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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國儲定

  長安城。

  這座城市依舊保持著它原本的雄偉,以及熱鬧。

  萬物行業,都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街邊的商鋪一如既往的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讓客人們流連忘返。

  酒館里的人們也依舊是叫叫嚷嚷,侃天侃地。

  茶館里,說書的先生,倒是比往日精神了一些。

  因為他有了新的素材。

  這長安城風云涌動,老皇帝隱藏神宮,都是好素材。

  經過簡單的設計,就成為了一個動人心魄,扣人心環的好故事。

  這講起來,讓在座的茶客們興奮不已。

  他也多賺了好幾兩的銀子。

  要說。

  這些事情涉及到皇族,也涉及到大魏朝的政治。

  難道沒有人去抓了這個說書先生。

  告他妖言惑眾嗎?

  自然是沒有的。

  如果是別的地方,一些小城市,或者民智未開化的偏遠之地。

  出現這種類似的事情,肯定是會被當地的官員收拾的。

  但這長安城,卻完全不會。

  天子腳下。

  雖然說這官與官之間,也是有些齷齪。

  但上面有那位真正的雄偉君王在,這齷齪也是被降低到了最輕。

  基本上吏治精明。

  百姓們心里沒有什么怨氣,也沒有什么仇恨。

  全都是安居樂業。

  衣食無憂。

  所以,這些故事,他們也權當是聽個故事,不會真的因為一個故事,而動什么心思。

  既然不會引起什么事情。

  那么這些事情,也就會被官員們忽視了。

  沒有人會費心思去找這些人的麻煩。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想借著這種事情拍誰的馬匹,無事生非,還有可能被整個長安的這些官員們,都給集體鄙視。

  還會被貼上不成器的標簽。

  總之。

  長安城的氛圍,還是相當的寬松的。

  也是相當的融洽的。

  民可議官。

  官竭力為民。

  似乎,已經養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風氣。

  “話說這王爺謀反,老皇帝其實早就心知肚明,他卻故意不說破,而是假裝中了王爺的奸計,昏迷不醒,你們猜怎么著?”

  這是一間熱鬧非凡的茶館。

  在長安城里,也有著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歷史了。

  這里的說書先生。

  也是整個長安城里面最為厲害的,說的精彩,而且那口技也格外的厲害,惟妙惟肖。

  所以每次這里開堂,都是人滿為患。

  “自然是引蛇出洞,再刀斬蛇七寸!”

  須發皆白的老先生,在萬眾矚目之下,手里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拍在了這幾案上,臺下的那些茶客們聽的聚精會神,忍不住被這一聲驚堂木所驚。

  一個個心情更加緊繃了起來。

  有的人端著茶,放在了嘴邊兒,卻忘記了喝。

  生怕錯過什么東西。

  “話說這老皇帝當真是英明神武,他先是和自己最寵愛的貴妃,聯手演了一出好戲,要說是什么好戲,且聽老夫慢慢道來…”

  老先生講到這里,似乎有些口干舌燥,伸手端起了旁邊的茶碗,作勢要喝。

  然后卻發現碗里的水已經干了。

  他搖了搖頭,把碗底兒對著臺下的觀眾們晃了晃,道,

  “沒茶了,容老夫先去…”

  “賞個茶錢!”

  “老先生講的好,我也賞一個。”

  劈里啪啦。

  一個個銅板直接就是從臺下飛了起來,然后像是雨點般落在了這幾案四周。

  人們都都常來這里聽書的。

  也知道這里的規矩。

  老先生的茶沒了,就是需要賞錢了。

  長安城里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底氣的,哪怕是最底層的百姓,也能隨便扔出來幾文錢,不心疼,這聽到最精彩的時候,自然不能虧待了老先生。

  瞬間,臺上鋪滿了一片。

  “多謝了。”

