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動的陰影旁彌漫著澹澹的灰色霧氣,帶著刺鼻的臭味,顯然隱含劇毒。
呂真只嗅到一絲氣味就感覺到腦袋有些暈眩。
這胖子之前在與華風追逐之時,顯然沒有動真本事,否則華風絕無活命的機會。
幾丈的距離轉瞬即至,數不清的“毒蛇”向呂真咬來。
呂真沒有一點停留,毫不顧忌地撞入“毒蛇”之中,雙手揮動,無數澹藍色的如細絲一樣的炁在他的指前飛舞。
那些毒蛇紛紛在呂真身周潰散。
老農功的炁團像是融化了一般,在下丹田不斷蠕動,那個早已蠢蠢欲動的意志不用呂真過多刺激便已處于半蘇醒的狀態。
他壓制那個意志,不讓他蘇醒時,自身也能運用部分能力,做到將胖子的炁梳理成原始之炁的狀態,但是沒有在那個意志的控制下自然、多變。
意識放空,不去考慮眼前的敵人,與下丹田的意志一接觸,即使沒讓那個意志來操控身體,呂真仍然發現自己對炁絲的操縱靈敏了許多。
他向黑袍胖子迅速逼近,兩丈距離只剩下一丈。
身后的喘氣與咆孝聲傳來,像是有什么巨物在向他沖來。
呂真沒有回頭,黑炁涌動之間,兩道漆黑的靈體向身后疾行而去。
一旦不計后果的動用全力,在腎臟生發的源源不絕的精力的支撐下,只有體內之炁不絕,那么在不讓對方產生配合的情況下,他不懼怕對手人多。
“有趣,有趣…惡靈,還有這種使炁失效的能力,加上地行仙,另外一種藍色之手,你的能力不少!”
黑袍胖子咧嘴,露出猩紅的大嘴。
“看看這個你有沒有辦法應付!”
他狂笑一聲,腹部的脂肪炸裂開來,無數猩紅的“毒蛇”躍出,比漆黑的“毒蛇”快了數倍,在尖銳的嘯聲之中,從呂真所在的空間穿過。
“哦?”
一直注意著呂真動靜的黑袍胖子看著呂真消失在地面上,沒有任何詫異。
地行仙的能力,呂真之前在石門之前展示過,不是什么秘密。
胖子奇怪的是,他意見呂真使出了地行仙就像撤離原地,但是在呂真的身形還沒有完全消失時,便發現自己的身體不斷向下陷。
變成半液體狀態的地面已經牢牢的把他的雙腳粘住。
“有趣!”
一只手從地面之上出現,抓住了胖子的腳,藍色炁絲一出現,手上竟然傳來腐蝕一樣的呲呲聲。
“天真!”
胖子大喝一聲,無數血色的“毒蛇”兇狠地鉆入地下,與爆起的黑、黃二炁撞在一起。
“你以為我全力之下,還會讓你有機可乘?!”胖子冷笑出聲。
之前在呂真突如其來的襲擊之下,他完全沒有發揮出實力,如今在他發揮出全力之后,全身各處皆是化解不了的毒性,那么呂真又能拿他怎么辦?
前幾十年間,在他的修為遠沒有如今高深的時候,就是以這身令人忌憚的奇特異能,在無數次危機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到他修煉有成,縱橫西北、中亞、北俄境內,又有這身奇特的異能殺死不知多少高手。
他令人膽寒的名聲絕無半點虛構。
即便如此,黑袍胖子雖然表面自信囂張,但是內心中仍然保持著一份警惕。
對方要是沒有點本事,那么又如何能在沒有一點傷勢的情形下,殺了拉克斯曼?
