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炁的爆發,也沒有任何勁力的散溢,黃寧兒每前進一步,身上的肌肉就繃緊一分,似乎把所有的勁力都內斂進了軀體之中。
到身上的衣服發生鼓脹之時,黃寧兒已經來到呂真一丈遠的位置。
此時,他渾身勁力圓融,已經沒有任何弱點。
一炁流轉,黃寧兒的雙眼驟然變得銳利,右腳于地面一跺,渾身積聚的氣勢再增幾分。
地面爆裂,黃寧兒身形如前進的巨獸,左拳收于腰間,左手成掌,向后蓄力,再向上掄出一個大圓,猛然向下掄蓋!
他的右掌向后之時與呂真相隔一丈之遠,但是到右掌掄下來之時,已經逼近到呂真身前。
掌風呼嘯,自呂真的面門刮過,令呂真呼吸一滯。
其人動如繃弓,發若炸雷,威勢逼人,就連呂真也不敢硬接。
要論剛猛程度,之前的方安和與黃寧兒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見呂真后退,黃寧兒沒有絲毫停滯,咄咄逼人地再進一步,身體一擰,成馬步姿態,右手屈臂,肘尖向外一頂,向呂真的下巴猛然撞去。
八極——立地通天炮!
黃寧兒的動作連貫自然,又猛烈異常,不止有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更多了一種黃寧兒特有的慘烈氛圍,似乎只要對手不倒下,他的攻擊也不會停下。
肉體撞擊的沉悶響聲之中,呂真一直向后退出數米外,垂下的右手已經抖動不止。
“小黃這一手拳法真正得了剛猛的神韻!”遠處看著兩人交戰的粉紅,襯衣男人松了口氣,“那小子接不住兩下,在這異人界,除了法器之外,恐怕也只有橫練高手能和小黃硬拼,普通的異人接幾下就廢了。”
“小黃是強,但是這個呂真…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禿頂中年人嘆了口氣,“那種氣勢,我連出手的膽氣都沒有,當時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現在,看起來小黃的勝機是高點,但是不到最后,我還是很擔心。”
“他是強,不過年齡不夠,還是嫩了點。”粉紅襯衫中年人越說越是自信,“小黃的拳法氣勢連綿,一招更勝一招,鐵定能拖死那小子。”
“那樣最好不過。”禿頂中年人低聲道,“小黃不能死在這里,他要是出現不敵的趨勢,我們就出手相助,總要先把他就救下來再說。”
粉紅襯衣男人贊同道:“不錯,小黃不能倒!否則我們的求真會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動靜一傳出之時,呂先四人就忍不住轉身觀看這場決斗。
只看了出招,四人心中就看出了自己與黃寧兒的巨大差距。
“這拳法…”呂匆擦了把冷汗,“剛才要是這人下場,我接不下三招。”
“確實剛猛。”呂先凝重道,“這樣的人物,在異人界竟然籍籍無名…異人界果然臥虎藏龍,以后出門行走,都要小心點。”
呂恭說道:“求真會,那么厲害的人物,應該只有一個,就是內部燕武堂武力最高的黃寧兒,據說黃寧兒也是中年人,應該就是此人。”
呂匆好奇道:“這家伙很厲害?”
“你很少出呂家,所以不知道。”呂恭嚴肅說道,“老天師的十佬位置空出來之后,這家伙就是最有希望獲得十佬之位的人之一。”
原本只是認為黃寧兒的拳法厲害,對黃寧兒的修為并沒有清晰的認知,聽到呂恭那么說,呂匆就對黃寧兒的修為有了明確的認知。
“哦,十佬級別的人物,怪不得那么厲害…”呂匆擔憂道,“呂真能贏嗎?要是贏不了,太爺一時半會兒又來不了,咱們也幫不了他。”
呂先拍了拍呂匆的肩膀,安撫道:“放心,肯定能贏!原先來找他麻煩的那么王家人照樣死在了他的手中,現在黃寧兒又能比那些王家人強上多少?”
呂匆嘆了口氣:“王藹那老不死的,就喜歡給咱們找麻煩,否則事情哪會到現在這地步?”
