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園中。
安景聽到呂方的話,頓時心頭一震。
李復周來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他竟然敢來這呂府。
且不說傳聞他是呂門當中叛徒,而且他現在還是魔教人宗之主,手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玄衣衛的血液。
可能就在李復周踏入呂府那一刻,天羅地網已經得到了他的情報。
而一旁的周先明則是無動于衷,雖然這個名字很熟悉,但是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并沒有產生聯想。
他并不認為濟世堂那個算賬先生,就是窮兇極惡的魔教人宗之主。
呂國鏞沉默了半晌問道:“他帶來了誰?”
呂方連忙俯身,聲音都是有些顫抖,道:“一個十八九的女子,模樣.....模樣和阿姐很像。”
呂國鏞神色始終平靜如水,道:“他們現在在哪?”
呂方回道:“在會客堂。”
呂國鏞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起身向著園外走去。
呂方對著安景拱了拱手,快步跟上了呂國鏞。
頓時整個院子只剩下了安景,呂景春,周先明三人。
看到兩人離去之后,呂景春如釋重負坐了下來,隨后奇怪的道:“這魔教的人膽子可真大啊,竟然敢來我家。”
周先明眉頭緊皺,道:“這個李復舟是老師之前的學生,想來是有什么事情吧。”
對于這個師兄,他也是時常聽旁人提起,才華橫溢,驚世之才,不論是在讀書還是江湖習武,都是人人為之稱道的奇才。
早在二十出頭旳時候李復周就中了探花之名,不像他三十多歲才大器晚成。
安景看了周先明一眼,問道:“你認識魔教的高手嗎?”
他突然想起來了,在渝州城的時候兩人關系十分密切,曾經有段時間周先明每晚都會喊李復周勾欄聽曲。
周先明沒好氣的道:“周某清清白白,與魔教一點瓜葛都沒有。”
安景聽聞,笑道:“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吧。”
周先明有些猶豫了起來:“這不大好吧?”
安景淡淡的道:“李復周是魔教人宗高手,心狠手辣,窮兇極惡,萬一突然對呂老下手該怎么辦?”
周先明聽聞也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呂景春剛想要說其實呂府當中也是有高手,但是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說話。
其實他的內心當中也是對魔教之人有些好奇,是否真的像傳聞那般兇狠手辣,看著便讓人望而生畏。
呂府,會客堂。
檀云正襟危坐的坐在椅子上,雙眼卻是不斷向著四周看去。
李復周則神情淡然,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讓人看不清楚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踏踏踏踏......”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李復周放下了茶杯站了起來,對著門口那佝僂著背老者恭聲道:“學生李復周,見過老師。”
他的動作謹慎且認真,俯身的尺度也是拿捏的極好。
就像是他頭上的發髻,沒有絲毫雜亂,梳的是極為認真。
呂國鏞看了一眼面前這個數十年沒有見面的學生,伸出干枯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猶如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那般。
“不用這么多禮。”
“是。”
呂國鏞一雙蒼老的眼睛看向了李復周身后的檀云。
而檀云也是一臉好奇的看著呂國鏞,這個大燕王朝三朝首輔,這個名門天下的權臣,但是他為什么一直盯著自己看?
呂國鏞看著面前少女,神情有些恍惚,好半晌才道:“你叫檀云是吧?”
“是。”
檀云連忙學著李復周的樣子,對著呂國鏞拜了拜。
“都坐吧。”
呂國鏞點了點頭,一步一步走到了上首,緩緩坐了下來。
李復周看著呂國鏞的動作,感嘆道:“老師,你老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便是二十多載過去了。
呂國鏞看著自己學生滿頭白發,只覺得內心莫名多了幾分酸澀,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復周時,還不過是一少年,如今已是滿頭華發了。
呂國鏞看著面前自己曾經最得意的學生,“復周。”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可能李復周有無限的可能。
李復周亦如當年一般,站直了身子,道:“學生在。”
呂國鏞輕輕嘆了口氣,道:“生老病死,不過人之常情罷了,百多年不過是人間一捧黃土,為師不怕死。”
李復周回道:“有的人想要成為人間的一捧黃土,也是極難,還要隨時被人踩在上面。”
呂國鏞聽到這不由笑了起來,“人死后,總會被人踩在下面,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能改變的了道理嗎?”
李復周搖了搖頭,“改變不了。”
修為多高,才能改變道理!?
李復周修武二十多年了,心中也是捉摸不清。
呂國鏞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檀云,問道:“你二十年不來玉京城,今日來所謂何事?”
