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先練習到這里吧,我嗓子都要炸了。”
女教官潤了潤嗓子,看了下時間。又給女孩子們交代了一些重要的禮儀,比如貝雷帽和領帶的正確戴法之類的。
她還特意把歐陽源當成了反面教材,幫他整理了一下貝雷帽的角度。
歐陽源感覺挺不舒服的,不是因為教官說的話,而是總覺得這帽子好像黏在自己頭發上,很癢。
“解散吧。你們要是想出去吃宵夜或者買點東西,先回宿舍把軍裝換下來,脫了這身衣服再出去,別給這身衣服抹黑。”
女教官說完,就隨便挑了一個班長,讓他帶領著隊伍解散了。
夏日的夜里有蟬鳴,倒也不會太冷清,路燈也很貼心地亮著溫柔的光。
沿途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而行,在靜謐的校園里散步。
也有許多學生在夜跑。遠處的教學樓和宿舍都亮起溫暖的光,為廣袤的校區增添了幾分生氣。
正式軍訓的第一天,蘇松屹第一個起床,順帶叫醒了其他三個室友。
去食堂買完豆漿和包子,一邊吃,一邊往操場上集合的地方趕。
不時能看到有學生在整理衣服和貝雷帽。
訓練的內容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站一站軍姿,向左向右轉,齊步走。
“向右轉!”
“你干嘛呢?向右轉!”
歐陽源皺了皺眉,看著和自己面對面的江岑。
江岑面無表情,沒有搭理他。歐陽源這才注意到,整個方陣的人都看著他。
他老臉一紅,趕緊轉過身去,很規矩地站好。
海教官走過來,沒好氣地輕輕踢了踢他的小腿。
“媽的,這是第幾次了向左轉和向右轉,你都分不清”
歐陽源不說話,只是訕訕笑了笑。
“全體都有,向左轉!”
“稍息!”
鞋子在草坪上磨擦的聲音都仿佛清晰可見。
“立正!”
手指貼在大腿上的聲音整齊劃一。
“站會軍姿!”
海教官看了看手表,淡淡地道。
“眼睛平視前方,不要左右亂看,頭擺正,腰挺直。”
“挺胸收腹,五指并攏,中指緊貼褲縫。”
“提臀,兩腿并攏,腳跟并在一起,腳尖分開60度。”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方陣里時不時看看,幫幾個姿勢不標準的男生調整站姿。
此時正是晌午,太陽暴曬,熱得人皮膚泛起刺痛。
半個小時后,不時有微弱的嘆氣聲在方陣里響起。
隔壁方陣有些身嬌體柔的女孩子們被太陽逐一迷倒。
“現在的女孩子身體素質都這么差的嗎?這是第幾個了?”
教官皺了皺眉,招呼著兩個女生把一個中暑的女孩兒扶到了樹蔭下休息。
之前在軍訓體檢的時候,就有女生因為沒吃飯,驗血暈倒的。
“好了,休息一會兒吧。”
女教官看了看時間,覺得該休息一會兒了,于是就帶著他們走到了一處離宿舍樓比較近的陰涼處避暑。
不少女孩把各種各樣的衣服晾著外面,紳士們都伸長了脖子,恨不得戴上望遠鏡仔細研究一番。
海教官拍了拍手,他看了看周圍來來往往的女孩子們,坐下來對著男生們說道:“來,我教你們唱歌。”
“這首歌叫《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見了千萬要躲開…”
男生們也笑著和聲唱著,沿途經過的女孩子們也都捂著嘴偷笑。
鄭雨婷所處的女生方隊走了過來,坐在了離男生們很近的地方。男生們的歌聲逐漸小了下來,眼珠跟著女孩子們轉動。
海教官忍不住罵道:“你們這群叼毛!是不是沒見過女人啊?”
“林教官,我們拉歌吧。”
海教官對著那英挺的魁梧男子說道。
“好啊!”
林教官欣然應允。
一邊唱《打靶歸來》,一邊唱《好男兒就是要當兵》。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山林我是那生風虎,大海我是那攪浪龍,長空我是那穿云鷹。”
“這當了兵才知道好男兒”
“嘿,就是要當兵!”
這首歌唱下來,方陣里的節奏很亂,有人搶拍,有人慢拍。
但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在唱到那個“嘿”的時候,聲音更是整齊劃一,異常響亮。
教官不止一次說過,他們只會唱那一個“嘿”。
海教官皺了皺眉,頗有些無奈。
“我算是聽出來了,你們唱得一點技巧也沒有,全是感情。”
“除了那個嘿是整齊的,其他時候一點都不整齊。”
拉完歌,在陰涼處休息了一會兒,林教官就開始嚷嚷著讓海教官這邊的學生表演才藝。
身后的女孩子們也齊聲喊道:“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樣!像什么大姑娘!”
