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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劫主初顯威

  大意了。

  鋪了數層仙光、此刻依舊不免裂開的大地上,原本長勢旺盛的玉米地已經化作灰燼。

  奎木狼此刻就單膝跪在灰燼之上,脖頸橫著一把長劍。

  婁金星君皺眉凝視著奎木狼,目中滿是滄桑,她長劍一橫,奎木狼脖頸帶出少許血痕,卻并未深入。

  這位星君轉身離去,任由側旁飛來十數道流光,要將奎木狼五花大綁。

  奎木狼雙眼瞪著婁金星君,面色漲紅,卻是一言不發,任由這些天仙將他肉身困縛住。

  他并非輸不起。

  婁金狗念著舊日袍澤之情未直接斬他,他此刻肉身雖還有掙開這些天仙的實力,也未多掙扎什么。

  二十八宿,要臉。

  更何況元神被封的情形下,他再掙扎也是徒勞,只是讓彼此多幾分狼狽罷了。

  很快,奎木狼失去了最后的反抗機會。

  一只八卦盤懸在他頭頂,一張太極圖飄在他身下,金木水火土五重封禁化作五顆顏色各異的星辰,在奎木狼身周盤旋。

  空中,那朵白云已是極速遁走。

  一一截天教來人中,似乎有兩人有特殊的逃命本領,奎木狼被封的一瞬,他們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追上去的冰檸只是無功而返。

  外圍觀戰的群仙,此刻尚未從剛才的斗法中回轉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峰回路轉、攻守異位;

  十三名真仙,配合十三道奇異的金光,封住了大名鼎鼎的西天第一宿。

  之前還都在津津樂道百花仙子實力的散修,此刻話題已是開始圍繞那個名為周拯的大劫之主.....

  “將奎木狼押來!”

  嘯月一聲低吼,四名魁梧的仙人向前,將奎木狼抬到了周拯小隊別墅的院落中。

  周拯本是想躲去屋內,避開后續出風頭的局面。

  但百花仙子與婁金星君站在主位,而后又左右側身,將屋內的周拯露了出來。

  道道目光匯聚而來,復天盟諸高手凝視著周拯。

  周拯淡定地走去冰箱,拿了一罐之前超市打折買的啤酒,隨手拉開拉環,又取了兩只玻璃杯,去了院子中。

  奎木狼該如何處置?

  雙方如今分屬敵對,按理該直接斬了。

  但奎木狼是天庭舊臣,位階不低,要斬他還需紫薇帝君之令,周拯在復天盟中沒有什么‘名分’,只是一個合同工,下不了這個令。

而且,奎木狼本身實力非凡  今日算計這么多、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方才將奎木狼拿下,直接斬了著實有點可惜。

  周拯看向門口的冰檸老師,輕輕眨了下眼。

  “招降試試?’

  冰檸兩根纖指輕捻胸前秀發,并未回應什么,那意思是讓周拯自己拿主意。

  周拯看向婁金星君。

  在場復天盟仙人中,地位最高的其實是這位婁金星君。

  “唉,”婁金星君側過身去,“舊日兄長,本將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們看著處置吧。”

  嘯月道:“按理說,應是將奎木狼押去紫微帝君尊駕之前,但如今各處糟亂,恐夜長夢多…周拯你說了算,今天能抓奎木狼,全憑你的神通。”

  鳳瞳仙子捂著那健美的腰肢自半空落下,呲牙倒吸了口氣,其上還有一個腳印,惹的她狠狠地瞪了奎木狼幾眼。

  “我跟這位大人物聊聊吧。”

  周拯主動請纓,抬手對著角落中看熱鬧的波斯貓招了招。

  靈沁兒化作一襲古裙的少女,就是裙子開叉稍高了些,又在外面披了一層欲蓋彌彰的薄紗,低頭快步到了周拯身后,聽周拯叮囑了幾句,低頭領命而去。

  當著這么多仙人的面,靈沁兒也知道分寸,沒敢喊平日里的稱呼,而是老老實實地道了聲:

  “主人。”

  差點把周拯的隔夜飯給膩出來。

  少頃,靈沁兒用法力搬來兩只蒲團、一方矮桌,擺在了別墅的前院。

  周拯自顧自地盤腿入座,將冰啤酒的拉環拉開,倒入玻璃杯中,擺一杯在奎木狼面前。

  他其實也不太懂自己該如何做,趕鴨子上架罷了。

  向前數幾百個日夜,他只是隔壁大陣中渾渾噩噩的凡人一枚,揣著的無外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理想;

