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陸行舟從這片叢林里面走了出來。
陽光明媚。
天氣清朗。
幾朵白云像是棉花糖一樣懸浮在半空之中。
有鳥雀從頭頂飛掠而過,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讓人覺的一切都很舒適。
而在前面不遠處,便是固城。
甚至遠遠的能夠看到那處城墻,還有那些正于城門口往來的人們。
“這條路當真不錯。”
此時此刻。
陸行舟,馮謙益,還有趙候,三人所站立的位置,是一座山丘。
按照程蠻子的探查。
這座山丘也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土丘而已。
并沒有多少石頭。
只需要人力輕輕松松的就能夠破開。
從中間破開,一路聯通到固城,然后穿過這山林,直奔漢中。
陸行舟從頭到尾走了這條路。
他親友體會。
這條路平坦,安靜,路上沒有什么起伏崎嶇,只要把那些樹木給砍斷,開拓出足夠寬的距離,絕對能夠讓馬車一路疾弛而過。
路上的那兩處水源,則是可以做為依托,然后在這附近建立起村鎮。
如此便是能夠在這條路上建立兩條中轉之地。
真的是很不錯的安排。
未來。
絕對能夠成為入蜀的一處絕佳之路。
可惜,現在還不行。
陸行舟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精力,開山開路。
更沒有精力去建造中轉的村鎮。
他只能把這些東西留在心里。
“回去轉告程蠻子。”
“好生堅持,咱家回了長安,會去大內詢問化解三七化身之法。”
陸行舟轉身,對著趙候拱了拱手,說道。
程蠻子。
的確是個英雄人物。
陸行舟于公于私,都不想讓這樣的人過早的死去。
“草民替大當家謝過陸公公。”
趙候聽到陸行舟的這句話,眼中浮現了更加濃濃的感激,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跪下來。
又是給陸行舟磕了一個頭。
不管能不能成功。
陸行舟有這個意思,已經很感激了。
“告辭。”
“如果日后遇到什么麻煩,還可以派人來長安,找咱家。”
“咱家會盡量幫忙。”
陸行舟將趙候攙扶了起來,然后,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示意別過。
兩個人彼此拱手。
隨后,陸行舟便是帶著馮謙益,牽著獅子驄還有另外一匹白馬,朝著山丘之下行去。
趙候一直站在這山丘之上注視著兩人。
直到那兩個背影消失。
他這才是收回了目光。
嘆了口氣。
他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也要回寨子了。
陸行舟和馮謙益一路從山丘上下來,然后策馬疾弛,直奔固城。
他們從山林里走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黃昏了,而這般疾弛之下,還未徹底入夜,便是來到了這固城的城門口。
固城,是王氏的勢力范圍。
陸行舟離開的時候,已經和王氏互相見過面,后者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相信。
這一陣子,滄江口,漢中,石泉等地的事情,也肯定傳到了這固城。
所以,王氏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
所以陸行舟也沒有絲毫的遮掩。
直接將那東廠的鷹魚令給取了出來,亮在了這守城士兵的眼前。
“咱家東廠督主,陸行舟!”
“速速稟報城內府尹,羅照清,王家家主王氏,前來覲見!”
嘩啦!
正如陸行舟所料,這些守城的士兵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
他們見到這東廠鷹魚令的瞬間,沒有絲毫的遲疑,便是紛紛的跪在了陸行舟和馮謙益的四周。
為首之人連磕三個響頭,道,
“請陸公公入城。”
“羅府尹,王夫人,早已經備好了酒席,等陸公公大駕光臨。”
“卑職帶路!”
這人是王氏的族人。
因為修煉了一些武藝,做事也不錯,就被安排在了這南城門。
這些日子,一直是他負責守著城門。
等待陸行舟的到來。
他早就從王氏那里得到了消息,早就做好了準備。
此刻。
見到鷹魚令,不慌不亂。
“陸公公請!”
這名男子校尉起身,站在了獅子驄的前面,伸手去牽獅子驄的韁繩。
而他身邊的一名副官,則是去牽馮謙益的那匹馬的韁繩。
“有勞。”
陸行舟沒有拒絕。
進了這固城。
應該就是徹底安全了。
這一行,也算是到了尾聲。
他該休息了。
也該放松了。
一名校尉,一名副官,分別牽著獅子驄和白馬,帶著兩人朝著城內走去。
入夜。
也算是進入了固城最為熱鬧的時候。
夕陽開始逐漸的落下,天地之間的光線,也慢慢變的黯淡了下來。
雖然還沒有徹底的進入黑夜,但是,這道路兩旁的燈火,已經是開始陸續地被點燃了起來。
風在城中蕩漾。
那火光也是隨之搖曳。
大街小巷上,也是開始出現了出來游玩的人們,以及各種販賣小吃的商販,貨郎,以及雜耍賣藝的人們。
整個街道開始變的熱鬧無比。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滾滾的潮水,浩浩蕩蕩的在天地之間回蕩。
陸行舟在山林之間行走了大概四五日。
除了山風,就是野獸。
或者是蟲鳴。
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種世俗的熱鬧了。
突然間身處其中,也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親切之感。
人吶。
還是要生活在人群之中,才會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長時間孤獨的話。
恐怕就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還是鬼了。
“老身見過陸公公。”
“羅照清見過陸公公!”
