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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果我有證據呢

  “官兵來了。”

  一聲喊出,人群退散,街道一側,數名衙門公人抵達。

  百姓習慣將衙門捕手與軍中將士混稱,但實則不同。

  來的幾個,名為巡檢,類似后世派出所民警,腰間佩刀,面含冷色,走到近前,喝問道:

  “何人報官?所為何事?”

  客棧門口,那名青年哀聲道:“草民報的官,草民姐夫被歹人所殺,還請官爺做主!”

  民眾嘩然。

  議論紛紛。

  殺人案?不是上吊的嗎?圍觀群眾詫異。

  齊平也是揚眉,顯然,范貳打聽到的消息并非實情。

  “肅靜!”為首的官差厲喝,聲浪方止,掃了眼地上的尸體,望向青年:“仔細說來。”

  “是!”

  青年眼圈紅腫,當即大聲將經過敘述了一遍。

  死者的確為客棧東家,旁邊跪伏的婦人則為其正妻,青年為妻弟,換言之,死者是他的姐夫。

  按青年所言,他在客棧里幫忙,稍早些時候,有伙計去后院取酒,意外發現,東家吊死在倉庫里。

  “照你所說,死者似是自縊而亡,為何說為歹人所害?”為首官差質問。

  青年哭訴:“稟官爺,我姐夫死前毫無征兆,晌午時分,還與草民說過話,沒有任何異常,怎會突然自縊?”

  有道理,但不完全有道理,抑郁癥患者自殺前也許還笑容燦爛的…齊平冷靜分析。

  官差皺眉:“那你可有懷疑對象?”

  青年大聲道:“有的,有的!就是這人!”

  他突然抬手,指向客棧內圍觀的住客之一。

  齊平望去,眉毛一挑,那竟是個蠻人。

  身材魁梧,穿著異族服飾,腰間佩刀,皮膚泛紅,下頜生滿胡須,五官立體,面對指控,神情桀驁。

  不少圍觀群眾變色。

  草原人…與帝國有宿仇,不過,自西北戰役后,雙方摩擦漸趨平穩,幾十年過來,彼此也時有通商。

  來京都的蠻子商隊不算少,眼下便是一個。

  齊平基于經驗,意識到情況復雜,涉及到異族,底層胥吏處理起來格外棘手,很容易上升到兩國矛盾。

  果然,看清嫌疑人,幾名官差齊齊皺眉。

  那蠻人倒冷靜,用略顯生硬的官話道:

  “涼國人就是這樣的?無憑無據,就要污蔑我?”

  官差冷著臉,望向青年:“你可有憑據?”

  青年咬牙,憤恨道:

  “稟差爺,這蠻商宿在我家客棧,昨夜見我姐美貌,上前調戲,意欲施暴,是我姐夫及時發現阻攔,與之爭吵,客棧上下皆可為證,昨夜發生此事,今天姐夫就死在倉庫,必是這蠻子所為!”

  話落,又是一陣嘩然。

  圍觀民眾面露怒色,同仇敵愾,有人當即怒罵起來。

  地上婦人哀鳴陣陣。

  客棧伙計,乃至不少住客都是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怪不得認定是殺人,這作案動機太充足了啊…齊平臉色也不好看,再看向那蠻人,竟是滿臉譏諷,毫不驚慌。

  幾乎把“我就是兇手”寫在臉上了。

  這么剛?演都不演?

  齊平覺得這根本用不著推理,反派太囂張了啊,是性格如此,還是有所依仗?

  “這也叫憑據?”那蠻人嗤笑,坦然道:“我的確和他吵過,可這又能說明什么?爭吵過,人就是我殺的?笑話。”

  這副有恃無恐的態度,愈發激怒民眾。

  幾名官差頭大如斗,只覺棘手,想了想,為首官差咬牙道:

  “此案有待偵查,將苦主與被告帶回衙門審問!”

  他處理不來,決定上報。

  這也算這年頭辦案的基本流程,先把人抓了,回去審問,還是拷打,再說,一般的犯人很容易就招了,用不著推理那套。

  這也是涼國捕快業務水平差的原因之一。

  有簡單的法子,誰費腦細胞。

  蠻人商客聞言,面露怒色,身旁幾名同伴更是手按腰刀,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傳來:

  “哪個要拘人?”

  一家丁打扮的人匆匆趕來,臉色蘊怒。

  進場,先朝幾名蠻人客商堆笑,等看向官差,冷聲道:“這幾位是我徐府大管事的朋友,沒有憑據,哪個衙門的就敢鎖人?”

  徐府?

  圍觀的民眾里有認出來人的,心中一驚,齊平茫然,心說這又是哪個,一件小案子,咋還一波三折的。

  好在,旁邊有人科普:

  “這是六科給事中徐士升,徐大人的家丁啊,難道這蠻子的生意是徐府在罩著?麻煩了,這人完了。”

  給事中…齊平眼眸閃爍。

  來京前,他復習過官場架構,六科官員品級不高,給事中才七品,與河宴老趙一個等級。

  可官雖小,權力卻極大,有“封駁”之權,甚至能參與朝政。

  涉及權貴的生意?

  恩,也許,但這家丁大概也是扯虎皮,至于所謂的“大管家”,不出意外,是替官員打理生意的代言人。

  看過無數權謀劇的齊平腦補著。

  這時候,果然如路人所說,幾名官差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見家丁到來,那蠻人哈哈大笑,指著一旁姐弟:

  “這兩個,毫無證據,僅憑臆測,就造謠污蔑我等,要我說,才該抓。”

  兩姐弟臉色發白,面無血色。

  家丁道:“聽到了沒有?誣告可是觸發律法的,你們若不拿人,回頭我家管事親自與你們衙門說。”

  官差憋屈,卻無可奈何,京都就是如此,權貴云集,一塊磚丟下去,都能砸到幾個關系戶。

  沉默片刻,為首者嘆息:“帶人回衙門。”

  兩姐弟軟到在地,神情凄慘。

  圍觀眾人怨憤不平,有人低聲咒罵,卻也不敢出面惹麻煩,只有一名二十左右,唇紅齒白,眼神清冽的青年瞇了瞇眼,作勢上前。

  似是看不過。

  卻被身旁好心的老人拉住:“后生,切莫自誤,惹火上身。”

  見青年不聽。

  又忙道:“沒有證據,指控他人,按照律法的確不該,對方雖行事囂張,卻終歸占著理字,便是你有些背景,鬧大了,也難解,反而會坐大那姐弟的罪名。

  不如就此打住,對方若不追究,兩人去了衙門,扭頭也便放歸。”

  青年腳步頓住。

  這是大實話,這時候停住,兩姐弟也許不會有事,但沖突起來,蠻人不依不饒,才真麻煩。

  只是,那東家卻是無辜慘死了。

  兇手則逍遙法外。

  有人扭頭離開,不忍去看,青年面色變幻,似在猶豫什么,而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出無奈的嘆息:

  “倒霉…算我多管閑事,那個,如果我有證據呢?”

  場間一靜,無數道目光望去。

  視線中央,正是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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