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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內心對白

  鋼琴演奏會在柏林西郊的一個劇場進行。室內設有50多排環形坐席,可以同時容納一萬多名觀眾。

  就如德國「鏡報」報道的那樣,在世界鋼琴領域,今天能站上這個舞臺的鋼琴家,無一不是金字塔頂尖的存在。

  沒有實力和底氣,就算用盡一切手段站上去,也只不過徒增笑料罷了。當然了,音樂會的如此盛事,舉辦方自然不會兒戲,它們對受邀的鋼琴家都有著一套綜合考評方式,其中實力和受歡迎程度是兩個非常重要的參考指標。

  不來現場,張宣等人都不知道原來文慧在歐洲已經如此受歡迎了。根據現場記者隨機對觀眾進行采訪,有不少人就是特意為她而來,其中德國、法國、荷蘭和瑞典的觀眾對她評價最高,也是最熱情的。

  張宣、杜雙伶和米見等人因為早就同文慧約定好了,所以門票是文慧事先預留的。

  而陶歌和隨行醫生是臨時湊熱鬧,得從現場黃牛販子手里購買門票。不過陶歌人脈廣,倒用不著她親自出面,只要出價,自有中間人把票親自送她手上。

  見黃牛販子離開,張宣好巧問:「一張票花了多少錢?」陶歌說:「一萬。」

  張宣不認為是人民幣,「英鎊?」

  陶歌點點頭:「買的好位置,不過還是翻了好幾倍,就是這樣的離譜價格,還要搶,沒點關系一時弄不到。」

  望一眼烏泱泱的人群,張宣砸了砸嘴巴,沒想到鋼琴演奏會在歐洲有這么大市場,這么受歡迎。

  陶歌的位置原本跟幾人不在一起,但她自有辦法,在金錢攻勢和頂好口才的雙重攻略下,成功和別人換了位置。

  為此,杜雙伶忍不住感慨:「我還以看這樣演出的人不會為金錢所動的呢。」

  陶歌笑了笑,說:「資本主義社會,資本為王,只要錢到位,這些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西裝革履都會變成道貌岸然之輩,雙伶你是沒跟他們打過交道,以后接觸多了就自然明白了,他們最愛做一套說一套,假模假樣,俗稱雙標。」

  說罷,陶歌轉頭對張宣講:「姐的所有花銷你出。這姐們..

  今天有點強勢。

  當著她們的面,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在雙伶、米見和文家一眾人的注視下,張宣沒有猶豫:「應該的。」

  趁著音樂會還沒正式開始,陶歌一邊同幾女聊天,一邊掏出手機給他發短信:姐有個建議,米見懷孕的事情最好不要向外界透露。

  不等張宣回復,接著她又發一條:這僅僅只是個建議。這兩條充滿關懷的短信,老男人看得心里暖暖的,靜默小會,回:這事米見有跟我說過,她想安靜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盡量不讓太多的人知道。

  陶歌:不愧是米見,時時刻刻為你著想,姐忽然覺得她跟著你真是委屈了。

  張宣無語:你們都委屈。

  陶歌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大拇指掄動:我們還沒有靈肉交流,什么時候我們完成了這個儀式,你再跟我說委屈。

  張宣:不用擔心,這事我擅長。

  看到這么不要臉的信息,陶歌笑得很開心,要不是場合不對,她保準翻身坐到了這男人身上,打字:米見還在讀研,為了穩妥起見,回國后我打算登門拜訪她的校長。

  張宣:我跟你一起去,

  陶歌:用不著,我一個人去就成,我家和對方熟悉。

  張宣堅持:我帶米見一起。

  陶歌秒懂他的意思,頓時說了心里話:姐酸了。

  張宣:別酸,回頭喂點牛奶給你吃,酸堿中合下。

  陶歌面露不屑:喲!你三個心頭好都在的情況下,還給姐留了機會?

  張宣: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陶歌瞄了瞄他,又問:是不是看完演出,你就要挨千刀了?

  張宣:希望不是。

  陶歌問:有什么需要姐幫忙的?

