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掀桌子
張青很遺憾，杜鵑唱片在大陸之外的發行，由無線的華星唱片負責。
原本準備分一杯羹的吳城，失望之余不無艷羨道：“青子，你這路數有點廣啊。tvb的線也能搭上？”
他本來是想做個掮客，賺點過手錢的…抽兩成份子。
張青微笑道：“六叔喜歡提攜后輩，不過我也不好意思占老人家的便宜，會給足發行費。華星唱片走的是tvb的老規矩，保底發行。如果吳哥愿意，我可以代為引見華星唱片的經理。”
吳城聞言一下失去了興趣，保底發行，不管唱片能發行多少，先要交一大筆發行費。
而且還要壓貨，大陸以卡帶為主，一張卡帶灌錄成本不到一塊錢，出給發行渠道五塊錢，發行商再鋪到下面各個書店、卡帶店是八塊錢，終端對外銷售則是十塊，都有肉吃。
可港澳臺和南洋那邊都是以cd唱片為主，灌錄費十倍于卡帶。
光壓貨就要拿出幾百萬來，吳城不是拿不出來，可大概率會賠，誰賠得起？
論音樂，大陸如今的流行趨勢難脫鄉土氣，在那邊實在沒多少市場。
除非，有《女人花》這樣的金曲。
哪怕還沒發行，吳城等老江湖已經斷定，這就是一首絕佳的金曲。
可是…這樣的金曲，連張青都不可能寫出多少來。
不然還有天理嗎？
吳城搖頭道：“算了，和麥先守好平京這一畝三分地吧。不過你也真行，現在華鼎、水星在咱們大陸招兵買馬攻城略地，你居然要打到他們老家去。華鼎、水星背后都有英資大水喉撐著，我們光守都有壓力。”
張青呵呵玩笑道：“寇可往，吾亦可往。”
“嚯！”
喬澤濤樂呵調侃道：“今兒才算見到年輕人的志氣，之前還覺得你太過老成。等你趟平兩岸三地，是不是還準備殺去大西洋稱霸格萊美？”
張青搖頭道：“杜鵑或許會有那么一天，但和稱霸無關。真誠的做音樂，做精良的音樂，是杜鵑的唯一使命。”
吳城眼睛內目光閃動，呵呵笑道：“你這么有理想，十個人夠嗎？”
張青笑了笑，開門見山道：“杜鵑是做音樂，換個自私點的說法，就是為了滿足我寫歌的樂趣。但一個人的才思畢竟有限，而且，音樂也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是所有。吳哥，杜鵑同和麥可能會是競爭對手，但一定是良性競爭。杜鵑不會和任何內娛唱片發生爭執，除非對方先出手。杜鵑一定能與和麥、騰飛、百花這樣的業內巨頭，和平共處，乃至合作愉快。”
“和平共處…牛筆！”
李峰仰著下巴，半是稱贊半是嘲諷的對張青說道。
連齊平和李素芝都有些詫異，今天的張青，和以往的謙遜謹慎不同，居然有些從容甚至強勢的感覺。
不是他平時的風格啊…不過轉眼又明白過來，今天的張青，是以杜鵑唱片老板的身份在面對這些老炮，再以后輩晚生的姿態供著敬著，那非得被人騎到脖子上拉屎不可。
商場，何時有過溫情？
但他們兩人沒想到，張青會這么快適應老板這個角色…
吳城也反應過來，隨后玩笑似的問道：“青子，你公司都還沒開張，就放話和我們平起平坐，和平共處？”
張青道：“吳哥，我不跟您來虛的。我和tvb關系很好，六叔很關照我。華星唱片是沒落了，但發行渠道還在，背靠tvb，發行能力還很強大。另外，六叔每年往內地捐贈超過一個億，華星如果想進來，從上到下沒有一處敢卡位。官方音像公司敢黑別人，敢黑華星嗎？”
吳城面色凝重道：“青子，你要這樣做，以后就沒辦法處了。說難聽點，你這是勾結外人，抄咱們自己人老窩啊。”
華星加官方音像，這就是在掀桌子！
張青笑了笑，道：“吳哥，港島馬上就要回歸了，是一家人。再者，tvb不是英資，純粹的華資，怎么能算是外人？不過，我實在不愿再多欠六叔人情，也不愿和官字口走的太近。最重要的是，我從沒想過在這一行業內稱王稱霸，就想平和的做些自己想做的音樂。所以我才說，希望和各家和平共處。吳總，您說呢？”