  老先生笑了笑,然后有人又給他送過來一碗新茶,他右手一拍驚堂木,再度吐氣吞聲。

  “老皇帝和貴妃,到底演的什么戲呢,那可當真是…”

  老先生口若懸河。

  臺下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聽的入神。

  在這茶館的二樓,正對著說書人的一個座位上,有著一位老人。

  他衣衫錦緞,面容矍鑠。

  就那么安靜的坐在那里,都能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靠在椅子上,右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也聽這位說書人在講故事。

  聽到老皇帝和貴妃娘娘聯手演戲之處,他捏了一粒花生米,扔進了嘴里,一邊咀嚼著,一邊在臉上露出了笑容。

  “說的倒是蠻好聽的。”

  老者身旁,坐著一位婦人。

  也是精美華服。

  一張臉嫵媚動人,眉眼玲瓏。

  不過,這婦人身上的氣勢也不差,一看,便不是那種花瓶之類的角色,也是身居高位,冷冽非凡的那種人物。

  只不過是在這位老者面前,才有這般小女人姿態。

  “尤其是夸獎貴妃儀態這一段兒,我喜歡。”

  “老陳,替我賞他十兩銀子。”

  婦人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

  “是,夫人。”

  老者和婦人身后,弓著身子的那人,也就是這位老陳,微微的躬身,又去給后面的下人交代去了。

  這位老者,是老皇帝。

  婦人,是萬貴妃。

  老陳,則是陳暮。

  如今距離譽王離開長安城,已經有大概一月的時間。

  長安城內的諸多情況,早已經被老皇帝給穩定了下來,那些有牽連的官員,也是已經一一被查清楚,全都記錄在案。

  但陸行舟還沒有回來,老皇帝也不能露面。

  一直在這萬和宮憋著他也覺的無聊。

  這就微服出巡,出來逛逛。

  這不。

  逛到了這老茶館里面,找了個好位置,聽起了書。

  一聽便是兩日。

  老皇帝聽的津津有味,萬貴妃也聽的入神。

  雖然臺下這位說書的老先生,偶爾也會說一些不敬的話,但兩人完全不在乎。

  聽故事嘛。

  本來就圖個精彩,樂呵。

  嘩啦!

  兩人正聽的開心,這后面的那處用來隔絕視線的簾子,被人推開了。

  走進來了一位一身青衣的下人。

  那人看起來很年輕。

  但卻是。

  他將一封信交到了陳暮的手中,然后陳暮打開,上下掃過。

  “老爺,接到了。”

  陳暮走到了老皇帝身邊,彎腰,湊近后者的耳邊,小聲說道,

  “正從固城往回趕,明日一早,就回來了。”

  陳暮說的是陸行舟。

  他接到的信,便是東廠飛鴿傳書回來的。

  “哦?”

  老皇帝剛端起來了一杯茶,還沒來得及喝,笑著搖了搖頭,道,

  “既然回來了,就得做事了。”

  “這茶,可惜嘍。”

  老皇帝將茶杯放下,站了起來。

  一旁的萬貴妃也是連忙起身,攙扶住了老皇帝的胳膊。

  陳暮則是轉身,要對那些大內高手吩咐些什么,但話還沒說出口,又被老皇帝大斷了。

  “別驚動了百姓。”

  “走回去。”

  “正好也仔細看看這長安城的熱鬧。”

  “享受一下這人間煙火氣。”

  “下次再出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啊…”

  陳暮微微欠身,道,

  “是。”

  潛伏在四周的大內高手,悄無聲息的退出了茶館。

  老皇帝在萬貴妃的攙扶下,走下樓。

  到樓梯口的時候。

  那位說書的老先生看到了這幾人,連忙將驚堂木放下,拱手對老皇帝和萬貴妃行了個禮,然后恭敬地道,

  “貴客慢走。”

