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人看見他的位置么?”黃寧兒負手站在樹林之中,向左右看了看。
他的身后跟著三人,除了自然門的方安和之外,還有一個身材矮瘦的圓臉禿頂中年人,與一個身穿粉紅色襯衫,皮膚發白的高個子中年男人。
兩人各有特點。
禿頂的地中海中年人只高到黃寧兒的肩部位置,看起來像只猴子。
身穿粉色襯衫的中年人的皮膚與黃寧兒棕色皮膚相比,更顯得蒼白,在光線之下,白得發光。
“沒有,我們不敢太靠近。”黃寧兒身前打探消息的年輕人后怕道,“不管我們怎么躲藏,只要我們靠近到一定距離,都會被他發現,然后被廢或者被殺。”
“一路追蹤到這邊,我們已經被廢了七八人,所以沒有人敢再追上去。”
“不怪你們。”黃寧兒擺了擺手,“沿著方向,繼續追下去。”
年輕人連忙應了聲“是”,又說道:“我們剛才遇見了吸古閣的人,十佬那如虎也在里面,我們…”
“那如虎…他們找他們的,我們找我們的,就看誰先找到。”黃寧兒說道,“吸古閣的人和咱們目標一致,那峨如虎對我們沒有危險,要是再遇到全性的人,你們注意不要靠近。”
年輕人又應了一聲“是”,與七八人一起分散向前搜索而去。
“全性?”地中海中年男人皺眉,“全性怎么來湊熱鬧了?”
“肯定是來找那個呂真的麻煩。”方安和笑了笑,“那個呂真在老天師下山的時候,一直陪在老天師身邊。”
“那些人又不敢去找老天師的麻煩,就對這個呂真恨得咬牙切齒,前一陣子就發出話來,要去找他的麻煩,這回不正巧撞見了。”
“這回現身的全性高手不少,還有四張狂在其中,夠那個呂真吃一壺了,不過這些家伙的膽子確實夠大,這種時候都敢來湊熱鬧。”
“敢對咱們求真會的人動手…”黃寧兒冷哼一聲,“沒撞見就算了,要是撞見了咱們,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不能大意。”身穿粉色襯衫的男人說道,“全性的四張狂如果全部到齊,那就棘手了,在龍虎山上,陸瑾都吃了大虧。”
“陸瑾沒有幫手,可是這兒,咱們那么多幫手,怕什么?”方安和冷笑道,“到時候將他們一起滅了,正好提高咱們求真會在異人界威望,打響求真會的名頭。”
說到這兒,他忽然說道:“不過…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這里的傷亡實在恐怖,我們搜索到現在,發現被廢被殺的就不下二十人。”
“多來那么幾次,異人界不得給殺斷層了?這個呂真當真是個…”
前面忽然傳來吆喝聲,打斷了方安和的話。
凝神聽了一會兒,全身緊繃的黃寧兒又松了下來:“不是緊急信號,看來不是呂真,三位先去看看?”
方安和三人沒有說話,迅速向傳出動靜的前方趕去。
三人一消失不見,黃寧兒忽然似自言自語道:“他真的會炁體源流?”
從他掛在領口內的耳機傳出一個成熟又冷漠的女聲:“騙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要是沒有好處,你會那么好心的通知我?”黃寧兒冷冷道,“誰都別把誰當傻子!”
耳機那邊的人冷淡說道:“大家都是聰明人,炁體源流在不在他的身上,你去試試就知道,不在的話你自己直接離開便是,我怎么騙你?”
“說得有道理,要是情況不對,我就直接撤退。”
“炁體源流就在他的身上,能不能拿到,完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現在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別忘了你的承諾,否則…后果你自己知道。”
“放心,不管你能不能拿下呂真,在你競爭十佬位置時,我都會幫你。”
黃寧兒無聲一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那個呂真?我好像聽說你的日子不好過,你…不會發生什么意外了吧?”