  張宣想了想:幫我穩住雙伶,要是能找個借口把雙憐帶走就好了,她們兩人私下見面總比三人容易搞定。

  陶歌:有些難,而且那場合下,雙伶要是不在,她內心會不安。

  張宣:不會,我相信她。

  陶歌:姐是女人,比你更懂女人。雙伶看起來是你明面上的女朋友,但面對懷孕的米見和取得輝煌成就的文慧,她現在還占優嗎?

  張宣沉默。

  陶歌發短信:你雖然最偏愛她們三個。可在她們三個中,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雙伶都比不過另外兩人,又沒有米見和文慧獨立。但這三人里,雙伶為你犧牲最大,也是最依賴你的,她如今才是心里最忐忑和最需要安慰的那個。

  張宣: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辜負她。

  陶歇:是么?姐怎么不信?要真是如此,你就不該惹其地女人。

  張宣無言以對:別找茬,現在需要你幫我解決問題,而不是制造問題。

  陶歌:你舒服的時候,姐又感受不到,不許冠冕堂皇的要求我。

  張宣:真不幫?

  這時現場突然變得安靜。

  燈光暗了許多,演奏會要開始了。

  陶歌把手機由震動調成靜音模式,不再回復他。

  見狀,張宣跟著檢查了下手機鈴聲模式,望向了前方。隨著一陣熱烈掌聲響起,現場指揮家從幕后走到了臺前。

  有些意外,現場指揮家竟然是個日本人,名叫小澤征爾,一身黑色西裝,一頭灰白卷發,看起來很有氣場。

  杜雙伶問:「陶姐,這人名氣很大?」

  陶歌解答:「這人是在沈陽出生的,曾擔任紐約愛樂樂團的指揮,在世界各地有過多場大型演奏會的指揮經驗,同你男人一樣是西方各大媒體的寵兒,很厲害一人...」

  聽到「你男人」三個字眼,杜雙伶臉色紅潤,不再問。

  開頭的簡短流程過后,在一萬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西洋交響樂的伴奏響起,接著傳來優雅的鋼琴聲。

  第一個出現在會場的是世界級鋼琴名曲——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隨著動人的音樂聲傳來,會場肅穆無比。

  臺上的鋼琴家彈得專注,下面的聽眾很認真,由彈到聽,一片神圣。

  張宣聽著曲子,腦子里想的卻是文慧,想她此刻在干什么?這種場合緊張不緊張?

  不過稍后他又莞爾,記得她曾說過,從小就上臺表演,早已習慣了,每次演出都會自動忽視觀眾的存在,沉浸在個人的音樂世界里。

  無獨有偶,可能是心有靈犀,老男人在想文慧的時候,候臺區域的文慧也在思想放空,腦子滿滿裝的是他。

  她在想大學四年兩人的相知相識,在想大學畢業后的這一年多,在想來柏林之前張宣的所作所為。

  忽然思緒變幻,文慧又想到了目前在現場的雙伶和米見,雖然三人現在還沒有正式就敏感問題交談,但距離不遠了。她和兩人已經達成了約定,就在下午6點,定在晚餐時間。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距離晚上約定的時間還有4個小時,文慧在想:這4個小時里,自己和雙伶還是要好的閨蜜朋友。而4個小時候后呢?

  是不是從此走向了對立面?從此不再聯系?

  有那么一小會,她非常舍不得這份友誼,舍不得同雙伶劃分界限,她想到了放棄同他的感情,想到了逃避。

  可是回想過往的那9個月,那沒有他的9個月,自己度日如年,潛意識中每天都在渴望見到他,渴望收到他的短信,渴望收到他的來電,哪怕自己明確不會回復,但只要有他的痕跡出現,自己的生活才不會過得那么的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字眼,更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生活,思及此,有過這種短暫經歷的文慧心思又慢慢地沉靜下來。她下定決心了,不管如何,自己是想看到他的,哪怕沒有轟轟烈烈,哪怕就只做頓飯給他吃,也是人間滋味。