  這一對老夫少妻,剛剛賞賜了十兩銀子。

  說書先生是知道的。

  他也是見慣了各種人物的。

  自然看的出來,這兩個人氣度不凡,所以,這感謝,也是誠惶誠恐。

  老皇帝看了一眼說書先生,笑了笑。

  沒有說話。

  三人便是這般走出了茶館。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萬里無云。

  偶爾有秋風吹過,這空氣里也是彌漫著清爽的涼意。

  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還有笑聲,此起彼伏。

  好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涌入耳中。

  三人慢慢的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撥浪鼓嘞。”

  叮咚叮咚。

  有賣撥浪鼓的貨郎用力的搖動著撥浪鼓,周圍聚集了一群孩子,嘰嘰喳喳的。

  但這東西并不便宜。

  很多孩子都只是眼巴巴的看著,眼睛里充滿期待。

  并沒有買。

  “每人給買一個。”

  老皇帝停下了腳步,看著那些還子,微微的嘆了口氣,對陳暮吩咐道。

  “是。”

  陳暮點頭,然后去付錢。

  貨郎一下子賣出去了幾十個撥浪鼓,相當于半個月的生意,喜笑顏開。

  一個勁兒的對陳暮說謝謝。

  那些孩子們,也都是拿到了自己心儀的撥浪鼓,一個個更是把嘴都咧的賊大,開心的不行。

  “謝謝爺爺。”

  有一個小女孩兒走到了老皇帝和萬貴妃的面前,眨著烏黑的大眼睛,俏生生的說道。

  她剛剛看到陳暮是從這邊走過來的。

  猜到這位老爺應該是正主兒。

  特意過來感謝。

  “不謝。”

  老皇帝揉了揉小女孩兒的腦袋,笑道,

  “去玩吧。”

  “恩。”

  小女孩兒一蹦一跳,歡快的搖著撥浪鼓跑開了。

  腦袋上的兩只馬尾上上下下擺動。

  老皇帝看著,臉上的那些皺紋也是慢慢綻開了。

  “如果這大魏朝,能再有這般時光百年。”

  “朕,才算不枉此生啊。”

  他低聲說道。

  “陛下雄才偉略,大魏朝定可國祚綿延,盛世永昌。”

  萬貴妃把臉頰靠在了老皇帝的肩膀上,輕輕的說道。

  老皇帝雖然老。

  但卻是真正的明君,雄偉君王。

  萬貴妃在心里,對這個男人,對這個君王,也是從心里驕傲的。

  “老三,這次做的不錯。”

  老皇帝摟著萬貴妃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說道。

  萬貴妃眼眸微亮。

  喉嚨忍不住輕微滾動了一下。

  月余之前。

  老皇帝昏迷的消息從長安城傳遞到了江南。

  傳遞到了那位正在江南準備科考的三皇子耳中。

  當時。

  幾乎江南全部有能量,有地位的官員,以及世家的人,都陸續拜訪了三皇子。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全力助三皇子回長安城。

  爭取皇位。

  甚至,連進入江南邊境的那位山東軍的將領,據說也是暗中給三皇子寫信了。

  肯定是表示支持。

  因為山東軍進入江南境內以后,萬家一直給與了大力的支持。

  雙方的交情,早已匪淺。

  然而。

  受到了如此多的人矚目,也受到了如此多的支持的三皇子,卻無動于衷。

  他甚至連府邸的大門都沒有出來。

  他一直躲在府邸之內。

  沒有見任何人。

  也沒有接那位將領的信。

  他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只見了一個人。

  那就是岳麓書院的一位老夫子。

  兩個人商討的事情,是關于江南這次秋考的事情,包括題目,考試的方式等等。

  完全沒有關于朝局有半個字的議論。

  后來。

  有一句話從三皇子所居住的府邸里面,傳了出來。

  應該是借那位夫子的口。

  傳出來的。

  “皇位,吾不爭。”

  “朝綱便不亂。”

  “朝綱不亂,百姓便可安。”

  “百姓安,乃父皇之愿。”

  “亦天下之愿。”

  “故,吾不爭!”

