家,而且他們都有幫你追查兇手的能力!”
呂良不敢看呂慈的眼睛:“太爺…”
“如果你真是清白的,這三人才是你的上選!可是你做了什么?”呂慈咧嘴冷笑,“你偏偏誰都沒有求助,而是加入了全性?選擇了一個最下等的去處!”
“當初我睜只眼閉只眼放你出去,可是…那么長時間過去,你非但沒有查出真相,反而和全性賊人一起到處生事,你還想怎么辯解?”
“呂良,你自己沒看出來嗎?你和全性那些老鼠是臭味相投,而不是什么迫不得已,所以你在全性才會覺得舒心,是不是?”
“比起待在村子里守著我定的這許多規矩,還是和那些肆無忌憚的妖魔鬼怪混在一起胡來痛快吧?”
“…”呂良張開嘴,卻無言以對,只覺得自己內外均已被呂慈看透,任何辯解都沒有意義。
或許他就是呂慈所說的這種人…
呂慈臉上的冷笑收斂:“還好呂真拉了你一把…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以后調查出小歡之死的真相即可,要是…讓我知道小歡真是你所殺,那么我一定會親手弄死你…”
“唉,呂良…打心底里,其實我一直不希望是你。”
呂良咬牙道:“太爺,您要相信我…”
呂慈打斷道:“如今呂家遇到的麻煩你也知道,不僅是公司一直盯著我們呂家,外面的王家和曜星社也在盯著我們呂家。”
“一旦給他們可乘之機,我們呂家就會成為他們分食的獵物,被他們吞噬殆盡,別看你帶回了神機百煉,實際上,現在對我們呂家沒有任何用處,我們依然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
呂良深吸了一口氣:“太爺,我知道呂家的處境。”
“那么就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呂慈說道。
“可是我留在呂家也沒有什么用,呂恭的明魂術覺醒程度也不低…”呂良猶豫著說道,“我…小歡的事情也遇到了瓶頸,過幾天,如果在村子里得不到線索,我想出村調查…”
“出村?”呂慈看向呂良,眼睛瞇了起來。
就在呂良想要解釋些什么的時候,卻聽到呂慈說:“出村也行,不去和全性同流合污,敗壞我呂家的名聲即可,但是有兩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聽到這話,呂良大喜過望。
他還以為在前車之鑒下,呂慈不會再放任他出村,沒想到事情會那么順利。
“神機百煉必須留一份副本在家里,防止你出意外之后,神機百煉在我們呂家失傳,這是應有之意,不是我要你答應的事情。”呂慈起身,“第一件事,我希望你在出村之前跟著我修習如意勁。”
“如…如意勁?”呂良有些吃驚,“爺爺曾經教過我…我…我怎么學得會…
“先天與后天手段想要一起掌握是非常難,但是并非不可能…而且,你沒聽到我說什么嘛?”呂慈以右手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我親自教你如意勁!”
不等呂良說話,呂慈拍了拍呂良的肩膀:“最后一個條件,在你出村之前,我希望你和東村的小琦完婚。”
“小…小琦?呂琦!”呂良大驚,“您是說呂琦?!這…這怎么…”
呂家無論男女,一旦到了年齡就要履行自己為家族傳承血脈的職責。
迄今為止,在呂良的記憶中,只有呂沅一人在年紀已經達到呂家要求的標準后卻沒有敢催婚。
連呂慈對此也保持了沉默。
而除了呂沅之外,其余同齡人大多都已經成婚。
呂良早已為這事做好了心里準備,可是在聽到結婚對象時,呂良還是感到了震驚。
“你不滿意?小琦模樣品性你看不上?”呂慈怪笑道,“吼吼…她如意勁造詣頗高,你害怕以后挨揍?
“不,她…她是沒出五福的親戚啊!”呂良連忙說道,“我記得小琦倒上去是大太爺一枝的…”
“對,她是我哥哥一枝的又怎么樣?”呂慈攤開手,不以為意道,“當年你大爺和你爺爺,還有你三奶嫁娶的可都是你同族的姐妹兄弟…”
呂良低下頭:“這…這個…”
呂慈淡淡道:“怎么?你不答應?”
“不…”呂良擦了把冷汗,“如果小琦不反對的話,我…我會和她結婚。”
“小琦那邊我已經說了,她不會反對。”呂慈擺了擺手,“回去吧,去見見小琦。”
呂良轉身走出門外,經過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的呂恭時說道:“小歡不是我殺的。”
呂恭冷哼一聲:“現在你的嫌疑只是變小了一點,并沒有完全洗脫嫌疑。”
“你也會明魂術。”呂良指向自己的腦袋,“你可以來看看,我是不是說謊!”
呂恭冷笑道:“以你的明魂術修為,輕易地就可以修改自己的認知!這點小歡早就和我說過,我拿你有什么辦法?”
“我會調查出真相…”呂良轉身離去,“我會找到殺害小歡的真兇,然后殺了他,不管他是誰!”
