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點說,我整理一下思路…”
王也摸著下巴,回憶著說道:“你們是在兩年前認識的,那么說來,她,也就是呂歡,并不是你的親姐姐?而你也和姓呂的扯不上半點關系?”
“不是親的有什么問題?”坐在樹墩上的黃安梗著脖子說道,“我和姐姐比親的還要親,兩年前,要不是…反正你要明白,她就是我的親姐姐,我這輩子都只認她!”
王也笑著點頭:“你已經說了很多遍…兩年前你在附近無意中遇見她,然后經過一些事情之后,你和她混熟了,而她無家可歸,于是一直在附近…”
“不是無家可歸。”黃安低沉道,“我見到姐姐的時候,她好像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連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不對,也不是不知道…”
抓了抓腦袋,他看了眼呂真:“他知道自己姓呂,叫做呂歡,他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只是她說自己不能離開這里。”
“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離開,好像要等什么人…”
“也就是說,你和她已經認識了兩年。”王也看向院子,“兩年時間,她都沒有離開這里?也沒有人來找過她?”
“我不知道…在我的記憶中是沒有。”黃安搖了搖頭,“姐姐對陌生人非常警惕,她開始不是住在這里,有段時間…她總是說有人跟蹤她,后來找的事情也不做了,就搬到這里來了。”
他指向屋內:“我知道,這里的主人出國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索性就和姐姐一起待在這里。”
“白天姐姐不敢出門,都是我出去買吃的,一直到姐姐失蹤…”
王也問道:“呂歡失蹤之前是否對你說過什么特別的話?或者有沒有什么異常的行為?”
“沒有。”黃安失落道,“姐姐和以前一樣…那天,她還說讓我存錢去練拳,以后可以走上擂臺,成為拳手。”
他隨手從身后的薄膜下拉出一個破舊的拳袋:“我一直都在練,看著視頻自己練…”
“錢也快存夠了,可是…等我回來,姐姐就突然失蹤了。”
“我報警也找不到人,他們就忽悠我說沒有那么一個人…姐姐身上什么都沒有,失蹤了就和人間蒸發一樣,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
王也安撫了一會兒黃安低沉的情緒,然后試探著問道:“你介意說說自己的身世么?”
“我的身世有什么好說的?”黃安把頭扭向一邊,輕哼一聲,“這件事怎么能扯到我身上?你們要是懷疑我和姐姐失蹤有關,那真是想多了,不如去做點實事…姐姐都失蹤一個多星期了。”
“聽起來,你們感情真不錯。”王也拍了拍黃安的肩膀,“那么,你們是怎么認識的?短短時間就能培養出那么深厚的感情。”
“真啰嗦…”抱怨了一句,黃安就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后才說道,“反正沒有姐姐就沒有我…在這個世界上,姐姐是我唯一的親人,不管要找多少年,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總之我都會找到姐姐。”
黃安存在著明顯的抗拒,尤其是在涉及到他的身世以及和呂歡相識的事情之時。
王也笑了笑,沒再問相關問題,以免刺激到黃安,過了一會兒,只是說道:“你再回憶一下,呂歡在離開之前,日常相處之中,有沒有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
“剛才就說了,姐姐在認識我之前的記憶十分的模糊,幾乎什么事實都記不起來,但是生活中又十分清醒…”黃安努力回憶了一會兒,忽然雙眼一亮,“她好像說起呂良,還有什么呂證…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這個發音。”
“我以前說要帶姐姐去找親人,她又不愿意,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姐姐就是那么矛盾,一會兒想家,有時候做夢都會說夢話,說起什么太爺之類的,但是一醒來又對回家非常抗拒。”
“呂家…”王也與呂真對視一眼,又看向黃安,“這里不安全,你愿意和我們一起離開么?或許我們有辦法找到你姐姐的蹤跡。”
“我不是懷疑你們,先前他們就讓我別急,可是人也沒找到…”黃安撇了撇嘴,“沒找到之前,我要在這里等姐姐,萬一姐姐回來了,看不到我,那該怎么辦?”