“你的目的是十佬之位,和炁體源流,只要和我合作,我都能幫你,那么,還問那么多做什么呢?”
“不錯,我們都有自己的目的,雙贏最好,否則誰都別想好過。”
“你能拿下呂真,把他廢了帶到我這里才是雙贏。”
“他的修為如何?”
“你去試試便知,難道對一個年輕人你都沒有自信了么?”
黃寧兒不再說話,一手將耳機捏碎,收進自己的衣服口袋之后,向前走去。
地中海中年男人與方安和正與四個年輕人打得熱鬧,旁邊幾個求真會的人都在圍觀。
黃寧兒靠近之時,正巧一道勁力飛來,被他隨手引開。
那勁力在他不遠處的樹上炸開,將樹木炸得攔腰截斷。
“如意勁?明魂術?”黃寧兒看向正在與求真會交戰的四個年輕人,“是呂家的小子?”
“是呂家人,呂慈都被擋在了那邊,不知道怎么進來了幾個年輕人。”觀戰的粉紅色襯衫男人笑道,“既然運氣那么不好,撞到了我們手上,我們也不能放過,拿下這幾個家伙,至少也能讓那個呂真忌憚。”
黃寧兒贊同道:“不錯,這幾人既然冒著那么大風險沖來,想必和那個呂真關系不錯…年輕人還是太嫩,不是方爺的對手。”
現場之中,禿頂中年人與方安和一人對兩人,依然占據了上風,看起來不用多久便能拿下對方。
運氣不好,一頭撞上求真會諸人的正是呂沅四人。
四人本來只想找到呂真,并不想與其他人起什么沖突,可是誰知道求真會這邊什么話都沒說,就直接動手。
既然對方已經出手,他們只好還擊。
以他們的身手,對付幾個求真會的小人物自然沒問題。
打傷數人,他們四人還沒脫身,就看見求真會有厲害人物到來。
四人配合默契。
呂沅、呂先與方安和交戰。
呂匆、呂恭與地中海矮個子中年人交戰。
四人本以為憑借自己的本事,以及多年以來培養出來的默契,至少能夠保證自己安然脫身,不至于被求真會拖死在這里。
然而交手之后,四人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眼前的兩個家伙絕對是求真會的重要人物。
以他們的修為,在二對一的配合之下,居然被纏得無法脫身,甚至于連上風都無法占到。
眼見求真會又有厲害人物到場,四人知道不能再等下去。
要是等到對方沒有心情玩這貓戲老鼠游戲的時候,他們將沒有一點機會。
四人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卻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如意勁爆發而出,稍稍阻隔了方安和一瞬,藍炁從呂先身上爆發,在地中海男人與呂恭兩人交戰,沒有顧及這邊時,驟然向不遠處的地中海男人抓去。
呂恭與呂匆也同時爆發。
呂匆一拳打在地上,如意勁自他的拳頭傳入地面之下,從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擊向地中海中年男人的肋骨下。
而呂恭身上的藍炁爆涌而出,化為一只比呂先所用出的藍色手掌還要巨大的手,從正面向禿頂中年人抓去。
呂沅則艱難地擋住了方安和。
“配合不錯,四大家的人果然有點本事,要是遇到這幾人的是我們求真會的年輕人,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黃寧兒搖了搖頭,“不得不說,我們和四大家這些勢力,差得有點遠。”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老鄭,要是遇到其他人恐怕他們還真有機會逃走。”粉紅襯衫中年男人絲毫不急,“一氣流…‘左升右降、中氣斡旋、一氣周流’。”
“五臟之中,‘肝心主升,肺腎主降,脾胃斡旋中焦’,老鄭的炁可謂是生生不息,循環不盡,以這種手段對于老鄭沒用,要是對付方爺效果還更好一點。”
黃寧兒笑道:“或許,他們看來老鄭更好對付一點。”
如意勁與兩只藍色大手同時到來,禿頂中年人神色不變,如鐵鑄的右掌一掌拍向如意勁。
隨后一點也不停歇,一股無形之炁自他體內涌出,向后撞向那只自呂先而來的藍色大手。
而他自身則像不需要提炁一般,以身體撞向正面的藍色手掌。
渾身無形之炁涌動,藍色大手被他一撞而散。
一系列動作剛猛又流暢,極具觀賞感。
可是在呂匆與呂恭兩人看來,卻不是什么觀賞感,而是要命的壓迫感。
禿頂中年人那小小的身體仿佛化身成了一只巨大的猛獸,正在向兩人撲來。
剛才一直覺得中年人頭頂的幾根毛發一直隨風舞動,滑稽得可笑,現在兩人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砰!”
