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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最后一排的流民,跟隨著隊伍走了。

  而等走出了二三十步的距離,崔干才上前了一步,沖著李臻他們深深的一禮:

  “博陵崔氏,謝過守初道長、杜世兄、玄奘法師以及裴將軍恩情。”

  眾人還禮。

  就聽崔干繼續說道:

  “聽聞了諸位平安回歸,出來時,在下已讓府中略備薄宴,為諸位接風洗塵。裴將軍麾下兵卒也無需擔憂,雖然地方不甚寬綽,但在下已在城中準備好了住處房間,吃喝無數,今夜請暢飲休憩。”

  “多謝崔縣丞。”

  裴律師禮貌道謝。

  接著,崔干想了想,說道:

  “道長,不如咱們同乘一車吧。”

  顯然他是有話要說。

  李臻點頭,而玄奘則說道:

  “那貧僧便帶著玄英騎馬吧。”

  “好。”

  馬車上,車廂里坐的是崔婉容與崔干,李臻和杜如晦則在橫木上趕車。

  等隊伍開始行動后,崔干沒瞧見自家妹子一直盯著李臻的背影的模樣,而是直接說道:

  “這一路,世兄與道長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杜如晦看了一眼專心趕車的李臻,微微偏身,低聲反問了一句:

  “賢弟這邊難不成聽到了什么消息?”

  “嗯。”

  崔干點頭,沒有絲毫隱瞞:

  “幾日前,洛陽那邊傳來了消息。越王殿下…忽然在朝堂上提出要安撫河東流民,許其戴罪立功,以為陛下構造這龍火大陣的名義招流民之事。”

  杜如晦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越王殿下提出來的?”

  “不錯。”

  崔干點點頭:

  “之后,朝堂上吵作一團,但沒分出來結果。退朝后,越王殿下單獨招左丞盧楚入宮商議此事。最后,許盧楚負責此事。而盧楚出東宮后,第一時間前來拜訪我家二伯爺…”

  “可是禮部尚書崔老?”

  “正是。盧楚拜訪二伯爺,言明要派人招募流民,送到于栝…“

  說到這,崔干話頭一頓。

  接著,他不在敘述過程,只是說了結果:

  “二伯爺拒絕了盧楚,然后發信到了家中。如今家中已經派人前來河東,大概還有四五日便可抵達。所以,這幾日小弟便一直擔心世兄與道長等人會不會中途遇到了什么麻煩。畢竟…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波流民是重中之重,有了他們做榜樣,才能招募更多的人前來。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小弟多心了。”

  其實崔干這話李臻和老杜都聽明白了意思。

  無非就是盧家想過來分一杯羹,但卻被崔家拒絕了。

  但是…顯然,崔家對于河東的控制無法做到細致入微。

  并不知曉隊伍遇襲之事。

  但這對杜如晦而言算是個好事。

  沒人喜歡自己上任地方官后發現原來整個地方都已經被架空了。

  但這種是權利爭奪層面的,目前不在老杜的考慮范圍。

  老杜只是和李臻對視了一眼…

  “盧氏?”

  “…嗯,盧氏。”

  哥倆的對話,代表著心里都有了答桉。于是杜如晦直接搖頭:

  “我們…確實遇襲了。”

  “…怎么回事?”

  崔婉容聲音都一些緊張了起來。

  而老杜也不藏著,直接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怎么去的虞鄉,虞鄉的王氏給了什么恩惠、李世民如何如何,全都細說了一遍后,崔氏兄妹倆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

  “他們怎敢…”

  崔干的話語中帶上了三分冷意。

  可這時卻聽崔婉容說道:

  “兄長,現在先不要想這個…回去后要命人馬不停蹄的回到家中,加派飛目使來到河東,散于各處。咱們這次如果不是道長和世兄,恐怕要吃大虧了!”

  說著,崔婉容忽然看向了李臻:

  “道長…和世兄沒有受傷吧?”

  “貧道沒有。”

  趕車的李臻搖搖頭:

  “多謝崔掌柜掛懷。”

  而崔干則眉頭緊皺:

  “顯鋒軍,孫華…八柱國于謹之后…以及兩名蠱師…為何這些人會湊到一起?容我想想…“

  “崔縣丞。”

  聽到他的喃喃自語,李臻來了一句:

  “現在考慮這些其實并沒什么用。敵在暗我在明,他們為何會湊到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背后站著的是誰…就“比如”說是盧家吧。你們,又能在這件事上做到什么樣的程度。”

  他雖說用的是比如,但實際上聽到了從洛陽那邊傳來的消息后,這背后站著的是誰已經不用說了。

  哪怕沒證據實錘,可這個消息已經成為了這場陰謀最佳的左證。

  而就在崔干還在思考李臻的問題時,就聽對方又追問了一句:

  “龍火之事,崔家確定不會后退半步,對吧?”