李復周深吸一口氣,滿臉認真的道:“一來是拜訪一番老師,二來是向唐太元討要一個道理。”
呂國鏞看著李復周神情,沒有說話。
整個會客堂頓時變得安靜起來。
檀云在旁聽這兩人云里霧里的一番對話,只覺得暈乎乎的,心中忍不住腹誹:真是無趣,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里?
而呂國鏞又看了看那檀云,好半晌才出聲道:“唐太元的道理可不好討要。”
唐太元是何人?
玄衣衛大都督,太平人皇的心腹之一,大燕天下當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就是那齊術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就像是他曾經說過那句話,這天下間,在他手中生還者,能有幾人?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李復周神情無比平靜,道:“況且老師曾經和我說過,讀書人讀書就是為了一個道理而去讀書,如果沒有了道理,那還讀什么書?我修武二十年,就是為了今日一個道理。”
呂國鏞看著面前自己曾經最得意的弟子,微微點了點頭,道:“也好。”
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李復周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的檀云,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帶著她來的,但是如今天下局勢錯綜復雜,教內也是出現了一些混亂,學生性子懶散慣了,這丫頭疏于管教,性子有些頑劣,而且十分貪嘴。”
“我總覺得,老師應該看一看這個孩子。”
檀云聽到李復周的話,臉色一紅連忙低下了頭,心中忍不住憤慨道:師父竟然如此說我,虧我以前還想著如何孝敬他,給他養老送終......
呂國鏞看著檀云,笑了起來:“一個人一個緣法,我覺得挺好,最起碼在她的眼中能夠看到一絲光。”
“父親。”
就在這時,門外出現了三個身影。
為首之人正是呂方,而后則是周先明和一身黑袍的安景。
“嗯?!鬼劍客!”
檀云揉了揉眼睛,自己竟然來這里看到了鬼劍客,頓時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呂老。”
安景上前兩步,看著李復周一眼道:“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李復周也是心中升起了疑惑:“你怎么會在這里?”
鬼劍客怎么可能會出現在呂府,難道他一直都是老師的人?
安景笑瞇瞇的道:“我和呂老乃是好友。”
呂國鏞撫須笑道:“沒錯,我剛剛認識的一位好友。”
李復周心中驚疑不定,檀云也是一下子變得無比興奮了起來。
而表情最精彩的卻不是兩人,而是站在呂方身后的周先明。
此刻他看著李復周和檀云,整個人仿若晴天霹靂一般,“你...你是李先生?”
濟世堂的那個李復舟竟然就是李復周,這要不是他周先明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李復周笑道:“先明,我們又見了。”
周先明嘴角抽搐了一番,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隨后看向了那檀云,“這...這個是?”
檀云眨了眨眼睛,“周先生,莫非是不記得的我了?”
她原本想亮一亮自己的拳頭,但隨后想起自己曾經給周先明不少銀子,然后鼓動他去找自己師父勾欄聽曲,這件事情可萬萬不能暴露了。
李復周笑道:“我的徒弟。”
周先明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道:“那...那安大夫也是.....?”
既然檀云和李復周都是魔教中人,那安大夫莫非也是魔教高手?
李復周搖了搖頭,道:“他并不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夫。”
周先明惋惜道:“那這樣說他是真的死了?”
李復周沒有再說話,若是再問的話難免會牽扯到教主的身上。
而檀云則是神色有些暗淡,每每提到安景她都會想起渝州城的日子,可能是她這一生最為快樂的時光了。
呂國鏞看著檀云,道:“復周,既然如此,你們就現在這里住下吧。”
李復周面露遲疑之色。
畢竟留在呂府,也會給呂國鏞招惹一些麻煩。
不論是他還是檀云。
看到李復周沒有說話,檀云連忙對著呂國鏞作了作揖,道:“老先生,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啊。”
“好。”
呂國鏞看到檀云那樣子,不由得大笑了起來,“呂方,你現在就去準備晚宴,今晚我要喝幾杯。”
呂方連忙應道:“是,父親。”
他已經許久沒有看到呂國鏞露出如此笑容了。
呂國鏞攙扶著椅子走了下來,“我先回去小憩一刻,晚上再說吧。”
說著,邊顫顫巍巍的向著堂外走去了。
李復舟等人都沒有上前攙扶,只是目送著呂國鏞的離去。
呂方也是帶著一絲笑意:“復周,那我先去忙去了,晚上我們再飲幾杯。”
“好。”
李復周笑道。
呂方點了點頭,深深看了檀云一眼才徑直離去了。
等到呂方和呂國鏞離去了,呂景春頓時變得活躍起來,驚奇的道:“還別說,這小丫頭和我姑姑的畫像還真有幾分神似。”
檀云柳眉一豎,問道:“你是哪里來的小胖子?飯可以亂吃,但是這話卻不能亂講。”
呂景春連忙道:“真的,我沒有亂說。”
看到檀云似乎還要詢問,李復周低聲道:“檀云。”
聽到李復周的話,檀云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
一旁的安景則是心中暗暗思忖了起來,難道說檀云和呂門也有關系?