  但如今,周拯必須去解決當前局勢上的難題。

  畢竟,這是他親手踹開的大門啊。

  “聊聊嗎?”周拯問。

  一旁天仙向前,解開了奎木狼雙手的束縛。

  奎木狼陰沉著面容,向前走了兩步,盤坐在周拯面前。

  他此刻著實狼狽,長袍多有破損,劍傷、刀傷、術法轟擊的傷勢隨處可見,右腿更是有兩個血洞呼呼向外流血,卻是被嘯月咬了。

  奎木狼扶著桌案邊緣,慢慢地盤腿坐下,抬頭凝視著周拯。

  他那狹長的雙目,似是能將周拯的皮、肉、魂看破,這還是他元神被封禁的情形。

  奎木狼淡然道:“成王敗寇,生死隨意便是,自我踏上反天之路的那天開始,就沒想過能留下全尸。”

  這個…

  周拯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形容眼前這個神話人物,對方身上的傷痕依舊流淌著鮮血,脖頸間的傷口尤為刺目。

  后面的嘯月扭頭對幾名守備仙人傳聲嘀咕了幾句,后者趕去撤走了此地陣法。

  但凡天上地下能放出仙識、且足夠探查到此地的散修,盡可聽聞周拯與奎木狼接下來的談話。

  似是不想多抻下去。

  奎木狼低聲道:“只是不曾想,我竟敗的如此輕易。”

  “輕易嗎?”

  周拯心底組織著語言,笑道:

  “一位與將軍差不多齊名的二十八宿高手,一位擅困敵的瑤池悍將,再有如此多天仙真仙配合,還有我這一手天道封禁,這才勉強留下將軍。

  “這談何容易?

  “更遑論有如此多的陣法,如此多的寶物,以及我等苦心為將軍設下的陷阱。

  “將軍失利,非戰之罪。”

  招降第一步:先捧后摔。

  奎木狼果真面色稍緩,凝視著周拯。

  怎料周拯搖頭輕笑,與奎木狼目光對視,那雙眼眸清澈如月下清泉。

  “將軍的失利,只是因將軍自身的傲慢罷了,將軍此前并未將我等放在眼中吧。”

  奎木狼嘴角微微抽搐,卻閉目輕嘆。

  “你說什么自都是的,隨意發落就是。”

  “發落將軍?我是沒這個權柄的,我只是個復天盟的合同工,被所謂大劫選中的棋子罷了。”

  周拯略微搖頭,已是轉過話鋒。

  招降第二步:尋找共鳴。

  周拯輕嘆了聲,目中帶著幾分迷茫,表情也滿是苦澀,暗中觀察著奎木狼的微表情。

  任何人都無法保守秘密,即使他緘口不言,他每個毛孔也會滲透出背叛他的信息。

  一一周拯想到了自己少年時看到過的藍星雜書,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將軍認識我嗎?

  “我并非是在賣弄什么,只是,我前世記憶已消散,也不知自己前世到底是誰,我不斷勸自己不要去管這些,我就是我,也只會是我,但終歸…只是任人擺布。”

  奎木狼目中露出幾分無奈之意。

  這幾句話,卻也切中他的心聲。

  周拯語調變得更郁悶了些。

  “說到底,你我皆是那些大能手下的棋子罷了,被人利用、被人差使。

  “說什么是主劫之人,全都是身不由己,不得自由,不得逍遙,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奎木狼慘然一笑,“本將曾想過許多次,會死在誰的刀下、誰的劍下,不曾想,最后是落在你的手中。”

  周拯:就怕你不開口。

  “將軍為何要反天?”周拯忽有此一問。

  奎木狼默然無語,低頭看著桌面,表情有些直愣。

  周拯心念飛速轉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學會的這種‘嘴遁法訣’,但他仿佛回到了大學時期進女生宿舍推銷發卡的歲月;

  怎么進去、怎么賣貨,要花費的心思,可比現在多多了。

  招降第三步:摧其信念,破其心防。

  周拯不等奎木狼開口,繼續道:“是為了當年的百花羞吧。”

  奎木狼閉目不語。

  周拯緩聲說著:“將軍覺得,害死百花羞的是天條,是天庭的嚴苛,是眾神的無情?大概就是這樣吧…也對,按將軍的觀念來看,妻子如衣服,是可以隨時舍棄的。”

  “她絕非!“

  奎木狼突然跪坐了起來,低吼著,血紅的雙眼睜開,脖頸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

  “她絕非我隨意舍棄的衣服!她與我伉儷情深!”

