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謀而合
“你應該知道，詭道魔種提升修為的方式就是祭道，而祭道的本質，就是一種‘交換’，由低位格的詭道魔種向高位格的詭道邪物獻祭資源，從而換來詭道氣機的澆灌。”
周玄聞言，語氣也是逐漸溫和了下來，詢問道：“難道‘祭道’有說法？”
了無痕點頭道：“你有所不知，祭道儀式所需要的兩個條件，第一個是祭文、第二個是祭壇。在乾元上境中，一旦詭尸蘇醒，整個秘境頃刻間就會成為祭壇，而其真名，便會從每一個知道它的生靈的真靈之中被提取出來，成為祭文的一部分…”
“在詭道面前，‘知道’就是一種風險。”
“洞悉詭道者，會被詭道氣機糾纏真靈，耳邊常浮現詭道囈語，進而形神混亂，半癡版半魔，逐漸無法自拔。”
“我們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遮掩了其中的部分真相，但核心的內容，卻半點也沒有藏掖。”
“乾元上境的性質，歸根結底就是一個秘境。”
“所以每一個星海玄門的修士都知道，這個秘境與曾經的大能者乾元道君有關，而那些步入了仙道的道友晚輩，我們便會更進一步告知他們詭道血云的事情。”
“我們告訴他們，乾元道君曾將詭道之中的某位‘王’斬落之后封印在了這里，所有的封印都是用來鎮壓那位‘王’的。”
“實際上，這位‘王’，就是乾元道君自己。”
“從根本上來講，性質并無區別，而從出發點來看，其實也更好…只有達到了一定層次的人，才會知道這里的真相。”
“原來如此…”周玄聽罷，摸了摸下巴，歉然道，“是我考慮不周，錯怪你們了。那那個‘詭尸’又是什么意思？”
“你有那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我也并不會覺得奇怪。”了無痕道，“至于那‘詭尸’…”
“你可曾聽過道祖斬三尸證道的傳說？”
“斬三尸證道？”周玄眼睛一亮，沉聲道，“你是說鴻…”
“慎言！慎言！”了無痕趕緊制止道，“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要說出名諱來…”
他似乎格外忌憚。
周玄便道：“那我應該是略有耳聞。”
“有耳聞就行了…”了無痕道，“道祖斬三尸證道，曾將此法傳下，記錄于諸多密藏之中，乾元道君便效彷此法，將自己的詭道本源化為‘尸’斬去，封印在了乾元上境之中。”
“他將詭尸之上的詭道本源盡可能地剝離了出來，他將其中最大的三部分封印到了這一環區域的‘巨巖谷’、‘幽元劍冢’以及‘乾宮碑林’之中。”
“將中等的十八個部分，封印到了二環區域之中的十八個禁地里，余下的那些部分，則是分散著封印到了三環區域以及一些特地開辟出來的小天地中。”
“而剩下的那一具‘詭尸’，便是被封印在了核心區域之中。”
周玄問道：“就是那個號稱真仙止步的核心區域？”
“是啊。”了無痕道，“乾元上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鎮詭大陣，由三個不規則的同心圓區域分化詭尸上的詭道力，將其分解成詭道氣機經過鎮詭大陣，排入無垠虛空之中。”
周玄微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等一下，這個過程，是不是被叫做‘金蟾吐納’？”
了無痕頷首，哭笑不得道:“是啊…說起來，金蟾前輩為此背了好長時間的鍋，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那詭尸，卻是實實在在的從乾元道君身上剝離出來的東西，從一定程度來說，一旦被它破開封印，對于方儀十地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
“但是，乾元道君布置的封印是無法從內部被擊破的，因此每一次乾元上境開啟時，我和提壺老頭中的一人便會暗中進入這里，鎮守一環區域…”
“而這一次的情況比較特殊，或許是詭道等不及了，又或者是乾元道君真的徹底陷落在了詭道深處，四個詭道大世界傾巢而出，妄圖擊破封印，將詭道血云釋放出來。”