看呂國鏞和呂方的神情,似乎還真的有可能,不過眾人似乎并沒有點破,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先明,我們這邊這邊聊。”
李復周拉著周先明也打算走出這會客堂,走到門口還不忘對著一動不動的檀云道:“檀云,你也來一下。”
檀云雖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等等!”
安景看到這,不由得道。
李復周看了安景一眼,道:“怎么?閣下還有事嗎?”
真是一個老狐貍啊!
安景深吸一口氣,笑道:“李宗主,還記得上次你說的話不?”
李復周搖了搖頭的,道:“什么話,老夫這一輩說的話太多了,有些話記得,但是有些話卻是忘記了。”
安景面上不動聲色的道:“上一次你說只要我愿意加入魔教的話,就可以告訴.”
李復周聽到這,有些驚訝道:“有嗎?我有說過這話嗎?”
檀云在旁連忙道:“師父,你說過,難道你忘了嗎?就是在源城城外。”
李復周看了檀云一眼,淡淡的道:“你記得很清楚嘛?”
檀云脖子一縮,不再說話了。
李復周看向了安景,皮笑肉不笑的道:“可能是說過吧,但是老夫忘記了。”
這個鬼劍客著實有些奇怪,上次邀請他進入魔教還一副義憤填膺,嫉惡如仇的神態,現在卻恨不得立馬加入魔教。
他之前問詢教主身份,而后又自稱認識安大夫,莫非是要調查安大夫死因?
不論如何,此子不得不防!
安景知道李復周難纏,當下嘆了口氣,滿臉認真的道:“李宗主,實話實說吧,在江湖當中在下已經得罪了真一教,在大燕是沒有任何出路的了,細細思量一番,只能投身魔教以求自保。”
李復周可不相信眼前鬼劍客的話,隨后計上心頭,“你想加入我魔教也不是不行,但我魔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來的。”
“哦?”
安景眉頭一揚。
李復周笑道:“只要你能擊敗林逸揚,讓李某看到閣下的實力和決心,李某便愿意做這個舉薦人。”
擊敗林逸揚!?
安景眉頭皺的更深了,這老小子竟然讓自己去挑戰林逸揚。
李復周看到這,不動聲色走了出去,心中卻是暗自冷笑。
如果鬼劍客為此作罷的話,那說明還算正常,如果他真的去挑戰林逸揚,那可就十分有古怪了。
舉薦鬼劍客?
教主命令可是活捉了他。
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玉京城北門。
此時北門外四周盡皆被士卒包圍,在中央站著一個身穿錦服的男子。
這人正是趙重。
在趙重身后,還有那身穿大氅玄衣衛副都督席元均。
白靜在旁低聲道:“閻罡在路過蒙家堡又殺了奪魂劍,據說放出話說要挑戰大燕的劍仙,包括林逸揚,鬼劍客等人。”
趙重則是沒有說話,繼續看著遠方。
席元均眉宇間則帶著一絲凝重:“奪魂劍都死了嗎?”