吳城聞言，深深看了張青一眼后，笑道：“青子，你真是越來越給人驚喜。你放心，有老張開過口，現在老齊也來了，你還給小常寫了那么好一首歌。和麥交下杜鵑這個朋友了，以后多來往。”
張天茂摸了摸光頭，笑著打圓場道：“老吳，我這個小兄弟行事風格就是這樣，什么話都先講透，有時候聽著感覺不大舒服，可這正是青子真誠的地方。話講明白了，行事就坦蕩，不藏著掖著玩兒陰的。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放心。你對他好，他對你好，就這么簡單！”
熱鬧散去，喧嘩平復。
到了傍晚時分，齊平才將客人送完。
張青原本早就想告辭，只是被李素芝留到了最后。
等曲終人散后，李素芝看著張青，微笑道：“今天應對的不錯，怎么學到的？”
張青頓了頓，輕聲笑道：“娟子教了些，趙姐也提點了幾句。公司老板在外面，不能弱了氣勢，也不能總是以晚輩自居，該露獠牙的時候，就該強勢一點。趙姐還在港島，不然這些事她出面更好。”
李素芝嘆息了聲，暫時避開了齊娟的事，問道：“趙薔還在港島？”
張青點頭道：“在那邊成立了鳳凰電影公司，趙姐事業心極強，想趁熱打鐵，再拍兩部。港島那邊拍電影，現在平均周期不到一個月，瘋狂。”
齊平忙了一天，這會兒才松了口氣，懶洋洋的坐在一旁笑道：“別把自己逼狠了，這么急做什么？”
張青道：“我們推測，這兩年可能是港島電影最后的光輝時刻了，尤其是明年回歸后，港島電影在外埠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作為。趙姐想盡可能多積累些資本，以便布局今后。”
齊平笑道：“你今天一反常態，是擔心新專輯發行后，吳城使絆子？”
張青看了眼花蝴蝶，點頭道：“花姐今天唱的太驚艷了，今天來的都不是新人，應該看得出這張專輯的潛力。雖然張大哥開過口，但是杜鵑要只是小打小鬧，吳城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一旦打響名頭，他還真就未必賣張大哥這個面子。即便明面上不打壓，背地里也少不了弄鬼。
我馬上開學，要做撒手掌柜，公司里就花姐和沈姐兩人，不提前把姿態表明，等他們欺負上門兩個女的甘受欺負，后面翻臉更麻煩。”
花蝴蝶在一旁笑道：“沒事的…我們忍忍就好，怎么能翻臉呢。”
張青笑了笑，道：“我們是做音樂的，不是受氣的。錢可以少賺，卻沒必要跟誰去低聲下氣，尤其是你們。”
花蝴蝶心里感動壞了，卻道：“哎呀，艷艷這樣的好好護著就行。我都這把年紀了，外面跑跑應酬應酬沒事的。”
張青還是搖頭，道：“這張專輯發了后，花姐你就是華語樂壇最頂級女歌手之一。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洗禮，金曲只會越來越經典，早晚都要成天后。我又不指著你賺下金山銀山，所以你站直了唱歌就好。”
花蝴蝶看著齊平笑道：“跟做夢似的，還有這樣好的事？當年齊大哥也沒這樣的待遇啊。”
齊平笑道：“我又不是當老板的…當初自己當老板就好了，失算了。”
李素芝想的則更深一些，看著張青道：“張青，不要因為那天的事變得偏激。可以汲取教訓，但不必矯枉過正。”
齊平面色也有些嚴肅起來，張青微微一笑，神情稍有些遺憾道：“阿姨，我并沒有記仇。那日之后，我反思了很多，也總結了不少思慮不周之處，譬如如果讓咱們這邊知道我拍了部賭片，那些曾經因為青年報的報導對我褒贊支持的百姓家長們，可能都會很失望。所以，以后我打算做一些彌補手段…