  她過去都是聽從家里的安排,讀書、上課外班、彈鋼琴、學廚藝,一切中規中矩。而這次,她想跟著自己的心走一回,就算前面注定坎坷。

  鋼琴曲一首接一首,很快就輪到了文慧登臺。

  當有人過來提醒自己時,當聽到外面開始介紹自己名字時,剛才心思還無比紛雜的文慧立馬變了一個人,純凈透亮。在雷鳴般的掌聲中,她如同公主一般端莊地走向了舞臺。

  先是同指揮家禮貌地握了握手,然后用非常友好的笑容向現場觀眾打招呼,最后看向某個角落,同某個人對視兩秒后,才緩緩坐在鋼琴前。

  文慧最后的那個眼神,在現場大多數人看來,應該是同親友問候,沒什么奇特的。

  可是在熟悉她的雙伶和文家人眼里,意義可就大不一般: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啊,文慧從來沒有這般任性過,以前心里就算有張宣,也最多蜻蜓點水似地瞧一眼他,一閃而過。

  哪像今天這樣停留?

  文瑜和文玉互相瞅了瞅,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驚心:慧慧這是攤牌了,當著嫂子的面攤牌了。

  不由得,這兩姐妹猛地替她擔心。

  林遠盛是個老油子,看了看大嫂,看了看文瑜兩姐妹,看了看杜雙伶和米見,看了看陶歌,最后看了看那個不動如鐘的罪魁禍首張宣。臨了目光往返,又依次看一遍。

  米見還是風輕云淡,仿佛一切外事與她無關,她聽過文慧的鋼琴專輯,覺著好聽,還聽過好幾遍,現在她把一切心思放下,最期待文慧的現場表演。

  米見沒反應,杜雙伶同樣風平浪靜,作為笑面虎,就算把文慧的異常盡收眼底,就算洞悉了文慧的某種決心,她還能依舊保持鎮定,這是她的城府。

  張宣呢,則繼續裝死。怕同身邊人的目光撞車,他連眼角余光都收斂了。

  一行人中,反應最大的反而是親媽周容,「心如驚濤駭浪「六個字是她最好的寫照。

  陶歌微笑著發短信給張宣:姐最喜歡看這種大美人為你爭斗了,有意思。

  陶歌:可惜米見和雙伶太沉住得氣。張宣:做個人。

  陶歌:你丈母娘估計都快氣瘋了。張宣:你說什么?

  陶歌:姐給你忠告,你還是走米見這條老路吧,盡快讓文慧給你生個孩子,生米煮成熟飯,文家人拿你的辦法就少了一半。

  張宣嘴角直抽抽。

  文慧開始了,彈得是李斯特最偉大的作品:b調小奏鳴曲。

  聽到要彈李斯特一生的巔峰之作,老男人的心立即緊繃了起來。盡管他很相信文慧,但現場這種緊張感卻怎么都揮之不去。

  鋼琴之王的巔峰之作啊,想要演奏好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在這種高端舞臺,只要一點點小瑕疵都會引起轟動,真是替她捏了一把汗。

  不知道為什么?在女兒彈奏旋律的當口,旁邊的周容竟然出人意料地觀察了會張宣。

  看到張宣精神高度集中、一臉緊張的望著前方舞臺時,周容收回了視線。

b調小奏鳴曲是李斯特鋼琴音樂中最突出的作品,既深刻地  反應了作者個人世界觀中的矛盾,也深刻的反映了浪漫主義思想意識中的矛盾。

  曲子分為四個部分:引子、主部主題、第一副主題和插部主體。

  引子部分本身沒有穩定的調性,全憑演奏者自身的功底和對曲子的見解而彈出精彩,這也算是李斯特作品的一個特征,可以叫做靈魂,這與某種不穩定的、充滿矛盾的思維是一致的。

  聽完引子部分,只有半吊子欣賞水平的張宣卻罕見的聽懂了。

  或者說,聽懂了文慧的內心。

  在此刻,他有了一種明悟,明悟文慧為什么會選擇這首鋼琴曲了?