王也環視了一圈:“你晚上也一直住在這兒?你家人不會來找你?”
“我沒有什么家人…”剛說到這里,黃安忽然閉嘴,然后憤憤道,“別想套我話,都說了,我的事和姐姐扯不上關系…最近我一直住這兒,晚上就從墻后那邊爬進去,這里安全得很,沒有人知道我躲在這里。”
“也行。”王也看向黃安身后的房屋,“呂歡臨走之前有沒有留下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貼身的飾品?”
“沒有。”黃安聲音低沉道,“姐姐臨走之前,把東西都帶走了,什么都沒有留下。”
王也又看了呂真一眼,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下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想起什么有價值的線索,或者有什么危險,又或許,需要什么幫助,都可以打我的電話。”
黃安低聲說了聲“謝謝”。
“如果我們找到線索也會通知你。”
王也與一直沉默的呂真走出門外。
一直走過了院子,王也才低聲說道:“劇情有點熟悉,正好顛倒過來,和馬村長那邊相反…”
“黃安說的沒什么破綻。”呂真說道,“如果他的記憶沒有被人動過…”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問題,那么事情就更加奇怪。”王也思索著說道,“這個呂歡要是曲彤用來吸引你的陷進,那么呂歡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在你出現在碧游村之后。”
“因為最早,到那個時候,曲彤才能意識到,你的目標是她。”
“可是,現在據黃安所說,這個呂歡出現的時間是在兩年之前,正接上…你們村子里意外發生的時間。”
“而且黃安只是一個普通人,又能說出你們呂家的一些事情,說明他不是說謊,那么這個呂歡究竟是真是假?”
呂真搖頭:“呂歡已經死了,我親眼所見。”
“在你所描述的事件之中,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就是你在說起照片里的呂歡時,非常確定那個呂歡是假的。”
王也看向呂真:“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總是非常確信有人可以用異能完美無缺地將另一人變成呂歡的模樣,并且,連最細微的細節都可以模仿,那么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
拿出手機回了條信息,他繼續說道:“我只是說那么一種可能…就是在你們村子里發生意外的是假的,而這個呂歡…”
王也沒有說下去,但呂真已經明白王也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
“我也是瞎猜的。”王也嘆了口氣,“這事情怎么越調查越是復雜,如果說曲彤只是為了把你引到這里,現在你已經來了,也沒發生什么。”
呂真問道:“你能直接占卜出她的位置嗎?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個人,按照黃安所說,也是一個三無人員,警察局恐怕也調查不出她的蹤跡。”
“在碧游村的占卜,我是直接問這個院子在哪里,指向性非常明確。”王也有些無奈,“現在應該怎么問?呂歡在哪?或者照片上的人在哪,又或者黃安的姐姐在哪?”
“指向性太含糊了,就說黃安的姐姐,誰知道他有幾個姐姐?那么占卜效率太低,還要承受不明的反噬,要是有她的貼身的東西,也好問一點。”
說到這里,他話音一轉:“不過問題不大,多試幾次總能找到這位呂歡。”
“其實那么說來,黃安的記憶有沒有問題根本不重要,只要找到呂歡,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我就是奇怪,這事情為什么做得那么復雜?”