  這句話傳遍了江南道。

  讓那些原本打算支持三皇子,并借著三皇子的勢頭,給自己的家族,或者是給自己,爭取一份從龍之功的人們,徹底垂頭喪氣。

  三皇子不只這么說。

  他也這么做。

  江南的一場大風波,就這樣,還沒掀起來,便是平息了。

  這些話,還有這些事情。

  自然也都傳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當時看到這封從江南傳遞過來的信的時候,痛快淋漓,大笑三聲。

  “洵兒長大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用事的少年了。”

  萬貴妃又是把臉頰往老皇帝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很享受這種溫存,她低聲道,

  “陛下放心。”

  “萬家,半年之內,枝葉皆剪,洵兒有生之年,萬家自閉南疆,不出。”

  老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九皇子與皇帝生氣。

  在那么關鍵的時候,沒有站出來,沒有穩定長安城的朝局。

  反而是去祭奠那個白蓮教的生母。

  這樣的九皇子。

  無論是不是故意與皇帝作對,故意氣皇帝。

  都不可能做這大魏朝的君主了。

  因為。

  他依舊是義氣用事。

  他沒有大局之觀。

  他心里,也沒有天下。

  他身上,更沒有那種為了天下而舍棄自己的信念和胸懷。

  他配不上這大魏朝君主之位。

  老皇帝說老三做的不錯。

  意思就是。

  這國儲之位,真正的大魏朝繼承人,定了下來。

  他之所以提前給萬貴妃說。

  也是有深意的。

  云貴萬家。

  在江南,在云貴,乃是極大的名門望族。

  其根須,其枝葉,幾乎已經是無處不在,遮掩了江南大片光景。

  三皇子未來登位。

  萬家必定極盡尊貴。

  這般身份,加上這般底蘊,萬家很有可能成為大魏朝的一塊毒瘤。

  老皇帝在給萬貴妃提醒。

  萬貴妃當然聽明白了。

  所以。

  她給了老皇帝回答。

  “萬家自剪羽翼,退入南疆十萬大山。”

  “三皇子有生之年,萬家不出南疆。”

  南疆,是大魏朝的毒瘤。

  一直沒有徹底安定。

  地勢偏遠。

  環境惡劣。

  民風彪悍。

  幾乎就是禁忌之地。

  多少年來,多少家族,多少勢力,想要插手其中,都是鎩羽而歸。

  有些勢力更是因此虧得底兒掉。

  一蹶不振。

  那里幾乎就是泥沼,輕輕碰觸,就容易深陷其中。

  萬劫不復。

  此刻,萬家竟然要全部踏入進去?

  這有九成的可能,相當于是自取滅亡!

  這就是最好得態度。

  要知道。

  萬家進入其中,哪怕不是滅亡,能夠重新起來,也絕非易事。

  光是要適應那里的環境,就得需要很長時間。

  中間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適應之后,還得立足,還得重新開始。

  慢慢做大。

  幾十年。

  就這么過去了。

  但萬貴妃舍得。

  只有舍了萬家,她兒子,親生的那個兒子,最寶貝的那個兒子,才能夠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

  別說是萬家。

  就是她自己的這條命,她都舍得。

  “很好。”

  老皇帝聽著萬貴妃的回答,微微的笑了笑,道,

  “回宮之后,朕將擬旨。”

  “老伙計,好久不見啦。”

  老皇帝的話音落下。

  又有一個帶著些許沙啞的笑聲,從對面傳了過來。

  抬頭看去。

  也是一位老者。

  頭發都要掉光了,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瘦的皮包骨頭。

  好像一陣風,就要吹倒。

  身上的那件錦緞衣服,也顯得有些寬大。

  他沒有被人攙扶著,而是一根人拄著一根拐杖。

  站在人群里。

  看著老皇帝。

  當世第一國公。

  異姓王。

  徐國公。

  徐北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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