  周拯絲亳不讓,定聲喝問:“那將軍當日為何不敢站出來為她求情!”

  奎木狼攥緊雙拳,卻只是頹然坐了回去。

  周拯乘勝追擊,不給奎木狼半點調整心態的機會。

  “將軍那日怕了?”

  奎木狼雙眼有些直愣。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午后,他跪坐在那華光四溢的凌霄寶殿前,抬頭就能看到無邊星河、璀璨仙光、一根根華美的柱子,但他只能低著頭,低頭看著面前翻涌的云霧,看著陷在淺淺云要中的膝蓋,以及最下面那宛若半透明的琉璃石。

  他怕了?

  他怕了。

  “將軍那日危在旦夕,朝夕不保,心底怯弱,不敢出聲。”

  周拯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事后,將軍心底涌出了天庭的恨意,涌出了對天條的恨意,覺得是這天、是這天條,讓自己痛失愛妻。

  “人間十三載的逍遙,當真快活。

  “回首卻只有天庭這冰冷的大殿,回過神來時,自己已如行尸走肉。”

  “你懂什么......“

  奎木狼抬頭看著周拯,冷笑著,但這冷笑看著帶著幾分暴戾:“你懂什么!”

  “我不懂嗎?”

  周拯輕嘆了聲,心底回憶起了夢中的畫卷,想到了那個主視角中,自己在凌霄殿前慢慢站起,口中低吼‘天庭負我’。

  “將軍覺得,為何你們都忘了我?”

  奎木狼眉頭微皺。

  周拯冷笑著反問:“將軍可知,如何在三百年內輪回九世?”

  奎木狼攥著的拳頭松了下。

  周拯苦笑了聲:“將軍可知,百花仙子與我有前世情緣,而我卻連百花仙子是誰都想不起,這般滋味又如何?”

  百花仙子站在后方抿嘴低頭,眼中帶著幾分憐惜。

  奎木狼目光空洞地喃喃著:“你也是個苦命人。”

  “我不覺得自己苦。”

  周拯端起啤酒喝了口:

  “我覺得我生活挺好的,如果不是遇到了神話里的這么多事,平凡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原本計劃著,去組建一個家庭,去照顧一對娘倆,就這么如凡人般老去,我就算沒有什么法力,也知道該去賺錢養活這個家,這是咱們男人的責任。

  “將軍,你其實是個很卑鄙的人。

  “你真的恨天庭的仙神嗎?你真的想去跟截天教去建立一個新秩序嗎?

  “根本沒有。

  “你只是把對自己無能的恨意,轉嫁到了天庭身上,你只是不斷告訴自己,是天庭害死了百花羞他們娘仨,要去找天庭報仇,要去找天庭復仇。

  “因為一旦你停下來,你就會不自覺的反思,到底是誰害死了百花羞?是你的欲望!是你的懦弱!是你的不作為!是你的沒有擔當!”

  奎木狼默然,渾身卻在輕顫。

  周拯言語如劍,直刺奎木狼早已震顫的心防:

  “你只是推卸了自己的責任!

  “千年前的你,明知天庭天條在前,明知天地間醞釀著一場大劫,猶與百花羞私通,事發之后卻讓百花羞自己打了罪過,是,你是二十八宿,是西天白虎第一宿,上面有四御大帝保你一命!

  “但你就不肯為百花羞承擔一點風險!

  “哪怕一點你都不肯!

  “你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凈,你真就那么干凈?百花羞能強迫你?她能脫你褲子嗎?

  “百花羞的死,你有九成的責任!

  “歸根結底,你連自己的褲腰帶都管不住…我挺瞧不起你的,真的,你算什么男人?”