而就在兩人穿過這街道,逐漸感受著熱鬧的時候,不遠處的人群之中,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是白發蒼蒼的王家老夫人,王氏,一個便是固城府尹羅照清。
兩個人應該是得到了消息。
趕著過來迎接。
突破了先天境界的王氏,此刻已經和往日截然不同。
一雙眸子精光矍鑠。
臉上的那種氣勢和生機,也是一片盎然。
羅照清也是滿臉的欣慰,激動。
顯然也是對陸行舟能夠安然來到固城,感到十分的興奮。
嘩啦!
眨眼間,王氏和羅照清已經是來到了陸行舟的面前,不由分說,直接是跪在了陸行舟的腳下。
然后磕頭行禮。
無論是羅照清的府尹,還是王氏的平民。
在陸行舟面前都是應該跪的。
“兩位免禮。”
陸行舟對這二人的禮節還真是不怎么在乎。
他也沒有端著什么架子。
翻身下馬,先后將王氏和羅照清二人攙扶了起來。
彼此對視。
各自的眼中都是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陸行舟假扮譽王,走石泉,漢中,滄江口,后來身份暴露,又是一路廝殺回來。
這其中的驚險。
王氏和羅照清也是聽說了一二。
其實,哪怕是沒有聽說,他們也是能夠猜到的。
如今后者能夠安然出現在眼前。
絕對是,可喜可賀。
而陸行舟自己,也是終于有了一種放松的感覺。
緊繃了數十日的那根心弦,也是最終松了開來,那種感覺,像是劫后余生。
“陸公公。”
“請。”
“今日,咱家要好酒好肉,暢快淋漓一場!”
“馮姑娘,不要客氣,請!”
“哈哈…”
四人笑聲朗朗。
朝著城內的驛站方向走去。
王氏,早已經命人在驛站里面安排好了酒菜,并也準備好了高手防御。
只待陸行舟過去休息。
一夜。
便是這般安靜的過去了。
陸行舟和馮謙益在驛站里吃過了王氏精心準備的晚飯,然后又被人帶去了早就收拾干凈整齊的屋舍里休息。
整個晚上。
無論是固城上下,還是這驛站里面,都是有著高手守護著。
尤其是這個驛站的里里外外還有四周。
外面,羅照清早就和城外的守軍打好了招呼,調遣進來了兩千駐軍,還有弓弩手,將這驛站牢牢地包圍了起來。
別說是刺客。
就算是蒼蠅老鼠,都進不去。
而在驛站地里面,便是王家派出來的高手。
都是王家這些年圈養地江湖之人。
平日里幫著王家做事,這時候,都是被調遣了回來,專門為陸行舟看家護院。
所有人都知道。
陸行舟一路從滄江口返回來,中間經歷了多少磨難和生死。
這時候,應該讓他好生休息。
不讓任何人打擾到他。
而同時。
王氏在接到陸行舟的第一時間,也已經暗中派人前往了長安城。
去向東廠之人通報陸行舟的消息。
清晨。
陽光從天際傾灑了下來。
熱鬧了幾乎一整夜的固城,也是重新陷入了安靜。
這是一天之中,整個固城最為安靜的時刻。
昨夜的喧囂剛剛消散沒有多久。
白日的熱鬧,還沒有開始。
天空像是被清水洗過,又被人涂抹上了藍色,那么的清澈湛藍。
陽光則是溫暖而明亮。
一只灰色的麻雀站在驛站門口的那棵老樹上,正嘰嘰喳喳的叫著。
老樹下面,已經落了不少的枯葉。
應該是有人會定期清理。
這些枯葉并不是很散亂,而是堆積在了老樹的下面,形成了一個錐形的小堆。
灰色的麻雀叫喳了一會兒,屁股動了動,一灘灰白色的東西就落了下來。
落在了葉子堆里面。
麻雀則是像一陣煙一樣飛走了。
吱呀。
陸行舟推開了窗戶。
昨夜沐浴就寢。
這一夜,是真真正正的安眠。
甚至連夢都沒有一個。
他的精神狀態,此時此刻也是好了很多。
白發披散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光。
一張臉頰雖然依舊有風霜帶來的疲憊。
但卻恢復了不少。
棱角依舊挺立。
雙目里閃爍著熠熠的光。
他左手手肘杵在窗臺上,撐著身子。
上半身斜靠在窗戶的框上。
看著窗外的風景。
他右手里有一杯茶,是早上的時候有人送過來的。
是皇宮里的參茶。
自然是王氏派人送過來的。
這種參茶,普天之下,除了皇宮之內,就只有她王氏有資格這么光明正大的喝。
茶水滾燙。
參在里面翻滾。
淡淡的霧氣于這茶杯之上翻滾。
陸行舟輕輕的吹了一口,一層白色的霧氣被吹散,然后,他輕輕的抿了一口。
清淡,甘甜。
沁人心脾。
陸行舟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盡慵懶的笑容。
這一路。
生死而行。
他一直是緊繃著所有精神,從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這一刻。
入了固城,他才是真正的從容了。
吱呀!