身后傳來跑步的聲音。
“喂,你們…”
兩人轉身,詫異地看向氣喘吁吁追上來的黃安。
擦了把汗,黃安叉腰站住:“你們真的能找到姐姐?這個東西是我姐姐留下的,你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們。”
他的右手在衣服上隨意擦了一把,然后伸出,在呂真兩人眼前攤開。
一個粗糙的手串出現在兩人眼前。
用來連接手串的繩子已經發黃,上面的心形串珠也不精致,反而像是小孩子將一顆顆小鵝卵石磨成了如此的形狀,然后再打孔串成了串珠,當中一顆已經出現了裂紋。
呂真拿過手串,沒有說話。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你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我只能賭一把。”黃安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呂真手里的手串,雙眼已經發紅,“那是姐姐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幾個青年路過,當中一個高個子猥瑣青年調笑道:“喲,這不是黃安嗎?怎么著?找到你的姐姐了?好幾個月沒見了。”
臉色變得難看的黃安沒有說話,從幾人身旁跑過,紋身的手臂在臉上擦了擦,不知道擦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猥瑣青年掃了一眼王也與呂真,然后看向黃安的背影,調笑道:“我就說,你那姐姐肯定是拋下你享福去了,說不定已經嫁給有錢人…”
黃安忽然停住,一言不發地蹲下,抓起一把石頭,猛然砸向青年幾人。
“喲,這脾氣兒還是那么沖…哎喲…”
與猥瑣青年站在一起的幾人一邊躲著石頭,一邊笑得更歡,然后慘叫一聲,紛紛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發出痛哼。
黃安冷笑一聲,又向幾人丟了一把石頭,隨后撒腿就跑。
“真的存在那么一個姐姐,黃安的記憶似乎沒問題…”隨手拋開手里的石子,王也收回視線,看向手串。
呂真吐出一口氣,把手串握進手中:“這是呂歡的東西,上面的石子是我和呂良陪著呂歡打磨出來的…根據這個可以算出她的位置嗎?”
王也點頭:“可以試試問這東西的上一任主人,如果真的是她用過的話…”
“真相應該很近了,呂歡…曲彤…”
呂真忽然轉頭看向遠處一棟矮小屋子的窗口,一言不發地向那邊走去。
“有人監視?”王也隨之看向那個窗戶位置,然后跟上了呂真的步子。
兩人走進那間破舊的小屋子之時,里面只有一個趴在油膩的桌面上的男人與撲面而來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呂真走近男人,踢開男人身下的椅子。
一個破損的手機掉落在地,男人向后倒地,露出一張蒼白的中年面孔,腹部位置插著一把匕首,鮮血自傷口部位流下,已經將衣褲染成了猩紅色。
地上也是一大攤鮮血。
“自殺了…”王也皺眉看著男人,“被發現就毫不猶豫地自殺,肯定是和碧游村那些人一樣,被影響過意識。”
“是個異人,應該是知道自己沒有逃跑的機會,索性就自殺了事。”呂真蹲下,在男人的脖子上一探,“還有一口氣,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我聯系一下哪都通那邊…先得把我們摘出去,不然會有點麻煩。”將屋子里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之后,王也說道,“不過就算有救,可能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這個人應該只是個小嘍啰。”
“黃安那邊要注意一些,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呂真起身。
“我原本想慢慢說服他。”王也從男人的位置看向窗外,正可以看到黃安所住的那棟破舊的院子,“但是看這情況,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就讓人來接他,先把他騙到我們那兒再說。”
哪都通總部。
穿著一身合體西裝的風正豪若有所思地從趙方旭的辦公室走出。
曲彤…明魂術…呂家…呂真…曜星社…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風正豪反手拉上辦公室的大門。
自從張楚嵐走入異人界眾人的視野之后,到羅天大醮舉行,再到天師下山,以及現在的曲彤之死事件,這熱鬧是一場接著一場,沒有一點停歇,令人應接不暇。
每次熱鬧發生都會對異人界的局勢產生令人無法忽視的重大影響——
張楚嵐的出現使平靜的異人界成了一個動蕩的漩渦。
天師下山之后,老天師走下十佬的之位。
十佬之位出現空缺是一件令無數人矚目的大事,但那里只有一個位置,而下面卻有那么多雙眼睛。
現在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對呂家絕對是一次巨大的沖擊,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勢力怎么會放過那么好的一個走上十佬之位的機會?
