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皇帝已經下旨賜了婚,不管老四或玉柱多不情愿,都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經過磋商,老四和玉柱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點就選在了老五的王府。
這么安排,彼此都不吃虧,誰也不占東道。
只是,玉柱是單獨去的,老四居然帶著弘昀一起來了。
一般情況下,結親的談條件,都需要經過有分量的大媒或是官媒婆的居中傳遞消息。
老四是個爽快人,不耐煩折騰往返,索性約了玉柱,當面把話一次性的說清楚。
西花廳里,老五坐在圓桌的下首,玉柱和老四相對而座,面朝大門的首座則空了出來。
既然是當面談條件,講究的就是個對等嘛,氣勢上絕對不能先輸。
老五笑瞇瞇的說:“四哥,柱弟,你們兩家結親,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老四點點頭,有感而發的說:“唉,汗阿瑪讓玉柱的嫡子,娶了我們家的縣君,一碗水端得極平,誰都不吃虧啊。”略微帶點酸。
照大清會典的規矩,親王的嫡福晉之女封為郡主,側福晉之女封為郡君,媵妾之女則無封,統稱宗女。
實話說,老皇帝封宋格格之女婉君為縣君,已經算是殊恩了,主要是怕身份不對等,讓玉柱心里有想法。
玉柱的嫡長子佟佳·軒玉,乃是許襲三次的三等伯,超品。
許襲三次的意思是,軒玉的兒子、孫子和曾孫,這三代人襲爵的時候,不降爵。
到了軒玉的玄孫這一輩,就只能降襲一等精奇尼哈番(子爵)了。其后,就是逐代降等襲爵了。
三等伯娶縣君,夫妻之間并不存在,誰壓過誰一頭的問題。
玉柱的鐵桿兄弟,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孫承運就不同了。
孫承運這個和碩額駙,屬于是尚主的范疇,而不是娶了公主進門。
和碩愨靖公主,也不是住在孫府,而是有單獨的公主府。
按照禮法,公主是君,孫承運是臣。
說白了,孫承運和公主在榻上親熱之前,要先跪下行大禮。
就算是在萬惡的皇權專制時代,但凡有點心氣和本事的男人,都對尚主之事,避之惟恐不及!
老五故意忽略了老四的酸味,依舊笑吟吟的說:“咱們哥兒三個,兩個親王一個鎮國公,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兒個,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各自準備花多少銀子吧?”
在民間,大婚之喜,自然是豐儉由人,根據各自的經濟能力進行操辦。
但是,彼此都是大貴族的情況下,基本的面子,不能不講究的。
老四心里有數,老五張嘴就問銀子,那是知道他比玉柱窮得太多了。
“唉,我的家底子薄,又不擅經營,只能指望著王莊的那點收成了。”老四皺緊了眉頭說,“不過,我的手頭再緊,借債也要湊出五萬兩銀子的嫁妝。”
這年頭,女兒就是個賠錢貨。
就算是縣君出嫁,基本上,嫁妝也都在一萬兩以內。
老四的手頭,確實很不寬裕,他能一口氣拿出五萬兩銀子的嫁妝,已經算是極大的手筆了。
老五點頭嘆息道:“四哥真是有心人吶。”言語之中,頗為認可老四的康慨大方。
照規矩,親王的歲俸為一萬兩官平銀,祿米是一萬斛(hú)。
老四享受的是食親王雙俸的待遇,所以,他每年的現金收入,是兩萬兩銀子。
至于祿米嘛,如今的計量單位是:一斛五斗,一斗十升,一升為一斤八兩。
老四的兩萬斛米,也就是一百八十萬斤糧食。
銀子和祿米,看上去很多,但是根本不夠花。
老四的雍親王府里,有多達數百人的護衛、奴仆、馬夫、轎夫、丫頭和婆子等下人。
由于油水嚴重不足的緣故,這些人的飯量大得驚人。一個丫頭,一頓飯吃半斤米,稀松平常。
玉柱對老四非常之了解,他知道老四不喜歡貪官,更不喜歡炫富的家伙。
“不能讓四哥吃虧,我也出五萬兩的聘禮。”
只有對等出血,才會讓老四的心里感到舒服。
老四只出得起五萬兩,玉柱若是出五十萬兩,這是看不起窮困潦倒的親王么?
這個時候,老五知道,該他說話了。
老五輕咳一聲,見縫插針的說:“我說柱弟啊,你們家娶兒媳婦,白得了一個好姑娘,才出五萬兩,也忒少了點吧?”
老四見玉柱沒吱聲,只是含笑看著他,哪能不知道玉柱是怕他多心呢?
“柱弟,我知道你是有錢人。你才出五萬兩銀子,就算是你答應了,弟妹也不可能答應。就算是弟妹答應了,我舅舅他老人家也不可能答應的。”
必須承認,沒有登上皇位的老四,還是知道人情世故的重要性。
等老四當了皇帝之后,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自然就為所欲為了。
結親的事兒,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玉柱并不怎么在意。
兩年多后,不管玉柱能否扭轉乾坤,他和老四之間的友誼小船,必定要翻。
親家變仇家,百分百的概率!
上下幾千年的歷史,斗爭的規律,就是四個字:成王敗寇!
玉柱搞贏了,老四若是不服,就只有兩條路了,要么階下囚,要么躺進公主墳。
反之,玉柱若是輸了。老佟家畢竟是后族外戚,即使不滅五族,可以肯定的是,隆科多和慶泰這兩房的男人,不僅要掉腦袋,甚至很可能是千刀萬剮。
“四哥,不瞞你說,我和你弟妹,就只出五萬兩銀子的聘禮。但是,您舅舅他老人家若是看不順眼了,大發雷霆的非要添銀子進去,我是晚輩,沒膽子忤逆長輩。”
玉柱的話說得很明白:老四,我這個水貨表弟,可以做到和你對等相待。
但是,隆科多若是硬要多加聘禮,我也攔不住啊。
老四心里有數,玉柱沒有打誑語,說的是正經話。
以隆科多的驕橫習氣,小軒玉娶孫媳婦進門,再怎么著,他也要賞下幾十萬兩銀子,大操大辦一番。
除了隆科多之外,李四兒也是個愛熱鬧,不怕惹事的主兒。
只不過,玉柱故意不提女流之輩,只拿隆科多出來說事罷了。
“唉,我已經很領情了。若是舅舅他老人家喜歡個熱鬧,那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只能順著了。”
老四在大事上,從來都不湖涂。
當今天下,老四誰都敢得罪,唯獨兩個人,他不敢。
一是老皇帝,一是手握三萬兵的隆科多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