如潮水一般淹沒而來的黑、黃二炁令胖子更為警惕。
血色之炁自他的身上涌出,與“毒蛇”一起與黑、黃二炁形成僵持狀態。
一只裹在炁中的手掌從黑、黃二炁中穿過,將血色之炁壓回胖子身上,而后狠狠地拍在胖子的胸口之上。
出乎意料的是,呂真并沒有生出拍在事物上的感覺,反而像是拍在了軟泥上。
手掌迅速下陷,胖子得胸口像是融化了一般,形成一個凹陷,將他的手牢牢地束縛在胸口之中。
血色之炁彌漫,不斷腐蝕呂真手上的護體之炁,沒多久,便已經將他的護體之炁腐蝕殆盡。
他的右手在抓住胖子的腳時,不過瞬間,在皮膚上已經被腐蝕除了燒焦一樣的痕跡。
這種腐蝕性的毒物連下丹田的炁團的梳理都無法解決。
呂真心中暗嘆這個胖子的棘手。
即使被他擊穿心臟也若無其事,單以普通攻擊,根本奈何不了這個胖子。
此時的胖子渾身都籠罩在血色之炁下,內里的身體瘦了一大圈,在血色之炁中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毒蛇”在舞動。
其人只有腦袋不變。
原本小得可笑的腦袋,現在反而看起來大得突兀。
一直瞇著的雙眼微微睜開,露出血色的眼球。
“就憑這些,你怎么殺得了拉克斯曼?把你在石門內得到的東西,或者看到的東西都交代出來,老子就饒你一命!”
胖子猖狂大笑,兩只手臂如同兩條蟒蛇一般,從兩側向呂真抽來。
金光熊熊而起,在手臂的抽打之下也發生了變形。
呂真不為所動,借力抽回右手。
身后被密集的血色毒蛇封鎖“毒蛇”,在金光護體之下,他向前撞向胖子的胸口。
尚未撞擊到黑袍胖子,呂真身前的金光已經凝聚出一只金色的手掌,抓向胖子。
從石門出來后,他繼承了那不知是真,還是假的十年后的金光咒修為,在以炁化形之途上,比張靈玉還要走得更遠。
血色之炁爆氣,與金色手掌撞擊在一起。
“這就是你在那里面學到的東西?還藏著掖著,不過如此!”
與金色手掌僵持的血色之炁盡皆收回,胖子獰笑一聲,渾身忽然炸開,化為一大團血色之氣,如捕食的蟒蛇一樣,瞬息之間便絞在了呂真的身上。
呂真動彈不得,就連金光也被絞得晃動不止。
胖子的腦袋在血色繩索上現出身形,舔了舔猩紅的嘴唇,貪婪道:“如果沒有別的手段,你就要死了,之后化為我的血氣,你肯定好吃,還有最后一個機會,如意你愿意,交出…哦,不對,現在已經晚了!”
胖子的話音落下,在呂真身后,無聲無息之間,一個比胖子原身還要巨大的身影已經籠罩而下。
原本在呂真的感知中,被那兩個靈體拖在數丈之外的馬梅爾剎那出現在呂真的身后。
腥臭的鼻吸噴在后頸,撕裂空氣的尖銳聲音傳出,呂真的后背本能地起了雞皮疙瘩。
但是他的神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胖子的臉色更加猙獰,以馬梅爾的強大攻擊,一旦打碎這種金黃色的護體光芒,不管此人是否從石門內得到好處,那么這人都必死無疑。
只是可惜,不知道石門內…
想到這里,致命的危機感傳出,胖子臉色驟變:“退…”
呂真的雙眼忽然變成難以形容的色彩。
四色之炁從他的上丹田涌出,在夜空之中散發致命的瑰麗光芒。
時間像是變慢了無數倍。
呂真身前,胖子驚恐后退,卻像是被凍結的琥珀,不管如何掙扎,都只能看著那奪目的四色之炁輕飄飄地涌來。
呂真身后,那只恐怖巨獸的利爪同樣被凍結,一點點地向下抓到了金光之上。
同時,散溢的四色之炁也蔓延到了巨獸的身前。
時間變慢只是幻覺,形成如此特殊的景象的原因只是四色之炁的蔓延的速度太快,快到馬梅爾與黑袍胖子都沒有閃避的空間。
即使呂真自己,現在也只能靜觀,而無法做任何反應。
說來時間很長,但是在正常的視界之中,不過是四色之炁閃過,黑袍胖子向后飛去,雙眼已經失去神采。
馬梅爾的利爪抓在金光之上,自身也向后飛出。