硬碰之后,兩人在禿頂中年人剛猛的掌力之下,踉蹌向后退去,臉色已經發白。
但禿頂中年人卻一點也不需要喘氣,又向兩人攻來。
兩人對視一眼,咬牙迎向禿頂中年人。
呂先已經沒有心思去關注呂恭兩人。
他一手接住后退的呂沅,幫助呂沅化解身上的勁力,一邊擔憂問道:“你沒事吧?”
呂沅臉色涌上血紅,嘴角已經流出鮮血。
呂先咬牙道:“你先走!有太爺在,他們不敢把我們怎么樣!”
“你走。”呂沅沒有看呂先,平靜說道,“我來拖住他。”
方安和迅猛而至。
與呂恭交戰的禿頂中年人的掌力已經算得上剛猛,可是眼前這個白發瘦老頭的一舉一動更顯外功的剛暴之勁,比起禿頂中年人的掌力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人雙眼炯炯如月,顯示出精、氣、神的高度凝聚。
一動則如奔雷,如流水,剛猛至極,又無孔不入。
手、肘、肩、膝、腿,全身上下都是攻擊的武器,既有長腿出擊,又寓短手自保,無一處不可擊打,無一處不可防守,可謂“渾身都是機關槍”。
手中如旋風一般縹緲的炁隨著其人的動作,氣勢狂暴,令呂先與呂沅不敢迎接。
在這種貼身打法之下,兩人的速度也不如對方,所以不能拉開距離,就連如意勁這種遠程攻擊手段也失去了效用,只能被壓著打。
“呵呵,這次恐怕方爺會先拿下對手。”粉紅襯衫的中年人笑道,“手眼身法步,肩肘腕胯滕,頂項胸腰背,自然門將就對身體各部位全面施以利用,動哪有哪,無中生有,任意所為之。”
“方爺這一手可謂是得了自然門的真髓,已經有兩分祖師的風范。”
“動靜無始,變化無端,虛虛實實,自然而然。”黃寧兒點頭,“自然門只操功夫,不問打法,而功成自會打,方爺確實已經得了幾分真韻。”
粉紅襯衣中年男人說道:“有剛有柔,亦剛亦柔,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剛柔相濟才是自然門功法的大成之境界,現在方爺身上只見剛猛,不見柔和,還差點火候。”
“那等宗師境界有幾人能夠達到?”黃寧兒看向方安和,“就方爺現在這手段,拿下對方兩人沒有任何問題,放到異人界,有人多少人能夠說自己穩勝方爺,我看…呃…”
巨大的氣勢如同山崩一般驟然壓下,就連黃寧兒經脈之間的炁都停滯了片刻。
黑、黃二炁散溢,一道人影仿佛本來就站在所有人面前一樣,毫無突兀感地出現在呂沅面前,一只手已經壓在了方安和的腦袋之上。
眼鏡掉落,方安和的脖子憑空短了一截,一手伸出,從呂真的腰間穿過,似乎是抓向倒在呂真身后的呂沅。
他的身體定在原地,只有眼珠轉動,看向了呂真:“你…你…”
鮮血從脖頸上涌出,其人緩緩向后倒下。
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場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方安和倒地的聲音在求真會眾人耳邊響起,如同響雷一般將失神的眾人喚醒。
“方爺…”粉紅襯衣中年人震驚喃喃,“方爺死了?就那么…死了?”