深深地看了眼呂良的背影,呂恭也轉身離去。
十幾分鐘后,呂忠走入了呂慈的院子。
“爹,沒回來那兩人好像人間蒸發一樣,一點也找不到蹤跡。”看向品茶的呂慈,呂忠恭敬說道,“應該是被曜星社帶走,隨著曜星社不知道藏匿在何處,我…我們一時…”
“曜星社隱藏得那么深,不是那么容易查到。”呂慈沒有為這件事發怒,只是問道,“那邊生了嗎?”
呂忠答道:“生了,是一個女孩,我們直接和那邊接觸,還是先通知呂真?”
沉默片刻,呂慈才說道:“不必通知呂真,他自己如果想知道自然會知道,也暫時不要和那邊接觸,等人大些再說…身上流著呂家人的血脈,她就逃不脫對家族應盡的義務。”
呂忠感嘆:“呂真的天賦那么好,不知道他的這位妹妹能有他的幾分天賦…如果能有一半,那我們呂家又將多一位可以支撐家族的高手。”
“啪”的一聲,花瓶被狠狠地摔落,王藹大怒道:“我讓你去和有底蘊的大勢力接觸,你就找個妙手空空門來見我?妙手空空派是什么?!”
右邊衣袖空空蕩蕩,王藹的左手猛然砸在桌上:“是小偷!你想讓我嘗試著把小偷扶持上十佬之位?!”
他越說越生氣,手臂的斷裂處又開始生痛:“火德宗,茅山,全真,神宵派…為什么一個大勢力都接觸不到?你們就是那么做事?”
“您別生氣啊…”吊兒郎當坐著的王并連忙起身,給王藹拍了拍后背,扶著王藹坐下,“氣壞了身子多不值!”
“還是我的寶貝讓我省心…”王藹拍了拍王并的手。
低著頭站在王藹身前的管家慚愧道:“這幾家對和我王家的接觸都不積極,只有一個妙手空空門非常積極地和我們接觸,還答應我們,完全配合我們王家行動,甚至成為…”
眼見王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管家連忙轉換話題:“全真和茅山根本不想和我們交流,也不想尋求我們的支持,但是神宵和火德宗似乎有這個想法…”
“那就去接觸他們。”王藹瞇著眼接受王并的按摩,“直接問,他們是不是對十佬之位感興趣。”
“可是…”管家猶豫道,“這兩家勢力,以及您所說的有底蘊的勢力本身實力就很強,我們王家現在未必壓得住他們。”
“不是未必,是肯定吧?我成了這個樣子,誰都會小看我們一等。”王藹壓抑住怒火,“排除那些與呂家以及天下會有交情的勢力,把所有可能的合適的勢力整理成名單交給我,我親自和他們接觸。”
“馬上給您送來。”管家低頭退出門外。
幾分鐘后,風正豪帶著風星瞳走入大廳。
“聽說您最近火氣大,我給您帶了些降火的好藥材過來。”風正豪把手上的禮包放下。
“呵呵,風會長真是…”王藹笑瞇瞇地起身,以左手抓住風正豪的手,“人來就行了,每次都帶東西,實在是客氣。”
“一些不值錢的東西。”風正豪抓進王藹的手,向后看向風星瞳,“星瞳啊,你和王少爺出去聊聊天,我和王老爺子單獨聊聊。”
聽見這話,王藹心中一動,也看向身后的王并:“小并,你帶星瞳出去逛逛。”
“哦…”王并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率先走出門外。
風星瞳連忙跟上。
“坐。”王藹在主位上坐下,親手給風正豪倒了杯茶。
“哎,別,別,別…我來!我自己來!”風正豪一把拿住王藹手里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又謙卑地給王藹倒茶,“您現在不方便,怎么能讓您給我倒茶?”
王藹的左右敲了敲桌面:“哪有什么不方便的?異人不需要手臂,也不影響術法的施展。”
“不過一些窺伺十佬之位的別有用心之輩放出的消息…他們以為把我逼下十佬之位,自己就能上位,簡直癡心妄想!”王藹臉色陰沉,“我王家底蘊尚在,這點危機不算什么,就不勞風會長擔心。”
“我哪有什么資格來擔心王家?”風正豪討好道,“只是聽說王家的資金最近周轉不暢,而我天下會正好有資金和人脈,所以就想著和王家合作,一起做生意賺錢。”
王藹心中一動:“怎么個合作法?”
笑呵呵地送走風正豪,王藹臉上的笑意收斂,他一轉身,左手忽然探出,再張開時,手中已經出現一張小紙團。
“這是…”
他把紙團展開,上面只有一句話——想治好你的右臂么?
走出王家,風正豪回頭看了一眼,推了把眼鏡,向自己的車走去。
風天小畜之卦,蓄養之量有限,力不從心,故宜忍耐蓄養實力,靜待時機…
風星瞳跟著上了車:“我不喜歡那位王少爺,不對…應該說,我很討厭他。”
“我們都說好了。”風正豪拉上車門,“我應付大的,你應付小的,不管多討厭他,你都應該把他應付好。”
“我明白。”風星瞳問道,“王藹已經受傷,我們…好像不用那么害怕王家。”
“王家有些底蘊,就算走到現在這步,還是比天下會強。”風正豪發動汽車,意味深長道,“再等等…時機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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