  這話要是別人問,崔干肯定不會回答。

  可現在問的人,是把這一池龍火搞出來的本尊。

  對方無論是人品還是操守,以及那份功勞,都在于栝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

  所以,無需崔干回答,崔婉容直接如實相告:

  “是的,無論是道長的、菩提禪院的、還是道門或者是我們。崔氏都不會背棄盟友,出讓半分利益。除非得到道長、禪院、或者道門三方的一致同意。”

  言下之意:

  “我們一分都不會往外給,除非四家一起出讓。”

  可這世上又有什么能讓這四家同時低頭?

  別說盧家了,皇帝都不可能。

  所以里外里等同于沒說一樣。

  她之所以這么聊,純粹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告訴李臻:

  “這里還有你一份。”

  李臻聽出來了么?

  算是聽出來了,也可以說沒有。

  因為他的心思壓根一開始就不在這邊。

  所以,聽到了崔婉容的話后,他扭頭,認認真真的看著倆兄妹:

  “所以,咱們的當務之急,不是要加快速度,去招募那些流民么?”

  崔干一愣。

  崔婉容眼里則再次閃爍起了一抹光彩。

  唯獨杜如晦…波瀾不驚。

  他一點都不驚訝道長能說出這種人間清醒的言語。

  因為從一開始,他來河東的目的,就是這個。

  “崔氏…嗯,舉個例子吧。假如說崔氏和盧氏因為這次的事情起了爭端,咱們一不聊兩家淵源,二不聊什么陰謀詭計。既然這一池龍火,崔家不打算出讓,那么這些流民,就是咱們目前最需要的東西,是運轉的根本。畢竟,物料、銀錢,二位的家里已經投入了海量資源了吧?所以,不管你們是靠談判讓這陰謀停止,還是什么方面。這些流民的招募都是宜早不宜晚,越快越好的事情。所以與其考慮其他的,倒不如先想清楚,這兩千多人,我們都如此大費周折,那藏在河東以北的幾萬流民,又該怎么辦。對吧?”

  二人沉默。

  若有所思。

  片刻,崔干說道:

  “看來…確實要和盧家談談了。”

  復縣。

  “七爺,那店小二的供詞就這么多。咱們也上手段了,確確實實,他只看到了一個道人,那道人對著空桌在自說自話,然后打芮城來了倆人,一個身型句僂,一個身型高大。這倆人也是在對著空地說了一句“這位道長”,之后話語就像是故意拉長音一般,很是古怪。接著那倆人周圍憑空燃火,最后被化作了灰盡。我們去查了,那塊地方確實有人灰殘留…想來,魔蠱嫗與巫僵尊者確實已經被燒成了飛灰。而咱們的人已經按照和其他幾家約定的線路沿路追查了,最遲明日,便會有消息了。”

  聽到斗篷人的話語,坐在書房之中的中年人久久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

  “也就是說,連同儒家派來的七位劍儒一同,他們…之所以沒有按照約定阻攔住那杜家子,是因為本來就是來攔路的他們被人攔住了去路?”

  話很繞口。

  可同時也表現出來了中年人此時此刻心里的那份荒唐與無語。

  而斗篷人則誠懇說道:

  “恐怕…便是如此。”

  “笑話!”

  這次,中年人終于有些繃不住了:

  “魔蠱嫗這些人也就算了。那七位劍儒又是這么回事?不是說這次帶隊的是年紀輕輕就執掌圣王劍勢,手持“八銘劍”的圣王閣閣主親傳弟子么?!莫說能耐如何了,就是發現打不過,把自己的身份搬出來,這天下又有誰敢傷他?!…現在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見他越說語氣越荒唐,斗篷人拱手:

  “請七爺息怒,等咱們探明究竟,呈報于七爺!“

  “那…”

  話音未落,忽然,中年人和斗篷人同時扭頭,就見屋外另一名斗篷人手里捧著一個布包快步走了進來。

  “首領、七爺!”

  “從何而來!手里拿的什么?”

  “回七爺,屬下從翔縣而來,沿路追查,發現了此物…與一地人灰。”

  中年人快步上前,拿起了那布包一揭開…

  一把銹跡斑斑的斷劍,映入眼簾。

  劍柄處依稀還能看到八個銘文篆字…

  而認清楚了那八個篆字后,他的手終于出現了一絲顫抖。

  “有…幾處人灰?”

  “回七爺,一共七處。”

  斷劍手拿不穩,應聲而落。

  而就在中年人還在震驚的時候,那斷劍與地面一接觸…就像是陶瓷一般,碎裂成了幾瓣。

  但古怪的地方也出現了。

  當斷劍碎裂之后,一股古怪的氣機陡然而生。

  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三人只見這斷劍周圍無論是被濺射出來的鐵屑,還是那碎塊似乎都在以一種很古怪的速度緩慢前進著。

  一點點,一片片…

  好似它的時光都被放慢了無數倍一般。

  鐵屑、飛濺的磚石碎末,在地面滾動的劍柄等等…

  一息,兩息,三息…

  足足三息的時間后,一切恢復正常。

  “當啷!”

  地板與銹劍撞擊的聲響才剛剛傳到三人的耳朵里。

  “這是…”

  聽著斗篷人的疑惑,中年人的臉先是一白,隨即露出了苦笑,喃喃自語:

  “和光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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