禿頂中年男人抽身后退,一直退到黃寧兒身后,才心驚膽戰地看向那個年輕人。
就在剛才被鎖定的那一瞬間,他以為死的會是自己,沒想到居然撿回了一條命。
心中慶幸的同時,他已經沒有一點繼續出手的想法。
“呂真?”黃寧兒的視線從方安和的尸體上移到呂真身上,臉上已經沒有了憤怒與驚訝,但是那不斷起伏的胸膛,還是顯示出了他此時的心境。
自然門本就由燕武堂、自然門、一氣流與黃門三才合并而成。
在黃寧兒之外,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方安和。
不只是因為身為前輩,其人知道不少秘密,而且單一武力而論,將自然門的功法修煉到現在這層次的方安和也是自然門內數得著的人物。
可是現在這人就那么簡簡單單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黃寧兒如何能不暴怒?
呂真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黃寧兒,便轉頭看向呂沅:“你沒事吧?”
看著呂真那熟悉的面孔,呂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不是我弱,是那個家伙太厲害…”
呂真點頭:“是有點厲害,我差點沒殺得了他。”
躺在不遠處的呂先神情古怪道:“這話說得太拉仇恨…”
“好久不見。”呂真看向呂先,又掃了一眼跑過來的呂匆和呂恭。
“是好久不見,你的樣子變了好多,要是你自己不承認,我不一定能認出你是呂真…”呂先掙扎著爬起。
“先哥,你沒事吧?”呂匆兩人連忙扶起呂先。
“沒事,沒事。”呂先在兩人的攙扶下爬起,低聲道,“連人家的背影都摸不到…”
呂匆和呂恭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兩人聯手都對付不了的敵人,在呂真面前連一招都堅持不到,他們已經看不清自己與呂真的差距究竟大到什么程度。
呂恭的心里尤其復雜。
那個他曾經熟悉的名為呂真的家伙已經距離他越來越遠,也越來越陌生…
“對不起,我又沒幫到你。”呂沅從地上爬起,“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你好像經歷了不少事情…”
只一接觸到剛才呂真身上散溢出來的黑、黃二炁,她心中便生出驚懼、憂慮,還有悲哀種種情緒,似乎感觸到了呂真的某些心境。
“無事。”呂真移開視線,“我…見到了呂歡。”
“呂歡?!”呂沅皺眉,“呂歡不是早已…”
呂先三人也驚疑地看向呂真。
呂真沒有回答,只是擺了擺手:“你們走吧,這里不安全。”
呂沅說道:“太爺本來帶了人來幫你,但是被王藹他們擋在了那邊,所以幫不了你。”
“王藹…可惜。”呂真說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
呂沅理解為呂真可惜太爺不能來幫他,于是又說了一句:“是很可惜。”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呂真的背影,便與呂先三人向樹林外面走去。
“現在…”黃寧兒一步一步地走向呂真,“該算算我們的賬了。”
呂真淡淡道:“你認為自己一定能贏我?”
“不,之前我有信心,可是現在我的信心已經被你削了大半。”黃寧兒冷然一笑,“但我是求真會最強之人,要是連重要人物被殺,都能不出手,那我求真會的人心就要散了。”
“人心一散,求真會也就散了,我們那么多年的心血便被糟蹋了,所以…我一定要勝你!”
他向后擺了擺手:“你們都退遠點,這是我和他一個人的戰斗,你們不要過來送死。”
“小黃…”粉紅襯衣中年人忍不住說道,“我們在這里,多少也是個幫手。”
黃寧兒側頭向后看去:“你們都看不起我么?不是的話,那就后退吧。”
粉紅襯衣男人欲言又止,被禿頂中年男人一拉,便跟著一起向后退去。
------題外話------
今天還有,一定要寫到那如虎和呂真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