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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齊平絕境晉洗髓,神符槍挑蠻王子

  今夜星月很好,宇宙星辰的光輝,從億萬光年外照耀在大地上,清冷、蒼茫。

  齊平勻速奔跑著,視野中,一條蜿蜒的河流宛若玉帶,反射出瑩白的月光,由西向東,滋潤著這片土地。

  他沒有貿然潛入,而是在距離部落外的一處背風處藏了起來,探出頭去,靜靜觀望。

  那是個中等規模的部落,有幾十戶人家,隨草場遷移。

  羊群規模不小。

  偌大的圍欄中,綿羊或站或趴,靜默地反芻,一座座帳篷如蘑菇般,入夜后,帳篷內亮起油燈,但很快,又熄滅了。

  草原牧民物資匱乏,許多生活物資,都依賴于行走兩地的商隊,這也造就了“陸地港口”的繁華。

  齊平靜等了陣,悄然起身,避開了牧羊犬的視線,如貍貓般,飛身掠入部落之中。

  略做猶豫,選了一家相對富裕的。

  翻過圍欄,貼著帳篷,可以聽到里面絮叨的交談,是一家人,說的是蠻族語,他聽不懂。

  只是隱約,似聽到男主人,用別扭的發音,念著“齊平”的名字。

  心中苦笑,對自己的通緝,已經送到各個部落了嗎?

  并不意外,只是迷茫。

  追兵的壓力略有減輕,可仍舊找不到歸去的機會。

  “呵,或許我可以一直往西,繞著地球走一圈,就可以回到京都了。”齊平苦中作樂地想。

  腳步輕移,鉆進了儲物的帳篷,憑借超凡的目力,開始摘取肉干、面餅,塞進袋子里。

  又在墻角找到了一桶馬奶酒。

  他用手指蘸了下,含在口中,感受著劣酒中的奶香,在生死絕境中逃了十幾天的少年,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想了想,他干脆坐在了地上,用木勺給自己盛了一杯酒,拿起一只冰冷的餅子,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這是他十幾天來,第一頓正經的晚餐。

  不用蜷縮在山洞里,有避風而溫暖的居所,有雖然冰冷,但起碼是人吃的食物,有酒…

  對了,還有月光。

  帳篷簾子上方,有一條縫隙,月光窄窄的一條,照進昏暗的倉房,恰好,照在齊平臟兮兮的臉上。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些天過去,頭兒他們,恐怕已經回京了吧,不知道找不到我,會不會急。

  還有小妹,大概會很擔憂吧,但大哥已經很努力了,還是回不去…

  孤獨感如潮水般奔涌而來,將齊平吞沒。

  離京兩月,他突然想家了。

  “汪汪!”

  就在這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激烈的犬吠。

  起先是一只,很快連成了一片,齊平一驚,忙壓下情緒,右手拔刀,側耳細聽,夜色中,有戰馬嘶鳴,愈來愈近。

  部落外。

  一隊剽悍的蠻族騎兵呼嘯而至,高舉火把,氣質兇悍,黑暗的帳篷重新亮起,牧民們披上外套,接二連三走出,聚集起來。

  “是金狼騎。”有人低呼。

  認出,這些騎兵的鎧甲,裝束,乃是王庭精銳,大名鼎鼎的“金狼騎兵”。

  只是,王族精銳,怎會突然到訪?

  “奉汗王命令,追捕涼國細作,你等可有發現異鄉人?”為首的金狼騎兵喝問。

  部落內,一名年長,有威望的老人搖頭,恭敬道:

  “沒見過。”

  金狼騎兵威脅道:“將所有人叫出來,我們要看,少一個,便照藏匿罪處置!”

  牧民們驚恐萬狀。

  金狼騎兵滿意笑道:“如有人提供線索,尋到細作,王庭賞賜千牛。”

  牧民們激動起來。

  紛紛招呼還未出來的家人,詢問交談。

  一時,從恐懼轉為了遺憾,心想那細作怎的不出現。

  一個中年男人跑回院落,揮舞手臂,將王庭狼騎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屋內,妻子和兩個孩子這才松了口氣,疑惑道:

  “那個涼國人,還沒抓到?難不成,在部落附近?”