奪魂劍他是認識的,屬于資歷很老的劍客,修為也是極高。
后金竟然出現一個三十三歲的第五境劍客,當真是罕見。
白靜繼續道:“閻罡修煉的是快劍,據說第一劍破了奪魂劍的劍體,第二劍直接洞穿了奪魂劍的咽喉。”
席元均眼眸中浮現一絲冷芒,道:“好狠的劍,每每比試都是不留手,看來他這不是來比試的,而是來殺人的。”
一路行來,閻罡已經殺了大燕成名劍客數十人,其中不乏一些赫赫有名的劍客,如今江湖上的劍客都是人心惶惶,甚至一些聞風向著南方逃去。
只有零星幾個第五境的劍客逆流而來,想要挑戰閻罡,但目前看來希望也是渺茫。
“來了。”
趙重雙眼陡然變得銳利了起來。
只聽到馬蹄聲滾滾而來,隨后塵煙四起,數十匹雄壯的駿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馬背上都是皮衣,身負弓箭,長刀的壯漢。
只有為首是一個身穿黑色長衫,風度翩翩的男子。
來人正是宗政淵。
就在距離城門外還有一里左右的距離,宗政淵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其余人看到這,雖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是從馬背上下來,唯有一個身穿皮衣,身材壯實的老者無動于衷。
趙重和宗政淵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后都是笑了起來。
宗政淵抱拳道:“尊下應當就是大燕太子殿下吧,勞煩太子殿下遠迎等候,深感慚愧。”
抱拳拱手,這可是大燕的禮儀,而且宗政淵不論是手勢,服飾,氣度,讓人都看不出來乃是一個后金人。
“淵首領數千里遠道而來,這區區相迎又算得了什么呢?”
趙重看向了宗政淵身后,一眼便看到還在馬背上的老者,笑瞇瞇的道:“這位應該就是大雪山的木金法王吧?”
那老者睜開雙眼并沒有下馬,而是左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道:“太子殿下,有禮了。”
他的雙眼平靜而銳利,僅僅掃過來,便讓人背脊發寒。
好厲害的高手!
席元均不由得暗道一聲。
木金法王,當初在大燕邊境之中救走齊術的宗師高手,其修為最少都在二氣之境,乃是后金實打實的頂尖高手,此次應當是特地奉命保護宗政淵的。
宗政淵在旁笑著解釋道:“在后金,這是最高的禮儀。”
趙重擺了擺手,道:“淵首領不必解釋,本殿下對于后金的禮儀也是頗有研究。”
木金法王是大雪山的法王,地位僅次于圣主,后金崇尚實力至上,所以在后金除了宗政化淳之外,基本上不會下馬行禮。
宗政淵聽到這,眼中精芒稍縱即逝。
趙重道:“我已經為諸位備下酒席,今晚可以好生休息一番。”
宗政淵在旁隨意的問道:“不知明日是否能見到大燕人皇了?此次出使大燕宗政淵還有重要的事情告知大燕人皇。”
頓時,后金高手都是豎起耳朵旁聽了起來。
趙重不動聲色的道:“淵首領一路游玩而來,也不必在乎這一時半會,可以先游玩一番我大燕玉京城也不遲。”
宗政淵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趙重看了一眼宗政淵身后的閻罡,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后金天才劍客吧?果真是英雄不凡”
趙重見到過許多劍客,其中包括鬼劍客,林逸揚,鐘斌儒,崔道顯,樓象震等劍仙高手,除了鬼劍客年齡不詳之外,這些劍客最年輕便是林逸揚也四十有六。
無一例外,他們身上都沒有眼前這劍客的鋒芒。
只是站在哪里,便讓人感覺到一股鋒芒外漏,氣勢逼人的感覺。
閻罡身軀一震,淡淡的道:“多謝太子殿下夸贊。”
他的神情帶著幾分慵懶,幾分隨性,仿佛趙重的話就是事實罷了。
席元均看到這,眉頭不禁暗皺。
宗政淵搖頭道:“太子殿下謬贊了,閻罡在我后金算是天才劍客,若是在大燕江湖當中,恐怕也算不得頂尖,我們還是先進城再說吧。”
閻罡聽到宗政淵這話,眉頭一凝,內心中傲氣油然而生。
在他看來,這幾大劍仙也不過如此,若是自己早生十幾年,現在哪里還有天下第一劍客之爭?
而木金法王則是睜開雙眼看了一眼宗政淵,眼中沒有絲毫表情。
趙重伸手道:“請!”
月色如墨,玉京城,呂府。
廊道之上燈火闌珊,一片通明。
此時主堂之中推杯換盞,喧囂不斷。
呂景春吃下飯食之后,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便搖頭晃腦的走了出來。
他不愿意和呂國鏞,呂方待在一起,總覺得氣氛有些沉悶,而且掌門宗師帶著有色眼鏡看著自己,認為自己是一個草包似得。
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綱。
他也是一個有遠大抱負和理想的人,可不是一個依靠父輩余蔭的人。
“憑什么周先明能夠娶得那安樂公主?我就不行?”