不過我仍舊不認為自己做了多么大的錯事，在外面投拍電影，是為了資本積累。
天鴻重工的發展，也未必是一片光明磊落，尤其是在外面。
阿姨，您不會覺得我狂妄吧？拿拍電影的事和天鴻比。”
李素芝目光柔和，道：“有什么不能比的？文化事業，同樣是事業。你如今也是做公司的人了，算是正式步入社會。有自己的思考和體會心得，這很好。至于孰對孰錯，就交由時間來驗證吧。這對你有好處，因為時間在你這邊。”
張青如今有足夠的時間，還有資本，去在挫折中成長。
張青沒想到李素芝會這么說，他有些慚愧道：“社會比讀書要復雜的多，我還差的太多。譬如今天，就可能有些激進了。只是如果我不清晰的表明立場，那些人就會以為有可操作的余地。我上學后不能常出面，趙姐、花姐還有以后的艷艷，都會是他們居高臨下俯視的對象。所以我不得不預先告訴他們，其實杜鵑并非一定要委曲求全，惹急了，還可以掀桌子。”
齊平取笑道：“去了一趟港島，倒是找了個好靠山。”
張青慚愧：“狐假虎威，借勢而行，并不光彩。”
李素芝嚴肅道：“懂得借勢，是不迂腐，又不是耀武揚威，而是為了自存自保，維護原則，這怎么能算狐假虎威呢？做人做事，都不必苛求完美，誰也成不了圣人。艷艷放在我們這，你大可不必有心理包袱。除卻你和娟子的事，就你自身而言，阿姨就很欣賞。”
齊平提醒道：“張青，有得必有失，你想在娛樂圈做這股清流，可能就要隔絕于娛樂圈外。他們不打壓你出片，但其他的事，比如評獎，樂評人，還有開演唱會審批方面，他們都很有影響的。杜鵑唱片如果不按他們的規矩走，想出頭太難。
就算你不在意，可旗下歌手不會不在意，別弄到最后里外不是人。”
花蝴蝶忙表明態度：“我肯定不會。對我來說，錢夠養父母，養孩子，就足夠了。憑這張專輯，我敢肯定都用不完。”
周艷艷也覺得該開口，輕輕脆脆道了句：“我也是。”
齊平雖不多言，卻還是搖頭笑了笑。
進了名利場，哪還有真不在意的？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又豈是說說的…
張青卻笑道：“他們還做不到一手遮天，最多給我們添點麻煩障礙，延緩些杜鵑的腳步。但杜鵑本來也從來沒想過只局限在內地。花姐抽空的時候要學習英語，艷艷粵語、英語都要學。還是那句話，我們沒想爭名奪利，稱王稱霸。但是多條路，總能從容一些。”
花蝴蝶很是欣賞張青的志氣，不過還是驚呼道：“學英語，我？”
周艷艷也驚嚇：“我連普通話都還不很標準…”
張青笑道：“你們別看著我，我能做的其實并不多。一個就是寫歌，二個就是不急功近利，拿你們當搖錢樹，逼你們連軸轉趕場子。
除此之外，想要成功基本上還是要靠你們自己。
你們自己不努力不肯下功夫，我做再多也是無用。”
齊平看著眼中難掩激賞的妻子，心里苦笑不已。
要是張青是他們兒子，那該多好啊…
這小子，活生生就是李素芝心中完美的兒子模板。
見過那么多后輩，也有些號稱年輕俊杰的，可李素芝也沒指點過哪個。
別看她喜歡對張青說教，那是因為她欣賞張青，才傳授她的智慧學識和經驗。
在真正懂的人眼里，這些教誨千金不換。
只是…可惜了。
嘖，不過也不好說，看緣分吧…
自家閨女的心思誰都明白，齊娟甚至當著老頭子的面喊出張青是她心愛的人。
如果留學這樣相隔萬里的考驗都不能分開兩人，那齊平以為，以后的事還真不好說。
張青要是真的在文化產業做出一番氣象來，老頭子估計更難阻攔。
但是，看看一旁周艷艷看張青的眼神，齊平忽然又覺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