金光如同玻璃一樣碎裂,呂真向前掠出,一拳打在胖子的腦袋之上。
紅白之物濺出,黑袍胖子身上的血色之炁迅速消散,怪異的軀體抽搐了幾下就沒了生息。
呂真起身,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無比。
身后的衣服被鋒銳的爪子劃開,后背上出現了五個血色抓痕,從左肩上一直延伸到右肩,差一點就能將他整個人切成兩段。
“傷…傷人靈魂…厲害…”
巨獸馬梅爾抱著腦袋,面露痛苦,艱難地從地面上爬起。
現在的他,身高接近三米,虬節的肌肉上布滿褐色鱗片,腦袋前突,五官猙獰,血色大嘴里布滿尖銳的獠牙,已經沒有一點人的模樣。
腦中刺痛,理智即將被那些泛起的負面情緒淹沒,馬梅爾的意識已經走在奔潰邊緣。
他強忍痛苦,勉勵維持最后一點思維能力:“你…還隔空,否則…否則…你的金光…”
腦中的轟鳴依然在回響,暈眩感一陣強過一陣,背后的痛感卻不斷地刺激呂真的意識,讓他勉強維持清明。
如果不是他在關鍵時刻讓馬梅爾的炁陷入紊亂,使馬梅爾的最后一擊完全靠蠻力完成,就算以他的金光咒修為,也擋不住馬梅爾的全力一爪,那么結局必然是他失敗被殺的局面。
獸化后的馬梅爾的蠻力十分恐怖。
以呂真的金光咒修為,也被一擊破壞,若是張楚嵐面對馬梅爾,以金光咒也擋不住馬梅爾的蠻力。
最后終究是呂真贏了。
“你不逃么?”呂真看向馬梅爾,澹澹說道。
馬梅爾晃了晃腦袋,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撲倒在幾丈之外。
他艱難起身,搖晃著向遠處逃去。
“空間之力,藏得夠深…”
呂真隨手一抓,漆黑之炁涌出,再收回時,那個胖子的靈體便隨著黑炁進入了他的體內。
另外兩個靈體也回到呂真的體內,陰寒之氣大增,讓呂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收了胖子這個靈體之后,他現在能夠操控三個靈體,拘靈遣將已經隱隱傳出飽和感。
呂真判斷,他最多還能再控制一到兩個靈體,就將達到自己的極限。
還有位置…呂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腳步虛浮地向馬梅爾追去。
意識之中已經無法分辨的復雜情緒泛起,應該也是這次簡單的運使四炁的反噬…
此戰以一敵二,對于呂真而言,是極為艱難的一戰。
如果四炁的使用出現差錯,或者不能找到時機,一舉重創兩人,又或者他不能在關鍵時刻,令馬梅爾的炁陷入紊,那么后果難料。
他實際上已經在鋼絲上跳了一出賞心悅目的舞蹈…
在這出舞蹈中,最驚艷的就是簡單的運使四炁。
他現在不過能初步運使四炁,勉強算是站在第三劫的門檻上,根本不算徹底進入第三劫。
要是完全進入第三劫,呂真知道,他以后需要忌憚的人物就不多了。
“沒動靜了…”
疾行中的唐文龍與華風驟然停下。
華風身體稍微恢復,便下地自行走動。
兩人剛才一直在向交手動靜傳來的方向疾趕,但是夜間之路難走。
尤其是玉珠峰附近,溝壑縱橫,低矮的石山密布,聽著動靜傳來的方向似乎不遠,可是想要到達那里,絕沒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盡管如此,兩人不過花了幾分鐘,已經趕到了交手動靜傳出的附近區域。
可是等兩人想要分辨交手的具體位置時,卻發現那里的交手已經停下。
這時,兩人站在一塊豎起的石碑上,向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里漆黑一片,不見任何響動。
華風皺眉道:“從剛才動靜傳來開始,到現在也不過才幾分鐘時間,難道就結束了?”