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落井下石。
那么這次會再空出一個十佬之位嗎?哪個勢力最有希望上位?對異人界的局勢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這事情要是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風正豪不介意看熱鬧,并試著推一把,為天下會謀些利益。
可是曲彤這事,天下會怎么能置身事外?
四大家,與那些大門大派都能被曲彤滲透,何況處于擴張期,到處招人的天下會?說不定已經被滲透成了一個篩子。
想起天下會那些中堅人物,風正豪有點頭痛。
事情沒有出來之前,他對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會看錯人。
可是事情出來之后,他現在連任何一人都不敢完全信任。
呂家的明魂術在曲彤的手里強到邪門的程度,連柴言那種人物都能影響,何況其他人?
“爸,到底什么事?讓您火急火燎地跑一趟公司總部?”
等在大樓內的風星潼與風沙燕同時好奇地看向風正豪。
“先去休息的地方再說…”滿臉思索之色的風正豪擺了擺手,大踏步的走出了大樓。
風沙燕姐弟倆對視一眼,連忙跟上前面的風正豪。
走出大樓沒多遠,迎面撞上拄著拐杖,帶著幾個王家年輕人的王藹。
風正豪客氣地點了點頭:“王藹老爺子,您也來見趙董事?”
“趙方旭那邊可以等一等…”王藹笑呵呵道,“風會長,有時間和老頭子我聊一聊嗎?”
風正豪有點詫異:“和您聊一聊?王老爺子想聊什么?”
“聊什么?”王藹意味深長道,“當然是聊一些有關風會長家傳功法的事情,比如它是怎么來的,老頭子我應該比風會長還要清楚。”
風正豪臉上的笑意消失。
“我知道得可比風會長想得還要多。”王藹左右看了看,“風會長確定要在這里說么?”
說得口干舌燥的趙方旭喝了口茶。
桌上的電話響起,他看了一眼,便將電話接通。
手機話筒內傳出了徐四的聲音。
“風會長走出大樓撞見了王藹老爺子,兩人已經避開跟隨者,正在單獨談話,我聽不到兩人在談什么,但是風會長剛才的臉色不大好看。”
“王藹…風正豪…”趙方旭放下茶杯,“不用監視,隨他們去吧。”
“您和風會長談得怎么樣?”
“風會長是個智慮深遠的人物,知道該怎么選擇,才對天下會,對異人界最有利。”
電話里傳出一陣抽煙的聲音之后,徐四的聲音又響起:“陸瑾老爺子和解空大師馬上到總部,您要先見面嗎?”
“不必,這兩位沒什么說的。”
“大概半個小時后,陳金魁趕到,您要見嗎?”
“見見吧,陳金魁…是個純粹的人物,對術法之流最是癡迷,就怕他看不透,在這個節骨眼鬧出點事端。”
“東北那位與呂家大致在兩三個小之后到總部。”
“曲彤的觸角術伸不到東北那邊,那位對這事不會太關心,應該是看熱鬧的心態居多,那就不見了,至于呂家…十佬會議之前,公司不能和他們接觸。”
“會場已經布置完成,公司一切平靜,如果東北那位與呂家沒有遲到,那么會議在四個小時后舉行。”
“按照原本的計劃走。”趙方旭拿起手機,“你那邊先試著聯系老天師,和老天師做好溝通,不要到了會場鬧出笑話。”
“通知小三,以及各區的負責人,都到你那里集合,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
電話那頭的徐四嘆了口氣:“你說的突發事件包括十佬之間的沖突么?這事兒我可是第一次處理…”
趙方旭忍不住笑道:“能夠處理十佬之間的沖突,說出來,你徐四的名聲在異人界要提升幾個等級。”
笑完,他嚴肅說道:“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邊的沖突與你們無關,保持住總部的平穩才是你們最主要的任務。”
“記住,我之前說的話,要把所有人,包括董事都處在你的控制之下。”
“明白。”徐四說道,“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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