  面對這段感情,她內心其實也是矛盾的,也是為難的。這同她現階段的心里變化十分貼切,愛上閨蜜的男人有悖于世俗常理,有悖于她從小接受的主流世界觀。

  可愛情是浪漫的,它來得總是那么猝不及防,來得她還沒做足心里準備就要做出選擇。

  張宣聽懂了,在場藝術水平最高的大姑文玉自然也聽懂了。聽完引子部分后,她就一直死死盯著臺上的侄女。

  而當聽完主部主題時,文玉做了一個決定:決定回國后主動同老頭子談一談。

  以前她是非常不喜歡跟老頭子私下談話的,也做到了幾十年如一日,父女倆沒有私下交流過。

  因為文老頭子和文玉已經積累了幾十年的不快,雙方生活在不同國度有著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這種成見根深蒂固.并不隨兩人是父女關系而有所改變,也不隨老頭子得了病而沖淡。

  但文玉這次絕定為了侄女妥協。

  她是柯蒂斯音樂學院的教授,扎根于鋼琴教學幾十年,自然比一般人更能了解慧慧的內心。

  站在道德情面講,慧慧心中的這份愛情可能不那么完美,但在文玉眼里那都不是事,她反而覺得這份不羈的愛情剛好是慧慧需要的,它能賦予慧慧更加深厚的情感沉淀,能幫助慧慧的鋼琴演奏事業更上一個層次。

  所以,文玉決定出手助力一把。

  文玉無形中做了一個決定時,米見安靜看著文慧若有所思,這一刻,她心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感覺文慧同自己在某些地方有點像,到底是哪里像?她又沒辦法準確捕捉到。

  不過拋開「情敵」這層關系,文慧的現場彈奏征服了米見,讓米見有點喜歡對方了。她本身就是一個喜靜的人,平日里有時間就種種花修修草,學習插花,學習煮茶,這也是一種藝術。

  而藝術,就算是不同領域的藝術,在某些地方有著共通性。

  杜雙伶在音樂上的審美跟不上文玉和米見,但她能從現場那么多老外的面部表情中判斷出文慧演奏的很成功。

  對此,她很開心,也很默然。但更多的是開心。

  主部主題彈完,接下來是兩個副部主題,一個副題是英雄性的、悲劇性的,另一個有關愛情。

  這兩個副主題彈下來,整首曲子算是定了一個基調:那份十分不確定性的愛情,最后獲得了肯定的品質。

  最后一個主題是插部主題,這是個新主題,它大概是李斯特在《b調小鋼琴秦鳴曲》中最肯定的一個主題,先是突然中斷,然后接尾聲。全曲在極弱力度、極慢速度下奏出的六小節圣詠上結束。

  「啪啪啪!」「啪啪啪!」

  當最后一個音符在寧靜的大會場落入塵埃時,剛才還沉浸在樂曲世界中的聽眾紛紛醒來,并毫不吝嗇地獻出了滿足的微笑和熱烈的掌聲。

  掌聲鳴動,久久不息!

  右側的陶歌感慨說:「真好!彈得真好,這趟來得值!有時候姐真羨慕你,能拿下文慧這樣的天之驕女。」

張宣很想自豪地回應一  句,但考慮到左邊是雙伶和米見,又熄了心思,還是壓抑著吧啊。

  真他娘的咧!他現在愛死文慧那十個手指了,回去可以含一年。

  這般高興地想著,老男人右手伸進兜里,給文慧盲發短信:我為你驕傲。

  不過這個「驕傲」始終沒等到文慧的回應。

  哎,奶奶個熊的,老夫好不容易說句熱心話,馬屁竟然拍到了馬腳上去了。

  忒丟人。

  兩個小時后,精彩的音樂會結束了。陶歌在他耳邊幸災樂禍地嘀咕一句:「結束了,緊張不?你說她們三個會不會打起來?」

  張宣沒做聲,只是用央求地眼神瞅著她。

  陶歌提醒:「你的大老婆、二老婆和三老婆都在,別這樣看姐,會引發仇恨的。再說了,姐現在連情人都還不是,愛莫能助!」

  接著她又丟一句:「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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