  男人皮膚黑紅,說道:“恐怕是了,可惜,咱沒瞧見,賞賜一千頭牛呢。”

  即便在草原,一千頭牛,也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巨款。

  女人搖頭,不覺得是好事,再說,也未必給…正要出院,忽然發現,孩子少了一個。

  后院。

  一個壯碩的孩子撒了泡尿,突然疑惑地看向草垛,覺得有些怪,他走過去,皺著眉頭,伸手扒開干草,瞪大眼睛。

  月光下,草垛里,竟然藏著個人,那張臉,雖臟兮兮的,但分明是涼國人模樣。

  齊平埋在草垛里,看著呆住的男孩,咧嘴,露出一個和善的,大大的笑容,用手指抵在自己嘴唇前:“噓。”

  男孩看了他一陣,突然扭頭跑開了,齊平松了口氣,下一秒,便聽院子里傳來男孩嘹亮的喊聲:

  “人在這!快來抓他!”

  齊平一顆心,沉入谷底。

  不多時,齊平披著棉袍,提著嶄新的彎刀,一人,一刀,朝部落外走去。

  身后,火焰升騰,一座座帳篷燃燒起來,血腥氣彌漫。

  牧民們驚恐的尖叫聲、犬吠聲、羊群的叫聲…混成一片,仿佛為這一幕,做著注腳。

  黑暗中。

  一隊上百人的騎兵隊伍不急不緩地奔行著,每一人,都是王庭金狼騎兵。

  武器鎧甲精良,遠非尋常蠻兵可比。

  拉圖王子穿著輕甲,騎在一匹黑色的,格外壯碩的駿馬上,腦后的辮子,隨著馬匹起伏而搖曳。

  “王子殿下,您何必如此心急,追捕那細作,也不急于一時。”

  一名蠻族金狼頭領忍不住勸道。

  名叫拉圖的青年扭頭瞥他:“你覺得辛苦?”

  金狼頭領忙搖頭:“不敢,屬下只是擔心您太過勞累。”

  拉圖淡笑一聲,沒做回答,只是捏著馬鞭,指著前方,道:

  “一路追趕,那齊平雖足夠謹慎,但終究還是有跡可循,照本王子的推測,他定然在這個方向,而這幾日,追捕力度的下降,定會讓疲憊不堪的他松懈大意。

  越是在這個時候,才越不能給他喘息之機…呵呵,你既然是金狼頭,我問你,草原狼追捕獵物時,依靠的是什么?”

  金狼頭領試探道:“成群結隊?”

  …拉圖看了他一眼,說:

  “是耐力。草原上的動物跑的太快,所以,狼就要比獵物更有耐心,直到獵物體力意志達到極限,再也跑不動,他撐不了多久了。”

  這個時候,一名騎兵驚訝道:

  “前方起火了!”

  拉圖扭頭望去,火焰在黑夜里,宛若猙獰的旗幟。

  “探索小隊出事了。”金狼頭領說。

  拉圖馬鞭抽打,一騎當先,帶著隊伍狂奔過去。

  因為胯下妖血馬速度遠超其它,他很快將上百名屬下拋在后頭,卻也根本不等。

  待抵達部落外,一眼便看到血泊中的狼騎。

  年老的牧民在一旁驚恐地跌坐著,看到拉圖,眼珠不動了。

  “是那個涼國人?他去了哪?”拉圖問。

  老牧民指向一個方向。

  夜風掀起皮帽的外沿,吹去齊平臉龐的燥熱,他奔跑在草原上,如同一匹孤狼。

  蠻子又追上來了,不知為何,這次,他竟然不覺苦痛。

  許是已經適應了逃命的節奏,又或者,心頭的一股郁氣,讓他厭煩了一直如喪家之犬般逃竄的生活。

  自己只是想安靜地喝一杯酒,吃一張餅子,有個人住的地方,可以稍微休息一會,思念一下為數不多的親人,為什么都不行?

  他憋悶,他想殺人,想發泄。

  不知是否是幻覺,齊平突然覺得渾身燥熱。

  體內,仿佛有股火焰在升騰,燃燒。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覺得心臟跳的很快,體內的真元,也不安分地躁動著。

  突然,身后傳來馬蹄聲。

  齊平陡然回神,折身望去,月光下,一匹高大的黑馬如列車,沿著并不存在的鐵軌,朝他行駛過來。

  馬上的青年,魁梧,高大,腦后的十幾條臟辮,在空氣中肆意地拍打。

  身體生出警兆。

  齊平抽出一枚開靈符,渡入真元引燃,視野中,出現了一團紅色的火焰。

  與涼國修士迥異,但又似并無本質不同,只是表現形式的區別,從光亮程度上,大概與洗髓境等同。

  “洗髓?巫師?”