隔壁的廂房,那扇窗戶也是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露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馮謙益。
或許是剛剛起床的緣故,又或許是昨夜沐浴之后,沒有休整的緣故。
她今日露面不是男裝。
而是女裝。
烏黑的秀發像是瀑布一樣,披散了下來。
垂在了那白肩之上。
一張臉。
也顯然是沒有了這一路以來的冷冽和殺意。
而是有一種淡然和溫婉。
那一雙眼睛里,也是浮動著柔和。
她站在窗戶前,起初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陸行舟,然后便是張開了雙臂,用力的深呼吸這放松和新鮮的空氣。
應該是剛剛起床的緣故。
她的衣服還沒有穿戴整齊,腰間的系帶也沒有系緊。
衣襟隨之敞開。
露出了一些里面的光景。
陽光傾灑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
白皙肌膚如玉。
那玲瓏有致的身段兒凸顯的弧線優美而柔和。
配合著那嬌小的身子。
竟還有幾分讓人挪不開眼睛的誘人。
“馮姑娘,早。”
陸行舟輕輕的敲了敲窗戶,咄咄的聲音讓后者猛地驚醒。
一下子扭過了頭來。
恰好是看到了陸行舟微笑著投射過來的眼神兒。
“陸公公…啊!”
馮謙益剛想打個招呼,突然感覺胸口有些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眼睛陡然瞪大。
她慌亂的將這窗戶給關閉上了。
隔著窗戶。
隔著兩間屋子,陸行舟都似乎能夠聽到她緊張的心跳聲。
“呵。”
陸行舟依舊是端著參茶,靠在窗框上。
眼睛也依舊落在馮謙益剛剛關閉的那處窗戶上。
剛剛的那種情形。
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咱家,只是個太監啊,哈哈。”
陸行舟突然是笑了笑,然后一口把那依舊滾燙的參茶,全部都灌進了嘴里。
雖然燙,但他卻好像并沒有在意。
全部都吞咽了下去。
稍許之后,他也是將那窗戶給關閉上。
同一時刻。
在這通往固城的那條康莊大路之上。
陽光傾灑照耀之下。
有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如驚雷般滾滾而來。
馬蹄踐踏之地,泥土紛飛,灰塵飛濺。
馬蹄飛馳。
這灰塵逐漸的積累,然后是在這一隊人馬后方,形成了一道翻滾飛舞的灰塵痕跡。
好像是一道煙塵而凝聚的巨龍。
巨龍在飛舞。
這一隊人馬也是飛馳而過。
很快,他們便是到了這固城的城門口之處。
這個時候。
守城的士兵們,也是看清楚了這一隊人馬的清晰模樣兒。
所有的人。
都是身穿漆黑的皂服。
腰間配備著一柄彎曲的刀,刀身大概有半條手臂那么長。
最明顯的是。
所有人的胸口都繡著一個血紅色的鷹魚圖案。
在陽光的照耀下,這鷹魚圖案閃爍著赫赫兇光,那種兇戾的氣息,讓人不敢小覷。
鷹魚。
這是東廠番役的標志。
在這群人的最前方,是兩道人影。
一人身軀魁梧,大紅的皂衣,隨風獵獵,如血張揚。
手中還拎著一柄精光閃耀的梨花槍。
另外一人,瘦削,矮小,臉上有些麻子,但也是大紅皂衣,隨風飛舞。
一雙小眼睛里,更是閃爍著陰郁無雙。
這兩人。
正是當今東廠兩大指揮使千戶。
汪亭!
陳慷!
在兩人的身后,則是一輛黑色的馬車。
馬車看起來很普通。
只有兩匹白馬牽引。
但即便馬車上沒有人,它行駛之間,依舊是沉穩無比。
顯然,它不普通。
馬車之上。
懸著一柄黑色的旗幟。
也是正隨風獵獵。
旗是,鷹魚旗!
大魏朝東輯事廠的標志!
“千戶汪亭!”
“千戶陳慷!”
“攜東廠兩千番役!”
“特來固城,接督主回長安!”
到了這城門口之前,兩人氣貫云霄。
暴喝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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