“一旦讓詭道血云彼此吞噬融合，成為一股足以喚醒詭尸的力量，那么乾元道君原本為了鎮壓詭尸而付出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周玄沉聲問道：“那為什么不先詭道一步，將乾宮碑林這三個地方的詭道血云消滅，從而從根本上阻止它們融合呢？”
了無痕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你應該能夠感覺到，以我的修為，想要毀滅，甚至是湮滅乾宮碑林中的那部分詭道血云，根本易如反掌。”
周玄想到了了無痕的純陽天劍，那樣的一劍一旦噼出來，再輔以后者的天道氣機，絕對能夠將詭道血云清掃的一干二凈。
“所以這里面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嗎？”他問道。
了無痕灌了一口酒，接著道：“其實我和提壺老頭在萬年前第一次發現乾元上境的時候，就將一環區域里的三個封印點全都清掃了一遍。”
“甚至，就連我們離去之前，也是重新確認了一遍一環區域內再無半點詭道氣機的。”
“但是，當乾元上境又一次開啟時，我們發現，原本被我們徹底磨滅的詭道氣機，又重新出現在了封印點中！”
“難道是‘刷新’機制？”周玄眼底閃過一道精芒，下意思地滴咕道。
了無痕微微一愣：“刷新機制？什么意思？”
周玄便說道：“這是一個概念，大概的意思就是…乾元上境每一次開閉之間，都會有一股超越我們認知的‘規則力量’，將它塑造回原來的樣子。”
“就比如說我們這次離開之后，乾元上境關閉，然后它刷新自己，等我們下次再來的時候，這里的一切就和這一次的一樣。”
了無痕這回聽懂了，點頭道：“你說的這個‘刷新’和我們遇到的情況有些像了，但是，這是基于封印還在的情況下，如果封印被破壞了呢？”
“封印被破壞？”周玄一愣，“你是說這一次我們遇到的情況？”
了無痕點頭道：“提壺老頭發現，乾元上境里各個封印點的作用，就是在分化掉詭尸身上的詭道氣機之后，將殘存在乾元上境之中的詭道氣機收集起來，并且慢慢地消磨掉。”
“如果封印點破壞并且沒有被‘刷新’出來的話，那么整個鎮詭大陣就等于是出現了嚴重的問題，等到再開啟的時候，它會不會已經成為了詭尸的溫床呢？”
“所以…這一次的情況不一樣了，這幫詭道邪物們不惜一切也要打破封印點，說明后果遠比我們想象的要糟糕，所以我和提壺老頭商議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這一次來一波大的！”
“它們不是破封了嗎？好，他們既然主動破封了，那我們就從根源上先毀滅一次詭道血云，然后…我們不會離開，我們要等到‘刷新’的時候，好好看看這個乾元上境的‘刷新’規則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你們不離開？”周玄大吃一驚，“在此之前，可曾有過秘境關閉前不離去的先例？”
了無痕道：“有過一例，但不是乾元上境的。”
“那一例怎么樣？”
“那位道友在秘境里獨自過了三百余年，然后當秘境開啟之后，就出來了。”
“就這么簡單？”周玄詫異道。
了無痕笑道：“他是運氣好，那秘境本身就沒有什么危險，也沒有詭道這類臟東西，但乾元上境一旦關閉，鬼知道要面對什么。”
周玄問道：“所以你們明知道此行充滿了不確定性，也還要留下來？”
了無痕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葫蘆：“害！提壺那老頭年紀大了，要是他一個人留下來，我不放心，反正吃他的喝他的，我就陪他走一遭了。”
他這個回答可謂與周玄的問題毫不沾邊，但這話落在周玄耳中，卻讓后者對他一下子肅然起敬。
了無痕無奈道：“萬事開頭難，總的有個先驅者吧，老頭既然想要試試，那我便和他試試咯。”
“如果這里的刷新機制真的理想的話，那么我們除了無聊呆以上幾百年之外，也不會有其他的什么危險。”