“如果真是呂真在與馬梅爾等人交戰,以他們的實力,應該不會那么迅速地分出勝負。”
“不好說。”唐文龍搖了搖頭,“之前我查過不少呂真的戰斗資料…他從來都是速戰速決,沒有一次拖延時間。”
華風嘆了口氣:“那就麻煩了,現在這情況,我們也不知道結果怎么樣,想去幫忙也無從著手…”
前方好像有動靜傳來,吸引了華風與唐文龍的注意力。
借著星光,兩人一起向前看去。
風聲呼嘯,一個巨大的物體向兩人所在的方向飛來。
“小心!”
兩人反應不慢,同時向兩旁閃開。
一聲悶響,那東西撞在兩人剛才站立的石碑上,將石碑攔腰撞斷,狼狽地滾落在碎石中。
“這是…”
華風拿出手電筒,照向了那個吭哧吭哧喘著粗氣的巨獸,神色震動。
“馬梅爾?!”
馬梅爾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一雙冷酷的獸目兇殘地盯向離他更近的唐文龍,做出野獸一樣的低吼。
全身赤裸,尖銳的牙齒上涎液流出,看起來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性,被獸性支配,變成了一只真正的食人惡獸。
被那雙三角形的冷酷獸目盯住,唐文龍只覺得一陣惡寒。
從喉嚨發出一聲低吼,馬梅爾勐然向唐文龍撲去,速度之快,令唐文龍震驚。
他只覺眼前一花,那巨大的惡獸便撲到了眼前,尖銳的巨爪已經抓到了他的頭頂上,壓迫感十足。
還未被抓中,唐文龍已然從巨爪上感到了極致的鋒銳。
多年的嚴苛訓練,加上這幾天與呂真的實戰交手,唐文龍做出了最基本的格擋動作。
但是從那巨獸身上感受到的力量感來看,他沒有一點把握能夠擋住巨獸的利爪。
心中一緊,面對降落的巨爪,唐文龍已經做好受創的心里準備。
忽然,眼前金光一閃,沉悶的撞擊聲中,那只巨獸再次飛出,砸在兩丈之外。
更大的氣勢壓迫下,讓唐文龍心中再次一提,但是看清身前籠罩在如火焰般閃耀的金色光芒中的熟悉人影時,他徹底地松了口氣。
“呂真…”
看清出現的人是呂真,華風也松了口氣:“呂真,你沒事吧?”
呂真側頭,露出一張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龐,向兩人微微點頭。
馬梅爾再次從地上爬起,向呂真發出威脅性的低吼,即便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能從他的雙眼中看到對呂真的恐懼與忌憚。
變成獸態之后,他的粗糙的皮膚與褐色的鱗甲就是最佳的防御,即使遭受這種程度的撞擊,他卻依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低吼不斷,他的腳步卻在悄悄后退。
金光閃爍,呂真消失在原地。
速度太快,所以從他之前所在之地到馬梅爾身前,連成了一條金色的直線。
撞擊聲傳出,馬梅爾腦袋后仰,再次向后飛出,落地之后,從石丘上向下不斷滾落。
利爪抓在石頭上,輕易地將石頭切開,在地上留下一條一米多的,馬梅爾才勉強止住身形。
憤怒的大吼一聲,他的身影從原地消失,跌落在數十米外,爬起來又繼續逃命。
呂抬起腳,忽然身體一晃,那只腳便停在了原地。
已經到極限了…
他轉身看向追上來的唐文龍,簡單交待道:“天亮時,我會醒來。”
說完,呂真便在原地盤膝坐下,陷入了沉寂狀態。
“你守著呂真,我去追馬梅爾!他被重創…”華風匆匆向馬梅爾追去,“那么好的機會,絕不能讓他跑了!”
唐文龍看著華風追遠,在呂真身旁坐下。
“那個就是馬梅爾?有點嚇人…”
他看向呂真后背上的的五道被爪子抓出來的平滑的傷口。
“是你傷的他?厲害!”
完全失去意識的呂真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