呂景春一臉憤憤不平,隨后從懷中拿出帖子,眼中露出一絲亮光,“到時候讓嫂子給我介紹幾個江湖女俠,武功高不高無所謂,只要長得好看就行。”
那喜帖之上,印刻著一個大大‘邱’字。
當然,他的遠大志向很簡單,就是娶一個美貌的女子。
“小胖子!”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呂景春背后響起。
呂景春一驚,隨后回頭一看,微微松了口氣道:“檀...檀云你要干嘛?”
來人正是檀云。
檀云沉聲問道:“你下午的時候說,你的姑姑畫像和我有幾分相似,是真是假?”
她只是比較單純,但是還不是傻子。
白日呂國鏞還有呂方的神情,她就覺得有些奇怪。
呂景春眉頭一挑,道:“是有幾分相似,你想看嗎?”
檀云點了點頭,道:“沒錯,帶我去看。”
“別做夢了。”
呂景春冷笑道:“那在我爺爺書房,他不讓人私自進入,要知道我帶你溜進去,會把我兩條腿給打斷。”
在呂家,他呂景春最怕的是誰,自然是他的這個爺爺呂國鏞。
偷偷帶著檀云進入呂國鏞的房間,若是讓呂國鏞知道了,哪里還會有好下場?
檀云冷哼一聲,亮出了自己粉拳威脅道:“你若是不帶我去,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第三條腿?”
若是呂景春沒見過檀云的話,保不齊會被魔教高手身份給糊弄住,但想到了方才檀云宴席上那狼吞虎咽,風卷殘云的樣子,再看著面前威脅自己的架勢,不禁笑了起來。
我最多是一個草包,而你卻是一個吃貨罷了。
“看打!”
“砰!”
檀云看到呂景春露出譏諷的笑容,當即一拳招呼了過來。
呂景春從小學過武,讀過書,樣樣都涉獵,樣樣都不行,但是除了自己老爹和爺爺之外,那也是沒人敢對他大打出手。
“哎呦.....你..你真打啊!”
呂景春捂著自己的鼻子,一臉驚愕的看著檀云。
這女瘋子,竟然真的敢打自己。
自己可是三朝首輔呂國鏞的孫子,吏部尚書呂方獨子。
誰看到自己不捧自己的臭腳?
“打的就是你,快帶我去。”
檀云看了看自己的粉拳,心中一片得意。
從小她接受的教育就是拳頭解決一切問題,如果拳頭解決不了,那就是拳頭不夠硬。
“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告訴我爹。”
呂景春不理睬檀云,直接向著膳堂走去。
“你想走?”
檀云一把抓住呂景春的衣衫,直接將那小胖子提溜了起來。
呂景春慌張的喊道:“你...快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叫了,我告訴你呂府有很多暗衛的。”
“砰!”“砰!”
這次檀云沒有說話,而是又狠狠打了兩拳。
“你.....”
“你敢叫,我就打到你不叫為止。”
檀云揮舞了自己的拳頭。
“別別別......我帶你去。”
呂景春看到那拳頭哭喪著臉道。
檀云聽到這,放下那呂景春:“那就走吧。”
呂景春被打的眼淚直流,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狠狠告她一狀,到時候李復周那小老頭都要跟著她倒霉。
“快走!”
檀云一腳踢在呂景春屁股上。
呂景春哀嚎道:“知道了,別打了,別打了。”
就在兩人消失沒多久,一個人影從遠處浮現而出。
這人正是呂府的管家。
此刻他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自語道:“真像啊,這模子真是和大小姐一般無二,不過這脾性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真是有趣......”
呂景春覺得很奇怪,總覺得呂府不像是平常的呂府。
檀云有些不耐煩的道:“到了沒?”
“到了到了,就是那了。”
呂景春連忙指著前方,生怕慢了半拍,又是一頓好揍。
檀云看著前方那古樸的屋子,四周種滿了枇杷樹,夜色下顯得十分冷清。
呂景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隨后道:“你進去吧,反正打死我,我也不敢進去。”
“沒出息,我自己進去就是了。”
檀云輕哼一聲,推門而入。
“檀云,你完蛋了!”