“雖說是找麻煩,不過王藹和風正豪說得也對。”呂先說道,“呂真的所做作為畢竟涉及那么多個勢力,就算太爺也要權衡利弊,能做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感到很驚訝…”
說到這里,他忽然住嘴,然后喃喃道:“這就是呂真的如意勁?!”
黑、黃二炁蔓延,呂真看了眼發紫的左臂,毫不畏懼地與氣勢磅礴的黃寧兒對撞而去。
他每踏一步,地面便多了一個凹陷的腳印。
源源不絕的勁力從他的體內傳入地下,再以刁鉆的角度,向黃寧兒擊去。
沉膝墜肩,黃寧兒側身硬撞如意勁的勁力。
八極——貼山靠!
巨大的撞擊聲中,勁力潰散,黃寧兒去勢不減反增,以更加威猛的姿態,撞向呂真的胸口。
黑、黃二炁蔓延,將黃寧兒淹沒其中,影響了他的視線。
肩部沒有撞到呂真,身前空空蕩蕩,令黃寧兒勁力發泄不出,頓感難受至極。
憂慮、驚懼等情緒自心中生起,黃寧兒雙眼瞬時變得赤紅起來,心中的燥郁洶涌而起,令他更加難受。
身體一轉,撞斷了幾顆大樹,才令他心中的燥郁發泄出了幾分。
“邪門歪道!休想亂我心智!”
聽著身側的動靜,黃寧兒身體一轉,屈膝蓋蹲身,由腳上一大步,左腿隨之跟進半步,右拳猛然如箭崩出。
形意——順步右崩拳!
這一拳形神兼備,既有速度,又有發力,拳勢兇烈,如實質一般撞進了黑、黃二炁之中,在黑、黃二炁之中撞出一個大窟窿。
一黑一黃兩只眼睛中略有波動,就算是呂真也是首次遇到這種情況。
不論練炁修為如何,眼前的黃寧兒已經將外功的拳法修煉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一拳無果,黃寧兒邁出左步,隨之崩出左拳。
崩拳本就講究拳腳同步,力從地起,一拳整合全身之力,再以萬鈞之勢崩出,若是步子不對,那這一拳的力量先就要泄去大半。
所以當黃寧兒邁出的左步踏倒地上,發現地面發軟,不僅沒有給他的發力提供一個支撐點,反而卸掉了他凝聚在拳上的力量之時,黃寧兒心中原本就被勾出的驚懼與憂慮頓時壓過了他的意識。
地行仙一發動,呂真的身形就已經沖出。
蔓延的黑、黃二炁隨著動作,也隨之向黃寧兒壓去。
在黃寧兒的左腳陷入地面時,呂真的左掌已經拍向了黃寧兒的腦袋。
黃寧兒腦袋后仰,右手探出,忽然抓住呂真的手,臉上的驚懼透出了幾分殘忍。
“抓住你了!你以為…”
看不清表情的呂真任由黃寧兒抓住自己的手,在左半身被壓制的情況下,上身以扭曲的姿勢向后轉了半圈。
左臂立即傳來骨骼脫臼的聲音,而呂真的右手卻按在了黃寧兒的胸口之上。
自胸口之中傳出一聲細微的悶響,黃寧兒臉色劇變,大吼一聲,奮盡余力,將呂真扔飛了出去。
嘴里的鮮血不要命的流出,黃寧兒緩緩將自己的腳從變成液體一樣的地面中拔出。
“地行仙?你會地行仙…”黃寧兒棕紅色的臉龐隨著嘴里吐出的鮮血變得越來越蒼白,“…果然是練習外功之人的克星,無從借力之下,再厲害的拳法也發揮不出一半的…威勢。”
落地的呂真沒有說話,他的左臂軟軟地垂在身側,不斷地晃動,看起來有點驚悚。
深吸了一口氣,呂真以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臂,隨后左肩用力一抖,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聲響起,他的左臂已經恢復了正常。
“以你詭異的炁影響我的理智,影響我的判斷,再突然用地行仙打斷我的發力…就算這樣,你也不一定能勝我!”