  齊平愣住,這是他十三天來,遭遇的第一名洗髓,也是除了大巫師外,足以殺死他的第二個敵人。

  沒有嘗試具現鷹擊,在這個距離下,他最多打出兩槍,而引氣境的元氣彈,威脅不到洗髓強者。

  至于那顆子彈…是最后保命的底牌。

  電光火石間,齊平手腕抖動,一枚飛鏢電閃般,朝黑馬面門飚射。

  拉圖大笑,垂在右側手臂一拽,一柄狹長的彎刀倏然拔出,它的弧度很陡峭,黃金握柄卻筆直且長。

  這種武器,最適合騎兵作戰,沖鋒時,可以用最小的力氣,切割敵人的軀體。

  可此處并非騎兵對壘,拉圖一刀斬出。

  “鐺!”

  火花四濺,蘊含真元的飛鏢被劈飛,然而,下一秒,一枚金色的,黯淡的神符緊隨而至。

  并非針對拉圖,而是戰馬。

  一剎那,仿佛時空靜止,奔跑中的戰馬四蹄揚起,卻突地定格住,如同石化的雕像,在慣性的作用下,轟然倒塌。

  馬匹被封禁。

  “好!”拉圖大笑,身軀穩穩落在地上,眸子,死死盯著前方,那咬著青玉法筆,手持彎刀的少年。

  從極快,轉為極靜。

  這一刻,月光照耀的草原上,兩頭孤狼遙遙對峙。

  沒有交談,沒有對話,沒有遲疑。

  下一秒,兩人同時踏地,狂風席卷,朝對方沖殺過去,雙手近乎同步,握住刀柄,以傾斜的角度,橫在身前。

  不是斬,亦非刺,而是“切”。

  以軀體為推力,刀鋒為刃,向前平切。

  不同的是,拉圖皮膚漲紅,肌肉隆起,顯出遠超常人的強橫體魄。

  齊平體內,發出金屬轟鳴,奔雷勁開啟,力量、速度、反應…全屬性翻倍!

  毫無保留,齊平知道,以自己的修為,奔雷勁加持下,可以堪堪達到洗髓…防御除外。

  而也只有這樣,才有一戰之力。

  “鐺!”

  兩柄彎刀撞擊在一起,繼而,兩人錯身,同屬金狼騎序列的彎刀,交錯摩擦,火星四濺。

  刀分。

  兩人位置互換,拉圖有些驚訝,心想這個洗髓修士,果然有些本事,有趣。

  齊平虎口撕裂,彎刀上傳遞來的巨大震顫力,令他的雙臂上的肌肉如水波般蕩開。

  胸口,皮襖“撕拉”一聲,被刀氣撕開缺口。

  胸膛上,一條細細的紅線浮現,鮮血溢出。

  防御!

  他最大的短板,在這一擊中,暴露無遺。

  齊平卻仿佛未覺,腰背如齒輪旋轉,將全身力道,傳遞到這一刀之上,朝青年斬去。

  拉圖冷笑,竟也不避,抬刀硬拼。

  草原巫師,分為戰巫、法巫,都蘭屬于后者,拉圖屬于前者,并不精通術法,只錘煉肉身。

  那魁梧健碩的軀體,呈現古銅色的光澤,并非如涼國修士,以罡氣護體,而是單純的肉身強大。

  這種強,自然包括力量。

  “鐺…”

  然而,這一刀,比料想中弱,拉圖一愣,便見齊平徐晃一招,突然近身,口中咬著的青玉法筆,不知何時,從橫咬,轉為含在口中。

  宛若一枚咬在唇間的鋼釘。

  “噗!”齊平臉頰一鼓、一癟,青玉法筆如勁弩射出,直刺拉圖眼眸。

  這一套連擊,前者學自林武,后者是大嗓門校尉陰招改良版。

  拉圖大驚,下意識閉上雙眼,繼而,那玄階法筆,“叮”的一聲,撞在他眼皮上,火花四濺,竟只破開表皮。

  齊平一顆心沉了下去,有些匪夷所思,在心中痛罵席簾。

  心說你這法筆,未免太廢,但同時,蠻族戰巫的肉體堅韌程度,也令他心悸。

  “你找死!”拉圖睜開,那只眼眸中,流淌出一縷鮮血,顯然,這一擊并非無效。

  只是,卻刺激了他,如果說方才的交手,拉圖為抓捕齊平,也存了試探心思,收了幾分氣力,此刻,卻是不再留手。

  反正,只要打不死,留一口氣,照樣可以審問…

  想著,拉圖丟掉彎刀,雙拳如擂鼓,朝齊平胸口打去。

  “鐺!鐺!鐺!”