“而如果問題大發的話，我們與其等詭尸沖破乾元上境，出來禍害方儀十地的時候才有反應，倒不如在這里先做出一番了結，比起那個時候，說不定我們在這里還會占到先機。”
他聳了聳肩，嘆了一口氣，道：“沒辦法呀！誰叫我們哪怕到了現在，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對付詭尸呢！”
“乾元道君當初的確留下了‘道宮三宮，可破詭邪’的批言，但問題是，以我們修為，就算想要去紫炎砂浮宮和玄元清宮，也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就算我們自斬修為，可不知道要自斬多少刀才會掉到那樣的境界…”
“說不定，沒斬幾刀，自己先掛了呢！”
周玄聞言，也是深表理解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所以，你們有具體的鎮壓之法？”
了無痕搖頭：“硬來唄！對古詭尸，除了那批言上的方法之外，發根本別無二法，我們也只能一步看一步了。”
他說罷之后，看向周玄，問道：“周老弟，你呢？你這次來有什么目的？”
周玄撓了撓頭，面露尷尬之色，道：“說來慚愧，我這一次進來，其實都沒有考慮到什么詭道魔種的事情，只是聽說這乾元上境的核心區域真仙止步，所以猜想過去看一看，順便突破一下什么的…”
比起了無痕和提壺道人那種為斬詭尸不惜以身為愿的做法，他來這里只是為了突破一下境界，隔絕委實是云泥之別，以至于說出來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趕緊補充道：“咳！這是原計劃！”
“當我知道詭道魔種的事情后，這個計劃就有了調整…”
“你也知道，我這個仙府雖然只有我一個人，但在對付詭道魔種方面，一直是不遺余力的。所以，當我得到‘道過三宮，可破詭邪’的批言之后，就在一步步地尋找這乾元上境的真相。”
“實不相瞞，雖然之前還不知道核心區域里封印乾元道君的詭尸，但從本質上來說，我們的方向是一致的，那就是毀滅詭尸。”
“而且，批言的事情，其實我已經達成了兩步了…現在就只差藏星宮了。”
了無痕聞言，灌酒的手微微一頓，忍不住多喝了一口，被嗆了一下：“咳咳咳咳…你剛才說啥？你已經過了兩宮了？”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周玄，忽然一拍腦袋，驚呼道：“對啊！我怎么把你小子的真實境界給忘記了？你這小子雖然戰力通神，但境界卻還是實打實的分神期啊！”
“所以你落在了二環區域，然后先后去紫炎砂浮宮和玄元清宮之中得到了那兩柄‘鑰匙’？”
周玄微微點頭，表示肯定。
了無痕頓時大喜，連忙道：“好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你才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妙！這可真是太妙了！”
“那等你取得第三柄鑰匙，我們就可以對詭尸下手了！”
周玄道：“理論上是這樣的。”
“好！等此間事了，我們就去找提壺老頭匯合，然后一起去藏星宮！”了無痕醉意全無，渾身充滿了干勁。
周玄默默地點了點頭。
就在周玄和了無痕趕往幽元劍冢的時候，一座布滿了焦黑色巖土的火焰谷中，漫天翻騰的詭道血云發出震撼天地的恐怖咆孝聲，血云之中，無數的異象像是浪里白條一樣跳躍飛濺，聲勢浩大，仿佛能夠撕裂泱云，破開一切桎梏。
這里便是禁地“巨巖谷”，五頭詭道仙以自身為引，以眾生精血為祭，破開封印，釋放出了被封印在這里的詭道血云。
玄門人仙們不敵詭道血云，被擊殺了三位，重傷了一片。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望向詭道血云的目光之中卻沒有半分焦躁與不甘，反而充滿了敬畏與火熱。
若是細細看去，定會發現他們的目光其實并非是聚焦于詭道血云的身上，而是停留在了一個正漂浮于詭道血云之前的老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