踉蹌直起身體的黃寧兒擦掉嘴角的鮮血,卻越擦越多,但他的雙眼反而更加桀驁。
“你想速勝,所以刻意把那只手臂給我…抓住,讓我以為自己將計就計的可笑想法得逞,再…否則就算在那個時候,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樣!”
呂真活動了一下左臂,緩步上前。
他現在不算是全盛狀態 沒有激發老農功的炁團之時,只憑自己的意識,完全不能將黑、黃二炁操控得如同在碧游村那般得心應手。
也沒有將別人的炁梳理成原始之炁的能力,戰力自然不如在碧游村與曲彤對戰的時候。
所以想要速勝,就只能冒點風險。
好在激發脾臟之氣后,他的修為大有提高,不止是黑、黃二炁的威勢超過他的想象,在如意勁與地行仙的提高上也是一日千里。
當然,黃寧兒敗得那么快,還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對手并不了解,或者說了解有誤,連呂真會地行仙也不知道。
以地行仙對拳法外功的克制,像黃寧兒這樣在呂真面前肆無忌憚的發力,簡直就是找死。
但是,也不能說黃寧兒沒有腦子,畢竟誰的地行仙能像呂真這樣,使那么遠的地面發生軟化?
至少在異人界中,沒有誰的地行仙是這個模樣。
呂真的地行仙絕對是獨一份。
“我的拳法沒敗!”黃寧兒做出馬步出拳的姿態,“要是再來一次,你…不一定能贏我!”
“可惜,沒有下一次。”
朦朧的黑、黃二炁之中,呂真的身影消失不見。
渾身一緊,竭力驅除自心臟部位傳來的劇烈痛感,凝神注意呂真所在方位的黃寧兒臉色猛然大變。
“快走!”
呂真不進反退,黑、黃二炁也隨著他的后退,向無聲沖來的禿頂中年男人與粉紅襯衣男人淹沒而去。
到黃寧兒喊出“快走”的時候,對呂真最為警惕的禿頂中年男人沒有一點猶豫,在沒有發出任何征兆的時候,就已經抽身后退。
但是他的動作終究沒有擴散的黑、黃二炁快。
被比之前無意中從呂真身上散溢出的更加濃郁的黑、黃二炁籠罩,禿頂中年男人心中的驚懼頓時被放大了無數倍,身體隨之僵在了原地。
等他好不容易從驚懼中掙脫之時,呂真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意識一黑,禿頂中年男人噴出一大口血霧,向后飛去。
這時,粉紅襯衣男人才反應過來,他的視線從黃寧兒身上移到掉落在地,兇多吉少的禿頂中年男人,又聽到黃寧兒大喊一聲“快走”。
他苦笑一聲,這還怎么走得了?
數不清的如意勁驟然從地面之下炸裂而出。
粉紅襯衣男人如靈活的泥鰍一樣從勁力之間穿行而過。
每每要被如意勁擊中之時,他的身體總是能扭出一個非人的角度,閃開如意勁。
然后…
前面是更多的如意勁。
與此同時,一只從地面之下伸出的手,抓住了粉紅襯衣男人的腳。
心中悲嘆,粉紅襯衣男人身形一轉,如同一根麻花一樣,避開了幾道如意勁,還是被一道如意勁擊中。
吐出一口鮮血,他的身體不斷下沉,直到脖子也沉入地面之時,他看到了那雙詭異的眼睛。
胸口炸裂出一個血洞,粉紅襯衣男人的尸體完全沉入地下。
呂真被地面托起,看向了閉上雙眼的黃寧兒。
“你的拳法很厲害。”他首次以贊嘆的語氣對黃寧兒說話,“在你死之后,異人界恐怕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出現把拳法練到你這個層次的高手。”
“你以為…就能殺了我嗎?”黃寧兒睜開變得赤紅的雙眼。
渾身氣勢不正常的暴漲,像鼓起的氣球一樣將他的衣服撐得裂開,無形之炁如肆虐的暴風一樣向四周刮去,卷起了一地的枯枝落葉。
“要拼命了?”呂真嚴陣以待。
嘴里的鮮血越冒越多,黃寧兒毫不在意,右腳在地面上猛然一跺。
身下的地面完全炸裂開來,可是黃寧兒卻沒有借到一分力量,反而在跺下之后,將自己的腳跺進了變成半夜體的地面之下。
呂真的拳頭已經出現在了黃寧兒的胸口之上。
打入的如意勁將黃寧兒受損的心臟完全破壞。
“就這樣?”呂真有些不解。
“地行仙…我…干…”黃寧兒身體僵硬地向后倒下。
