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三人出了學校。
同往常一樣,米見每個星期天下午都要回家,杜雙伶這次跟著去她家玩。
張宣目標明確,同兩人分開后,就帶著幾本書一些報紙直接坐公交車去了火車站。
職工宿舍筒子樓,上到三樓,一條長長的樓道,比較昏暗,兩邊都是住的人家。
熟門熟路走到最右邊一家,敲門。
門一開,陽云看到張宣的到來有點驚訝,因為他知道自家這位弟弟比較暈車,沒事是基本不會來的。
不過驚訝歸驚訝,更多的還是開心,陽云側身放他進來就高興問:
“你今天怎么舍得過來了?正好,等會陪我好好喝一杯,總是一個人在家都快悶壞了。”
“行啊,等會我倆好好喝一杯。只是你腳現在感覺怎么樣,比以前好些了沒?能大量喝酒了嗎?”張宣一邊換鞋,一邊打量對方的左腳。
“腳還行吧,比以前好多了。我現在只要不挑擔子,不上下樓梯,基本感覺沒事人樣。”
“那就好。”
張宣換完鞋,非常自來熟地在客廳逛了一圈,發現沒人。
于是問:“今天不是星期天嗎,千千怎么不在家?”
陽云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放他跟前:“千千今天陪你嫂子擺攤去了。”
在公交車上站了半小時,感覺口有點干,喝了小半杯潤潤嗓子才道:“看來嫂子最近的生意應該不錯。”
“一天比一天好,確實不錯。”
說起這事,陽云臉上溢滿了笑意,隨著擺攤掙了錢,兩口子吵鬧的次數又慢慢變少了,夫妻關系大有恢復到下崗前的態勢。
要喝酒,必須有下酒菜才行。
張宣跑到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些麻辣鹵菜,又去賣酒的“酒館”沽了兩壺燒酒。
而家里的陽云也沒閑著,趁這會功夫,炒了一盤花生米,還有一個油麥菜。
菜不貴,卻都是頂好的下酒菜,兩人坐在沙發上,慢慢喝了起來。
陽云繞著他那下崗的三個弟弟說了一些家常里短。
比如,有過當兵經歷的老二陽華,跟隨六都寨一金老板去內蒙淘金去了。
老三陽富打算在小鎮上開一家電器維修店,做回老本行。
老四陽貴下崗后,跟他老婆離婚了。如今把唯一的女兒交給張茹帶,他自己則和朋友去了滬市,尋求發財機會。
說完“云華富貴”的后面三個,然后陽云又說到了他自己,說到了月底就要開張的批發部,壓力挺大。
陽云感慨:“你不知道,想到借錢開起來的批發部要開業了,我和你嫂子是既興奮又憂愁。有時候擔心的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著,第二天起來枕頭上都是頭發。”
話題到了批發部,張宣就借機問:“哥,門店月底就要開張了,你們怎么還沒進貨,在忙什么啊?”
陽云說:“你嫂子下午到晚上要擺攤,而上午最近都在忙上忙下拉關系,為以后打通銷售渠道。”
張宣又問:“那嫂子打算什么時候去進貨,你們有商量沒?”
陽云點點頭:“進貨的事情我們商量過了,你嫂子這月16號去羊城。”
自己不會來遲了吧?
忽然有個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張宣面帶著疑惑進一步問:“同羊城那邊聯系了沒,確認好了進貨清單沒?是直接去拿貨,還是要到那邊看情況再決定的?”
陽云告訴他,“我們也是第一次做這一行,而且還是跑那么遠的地方。那邊雖說已經聯系了,但還是要去看看情況再說。”
說到這,陽云拉著張宣喝了一大口酒,又吃了點菜,才繼續道:“衣服這東西不比別的,拼的就是進貨眼光。不然拿回來沒人要,那我們就沒退路了,要知道錢都是從信用社借的呢。
所以你嫂子很慎重,一切都要到了那邊才能決定,什么顏色好賣,什么款式流行,什么用料,要當面看了才心里有數。”
“是這個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錢來得都不容易,還是要謹慎點好。”張宣很認可這行事方法。
既然摸清了底,他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又碰一杯后,直接開門見山地講:
“哥,我今天上門,其實是來和你們商量一件事的。”
“什么事?”陽云抬頭看著他,很好奇。
張宣說:“我手里有一批衣服,質量好,價格低,款式新潮,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陽云以為自己聽錯了,非常詫異地問:“你說什么?你手里有一批衣服?”
“對,我手里有一批衣服。”
“多少?”
“8.3萬件。”
“多少?!!!”
“8.3萬件。”
“8.3萬件???萬件???”
“8.3萬件。”
“你?”陽云大驚,用手指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下,有點失態:“你有8.3萬件衣服?老弟,這玩笑可開大了啊。”
張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認真說:“我馬上就要高考了,你覺得我有時間跟你開玩笑嗎?”
說完也不等這大表哥接話,當即就把衣服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當然,張宣也是有原則的,不該說的藏著堅決不說。
比如自己從海關拿貨的價格。不是他有意隱瞞,而是這個社會人心難測,又是在一次都還沒合作過的情況下,必須慎重。
畢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要是知道自己的進貨價格這么低,保不準他們心里容易失衡。
至于后面瞞不瞞得住,那另說。他只要掙得了第一筆資金后,雙方之間有了利益往來,就一切都好辦。
畢竟舅舅肯定是站自己這邊的,這才是最優質最核心的資源。
至于銷售渠道,在這年代不用發愁,無非就是多花點時間和心思奔波而已。
他都想過了,同這哥嫂如果合作愉快,以后可以慢慢進行利益捆綁,加深合作。
如果合作不愉快,那就與其他零售批發商合作也一樣,只要有硬通貨在手,第一次在邵市把名氣打開了,今后不愁出路。
而對于那些該說的,他都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尤其是把今后的供貨情況,以及錢景好好畫了一個餅。
洋洋灑灑一通,末了,張宣又重復問,“怎么樣,有興趣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