  奎木狼緊緊攥拳,似乎隨時有可能爆發。

  周遭仙神大多屏住一口氣。

  周拯仰頭,將杯子中的啤酒喝盡,輕輕舒了口氣,看著天邊的云朵。

  過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是幾分鐘,又或是過了半個多小時,天邊的云朵已飄遠了許多。

  周拯將那杯啤酒推了過去。

  奎木狼抬手握住玻璃杯,仰頭灌入口中。

  周拯又沉默了下來,給奎木狼倒了杯酒,便起身走去屋內,拿來了一提冰啤酒。

  招降第四階段:走心。

  靈沁兒在角落抱起了琵琶,指尖輕輕掃動。

  —曲《琵琶語》,凄婉哀怨。

  “喝我這個吧。”

  百花仙子對周拯傳聲,隨后款款向前,鋪開裙擺、跪坐在矮桌旁,憑空取來酒壺酒杯百花釀,為周拯與奎木狼斟滿,隨后起身退走。

  周拯端著酒杯,與奎木狼輕輕碰了下,仰頭喝了下去。

  這酒不錯。

  奎木狼面容木然,同樣仰頭將百花釀一飲而盡,隨后就坐在那愣愣地出神。

  周拯抓著酒壺為奎木狼連倒三杯,奎木狼盡皆一飲而盡。

  琵琶聲入耳,墻外那大片的灰燼在隨風起舞,不知凝成了誰的身形。

  又一陣,周拯聽到了面前的抽泣聲。

  他低頭瞥了眼。

  奎木狼保持著跪坐的姿勢,雙拳抵在膝前,低頭拼命忍住,雙眼猶自通紅,一滴眼淚慢慢砸落,但后續立刻被奎木狼忍了回去。

  “這滴眼淚告訴我,你其實還有良知,只是心底太怯弱。”

  周拯嘆了口氣。

  “你恨天庭,天庭已經崩壞了,還是你親手推動著崩壞的。

  “還有什么該恨的呢?還有什么能去恨的呢?

  “從這條路上退下來吧,截天教是什么底細,你心底明白的很,不用我多勸你什么。

  “你是二十八宿,是護持蒼生的戰將,是守衛西天域無數生靈的天神,可你得知道,婁金星君不殺你,不是因為你戰力超群。

  “咱”都是棋子,棋子都沒有不可替代性,對于真正的執棋者而言,一個高手算得了什么?

  “我死了,還會有其他主劫之人;你死了,還會有其他奎木狼,連齊天大圣都有一個六耳獼猴做后備,咱們多個什么?

  委金星君剛才不殺你,只是念當年舊情罷了,你在大吼一聲提刀反天的時候,想過你這些兄弟嗎?他們被你傷的不只是寶體元神,更是這,是心啊。”

  奎木狼抬頭看向門口靜立的婁金狗,后者垂目輕嘆。

  周拯低聲道:“你比我虛長幾歲,我就喊你一聲狼哥…回來吧,二十八宿不該刀兵相見。”

  “我還能回來嗎?”奎木狼看著周拯,目中帶著濃濃的不甘,顫聲道,“我跟在那個人身后推翻了天庭,天庭流的血,都有我的一份!”

  “這些是紫微帝君才能下決斷的事,我也沒辦法給你保證,但你現在,該認錯認錯,該去百花羞墳前賠禮就去賠禮。”

  周拯道站起身來。

  “楊戩為什么要推翻天庭我不懂,但狼哥,你只是為了一己之私,為了遮掩自己的丑陋與不堪,別繼續錯下去了。

  “別讓此生再有遺憾,你已經做錯了太多,現在去彌補,也不知能不能彌補上了。

  “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像個男人那樣,別讓我真的瞧不起你。”

  一聲輕嘆,周拯將杯中百花釀一飲而盡,起身看了幾眼奎木狼,負手轉身,漫步回了屋內。

  奎木狼怔怔地坐在那,周遭仙神靜靜地注視他。

  這…管用嗎?

  婁金星君剛要轉身離開,神情滿是蒼涼。

  “二妹....“

  奎木狼突然開口。

  婁金星君低頭看去,卻見奎木狼站起身來,帶著周遭時刻要撲上來的十多名仙人一同向前沖出兩步,雙腿一彎,突然在臺階前跪了下去。

  “大哥…錯不該如此…錯不該如此.....“

  其聲嗚咽,似有無盡悲鳴。

  婁金星君仰頭看向空中,眼圈微有些泛紅,終究是未能轉身離去,只是靜靜佇立。

  天上、地下,但凡目睹這一幕的仙神,此刻盡皆將目光挪去周拯剛入內的屋舍。

  但那里已經起了陣法,遮掩了周拯的行蹤。

  與此同時,隆辰市圖書館的保安亭前,搬山道人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玻璃,玻璃中正有大陣外發生的這一幕。

  這道人久久不能回神。

  這又是,什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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