看著黃寧兒的尸體,呂真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活動了一下左臂。
有些痛感。
剛才的脫臼對他左臂的動作還是有些影響,但是并不強烈。
黃寧兒不是這里最強的人物,他還要面對更強的對手,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速勝黃寧兒。
呂真有些為黃寧兒感到惋惜。
在異人界,單純的練外功,沒有異能的話,打法十分單一,很容易被層出不窮的異能克制。
除非把外功練到超凡脫俗的宗師層次。
沒有任何花哨的能力,一拳之下,不管什么異能,通通潰散,才是外功最大的魅力所在。
如果只以拳腳功法切磋,呂真自認自己的拳腳功法不是黃寧兒的對手。
自激發了腎臟之氣與脾臟之氣后,他的精力源源不絕,身體的恢復能力也在不斷的增強,但是拳腳功夫卻沒有跟上他的體魄變化。
這方面確實是他現在的短板所在。
調息片刻,呂真看了眼遠遠觀戰的呂先四人,又向某個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向呂先的方向走去。
四人以為呂真有話要說,卻看到他只是點了點頭,便從他們身邊經過,消失在樹林之中。
“這就贏了?”
直到呂真的身影消失不見,呂匆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這個黃寧兒就那么簡單的死了?呂恭,你不是說他很厲害嗎?怎么…那么幾招就死了?”
“厲害不厲害,你剛才沒看見?十佬的備選…”呂恭舒了口氣,“他之前就能殺王家那么多人,現在殺了黃寧兒有什么好奇怪的?”
“話是那么說…”呂匆舔了舔嘴巴,“但是我這心里就是覺得奇怪。”
呂恭嘆息一聲:“黃寧兒…求真會的首腦人物死在這里,這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了,我擔心這事情該怎么收場。”
“想那么多干什么?這種事情有太爺考慮。”呂先皺眉,“我現在更加好奇,呂真想去哪里…那個方向,不是我們來的方向么?太爺他們就在那邊…”
呂匆一愣:“你是說,呂真去找太爺了?”
“不,恐怕不是這樣…”呂先回憶了一會兒,忽然看向呂先,“剛才呂先說了一句‘可惜’,之前呂先你說了什么?”
“可惜…”呂先從呂真消失的方向收回視線,“我說,太爺被王藹擋住,不能來幫他。”
呂先點頭:“就是這句。”
“先哥,你的意思是…”呂匆說道,“呂真是擔心自己不是那如虎的對手,所以找太爺幫忙去了?”
“不,不是去找太爺幫忙,他什么時候會主動去找人幫這種忙?”呂先搖了搖頭,“我認為,他應該是去找王藹去了。”
“你們都把他說的可惜,理解成可惜太爺不能來幫他,可是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會為這種事情可惜?”
“要是王藹來了…”
他指了指黃寧兒的尸體,沒有再說,但是呂匆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可能嗎?”呂匆震驚道,“呂真他…殺了一個十佬備選,難道還想殺一個十佬?”
“殺十佬?”
陌生的沉穩男聲傳來,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從樹林中走出。
“我剛剛聽到你們在說呂真?你們是呂家人?”
面無表情的男人雙眼似乎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威懾力,只看了一眼,就令呂先三人身體緊繃起來。
“黃寧兒死了?”男人看了一眼黃寧兒的尸體,“有點本事,值得我親自出手。”
跨過黃寧兒的尸體,男人消失在呂真剛才所去的方向。
“那如虎!”呂先一字一頓說出了男人的名字。
呂沅已經向那個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