看到檀云走進去,呂景春連滾帶爬的向著遠處跑去,嘴中念念有詞的道:“敢打我,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告訴我爹,告訴我爺爺!你就等著完蛋吧。”
不多時,呂景春便消失在了呂國鏞的別院當中。
檀云推開書房。
印入眼簾的是一副對聯,借著那淡淡的月光能夠看的十分清楚,那蒼勁雄渾的筆鋒。
發奮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
房間中央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東邊擺設斗大的一個官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
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精美的山水圖墨,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一看便知道是名家筆跡,臥榻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
整個書房給人的感覺是簡單明了,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檀云拿起了火折子,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
“就是那一副畫像。”
接著微弱的燭火,她看到了大案正對面的墻壁上那一副畫像。
“娘”
檀云不由得看了過去,隨后心中猛地一顫。
那是一個長相美艷的女子,算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算是十分美麗,尤其是那嘴角微微上揚的笑意。
一瞬間,許許多多的記憶涌上了心頭。
有人飄落天上,有人遺落人間。
那年風雪寒窯之下,想起那精致的糖人,想起那吃不夠的包子,甚至想起破舊的棉被,缺了一角的瓷碗。
不禁鼻子一酸,淚流滿面。
月華如水,灑在大地之上。
膳堂宴席上。
呂國鏞坐在上首,嘴角帶著笑意。
而下首則是李復周,呂方,安景,周先明四人。
安景看著李復周和呂國鏞之間神情和對話,心中則是暗暗嘀咕起來,看來傳聞當不得真。
傳聞李復周叛逃呂門,投身魔教,最后呂國鏞心中怒火中燒,下令玄衣衛對李復周展開追殺。
但是此刻師生之間對話也是悉數平常,大多都是在敘舊,或者談論一些瑣事,根本就不像是有何恩怨。
或者說其中有著旁人不知道的隱情。
李復周舉起酒盞,道:“師兄已經知道我入京了,我猜很有可能也知道我來到呂府了。”
李復周的師兄,正是當今人皇秉筆太監,太師趙天一。
呂國鏞淡淡的道:“他知道便知道好了,無非讓御史多彈劾我幾道罷了。”
以呂國鏞這偌大廟堂勢力,可不是僅僅幾個奏章便能夠扳倒的。
李復周神色一沉,道:“我怕的是他知道了檀云也來了。”
李復周說完一飲而盡,呂國鏞也是舉起酒杯飲了一口。
呂門在廟堂偌大的勢力,看著風光無限,早就成為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人皇也是對其早有不滿。
自古權臣晚年,都逃不過那一個下場。
三朝首輔呂國鏞又如何?
那趙天一不還是成了人皇的秉筆太監?
突然,呂國鏞抬頭看著姣姣月光,嘆道:“復周”
李復周倒了一杯酒水,看著呂國鏞沒有說話。
“這些年苦了你。”
呂國鏞突然說著,隨后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李復周認真的道:“老師,那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定,人生能有幾次?”
呂方也是看著那李復周,心中不由得長嘆一聲。
“說得好。”
呂國鏞搖了搖頭,看向了周先明,道:“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路要走,切記不要走錯了路,尤其是先明你。”
李復周也是看向了周先明,作為魔教人宗之主,自然知道一些消息。
皇室想要招攬周先明做駙馬。
這對于周先明來講,確實是天大的幸事。
只要成為了駙馬,他不僅可以借助呂門勢力,還能不受呂門掣肘,最重要還能得到皇室的幫助,廟堂之上可謂一步登天。
周先明沉聲道:“學生心中有數。”
“你心中有數便好,做自己覺得認為對的事情很重要。”
呂國鏞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安景,笑道:“小友,來,我們喝一杯。”
“呂老,請!”
安景也是舉起酒杯。
李復周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一向孤傲的老師,為何會對這鬼劍客如此熱情,似乎頗有結交之意。
教主也說活捉此人,難道鬼劍客的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爺爺!爺爺!”
就在這時,一道哭喊之聲響徹而起。
只見到那呂景春飛速的跑了進來,爬到呂國鏞的跟前便痛哭流涕了起來。
“怎么回事?”
呂方眉頭一皺喝道:“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
呂景春抬起頭,抹著眼淚道:“爹,我被人打了。”
只見呂景春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呂方也是有些驚訝:“誰打的?”
呂景春指著李復周,低吼道:“是檀云,就李復周的徒弟檀云,她打得我,爺爺,爹,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打得我好疼。”
“啪!”
呂景春話還沒有說完,一巴掌便狠狠拍了下來。
呂景春整個人一懵,愕然的看著呂方:“爹,是檀云打得我,你打我干什么?”
“給我打,狠狠的打!”
呂國鏞神色一沉道。
“知道了。”
聽到呂國鏞的話,呂方一把提起呂景春便向著外面走去。
“爹,你要干嘛?”
“爹?我是你兒子景春啊!”
“爹!疼死我了”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一頓鬼哭狼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