  齊平橫刀抵擋,那精鋼淬煉的刀身,竟被一點點錘出拳印,凹陷下去。

  齊平遭受反震,體內氣血沸騰,臟腑受創,整個人朝后方連連退去,嘴角鮮血溢出,苦笑,絕望。

  這就是大境界的差距,鴻溝般,難以逾越。

  雙臂在反震力量下,肌肉撕裂,變得麻木,胸口骨頭隱有裂開跡象。

  真元被壓制,齊平面對著對方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宛若一只破麻袋,苦苦支撐。

  然而,也就在這空前的壓力下,在他無暇顧及的氣海之內,氣態的真元,被壓縮,凝聚成一個漩渦。

  然后,仿佛水到渠成。

  又仿佛上天終于不忍目睹少年遭受這諸多苦痛。

  無聲無息間,一滴液態真元滴落。

  “滴答。”

  如同久旱逢甘霖,當齊“聽”到這聲滴答,整個人愣了下,只覺小腹熾熱,如火。

  不,這一刻,他的其海內,真元的確燃燒了起來。

  在兩個月的苦修里,在無數次冥想吐納中,那名為氣海的地方,已經堆起無數星輝般的力量。

  匯成一片海。

  而當第一滴真元墜落,那片海,便燃燒起來。

  在齊平驚訝的目光中,在生死絕望之際,他體表,那原本稀薄罡風,倏然凝實,化為一層堅韌無比的“膜”。

  腦海中,回想起在京都時,自己破入引氣巔峰,杜元春與自己的對話。

  “師兄,如何晉級洗髓?”

  “你眼下已是引氣巔峰,‘罡風初成’。接下來,便是要將這罡風加厚,待有朝一日,其可凝成真正的‘罡氣’,便算踏入洗髓之境。”

  “咚!”

  “咚!”

  這一刻,瘋狂錘擊的拉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拳頭打出的聲音,為何突兀渾厚起來?

  下一秒,他仿佛意識到什么,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月色清冷,草原上,有風起。

  冷風卷起漫天的草葉,如同大雨,周圍方圓數里之地,天地元氣倏然向齊平奔涌。

  以狂猛的姿態,灌入他的軀體,洗滌他的骨髓,修復他的軀干。

  杜元春說,洗髓境的根本,在軀體。

  齊平當時并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現在他懂了。

  幾乎只是瞬息間,齊平的傷口愈合,氣海內,真元充盈,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這一刻,少年跨入二境洗髓。

  他撐開雙眼,眸子深處,神符筆虛影驀然浮現,突兀間,齊平身前,凝聚出一枚金光燦燦的“封”字。

  糊在拉圖臉上。

封字釋義:封印、禁錮  拉圖動作一頓,喪失了對周遭世界的感知。

  齊平如福至心靈,身形后退,右手虛握,神符筆具現,旋即,那不過尺許的毛筆,突兀膨脹。

  迎風見漲。

  眨眼功夫,一只與他身高相仿的碩大毛筆,持握手中。

  漆黑的筆桿,斑駁古舊,歲月氣息彌漫,筆尖位置,原本柔軟的毫毛,一根根合攏,閃爍金屬光澤,宛若鋒銳槍尖。

  這一刻,神符筆竟化為一桿長槍,亦或,戰矛。

神符筆:矛之形態  齊平眸光懾人,驚訝之余,未曾延誤戰機,雙腿微沉,軀體前傾,一槍朝封印狀態的戰巫刺去!

  真元滾滾,灌入戰矛,筆尖神光吞吐。

  開山裂石。

  以槍代劍,槍起蒼黃!

  “不!”拉圖方掙脫封印,眸中,便只見一桿戰矛迅速放大。

  “噗!”

  在這位堪比洗髓的戰巫,蠻王之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神符筆洞穿了他的胸膛,心臟碎裂,生機斷絕,身體后仰,轟然墜地。

  草葉大雨般簌簌落下,仿佛葬禮,淹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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