男生們倒是出奇地安靜,沒有人出聲,但看著女孩們的目光依然是充滿熱切的。
“你們有誰會唱歌的露兩手”海教官看了看這幫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孩們,隨口問道。
“報告教官,我想唱。”
一個長相還算帥氣,身高也出眾的男孩自告奮勇地說。
“行,你來吧。”
教官點了頭。
男孩站起身,潤了潤嗓子,唱了一首《好久不見》。
男孩的聲音很干凈很細膩,也很有感情,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就這么一首歌的時間,他就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意。
讓他有些失望的是,坐在后面的,那個扎著高馬尾的漂亮女孩都沒有看過來。
這個男孩子的聲音確實很好聽,但是少了一些東西。少了些什么呢?
鄭雨婷也說不清,可能和蘇松屹相比,多了一絲“煙火氣。”
有些俗,帶著取悅或者炫技的味道。
而蘇松屹的歌聲不僅聽起來格外空靈悅耳,而且清新自然。
仿佛不染世俗的灰,是一種從內而外的干凈,聽他唱歌就像在炎炎夏日遇到了一杯冰鎮的西瓜汁。
一首《灰姑娘》唱完了,男生們齊聲叫好,女孩們也鼓掌起來,看向那男生的眼里含著笑意。鄭雨婷和尚悠也機械地鼓了顧掌。
會唱歌也樂于表現的男孩子挺多的,但沒有蘇松屹。
鄭雨婷看著蘇松屹,其實挺想聽他唱一首歌,但是他這時候只想當聽眾。
短暫休息了一會兒,海教官就帶人回到了操場練習齊步走。
“齊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聽聽!噼里啪啦的,跟下餃子似的,又走不齊是吧?全體都有,蹲下!”
海教官板著臉,齊步走的練習有些不太理想,讓她頗有些不悅。
蘇松屹在心里暗暗嘆了嘆氣,這個蹲姿其實是最折磨人的。
一開始還覺得可以短暫休息,但時間久了,腳掌受力不均勻,血管被壓迫,腿腳就會很麻很痛。
蹲了許久,教官依然沒有讓他們起身的意思。
男生們開始痛得叫喚起來,教官生氣了。
“瞧你們那點出息!這么點苦都吃不了。全體都有!拳臥撐準備!”
海教官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學生們面如死灰,手掌握成拳抵在了橡膠跑道上。上面還有些稀碎的黑色橡膠顆粒。
“啊啊啊啊!”
哀嚎聲不絕如縷,男生們都痛苦地叫出了聲,紛紛討饒。
蘇松屹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指關節疼得厲害。
“怕疼就好好練!全體都有,起立!”
男生們趕緊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手掌。聽著教官的指令,把腿崩的筆直,擺臂的動作也變得規范無比。
蘇松屹其實認為軍訓還是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正步,一個方陣走起來很好看。
“齊步走!”
“停,再來!”
海教官看了看節奏亂起來的隊伍,吹了吹哨子,皺了皺眉。
“再來。”
“齊步走!”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豪邁的聲音響徹云霄,朝氣蓬勃的男孩們倒是磨煉出了一絲軍人的神采。
教官吹著哨子,指導著方陣里的男生們慢慢走著。
練習是很枯燥的,但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進步也愈發明顯。
“腿還是崩不直啊!”
教官想了想,于是狠下心來。
“全體都有,四人一組,五十米來回蛙跳準備。”
男生倒是沒有表現出抗拒的。但是過一天他們就知道,蛙跳有多么殘忍了。
腿部的肌肉會軟的跟面條一樣,今天晚上回去,一定會有很多人爬不上自己的床鋪。
果不其然,蛙跳完了以后,男生們蹲下再起身都會變得無比艱難。
長期缺乏鍛煉的學生們,突然進行高強度的運動,肌肉會感到明顯的酸痛感。
“蛙跳完了以后,腿就必須要繃直,不繃直就會疼。所以我讓你們蛙跳,之后踢正步的時候就把腿繃直了!”
海教官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番,然后開始訓練。
當然啦,教官是不會告訴他們,其實她是被他們氣到了,想給他們一些小小的懲罰。
江岑跳得很費力,他平時鍛煉比較少,費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才完成了這長長的五十米。
上午的訓練結束,學生們解散的時候多少都有些疲憊。
食堂里花花綠綠的一片,全是迷彩服。
大二以上的學長學姐們看著也會埋怨,學弟學妹們開始和他們搶食堂了。
蘇松屹和鄭雨婷宿舍里的八個人還是找位置坐在了一起。
鄭雨婷對著鏡子,撩起頭發仔細看了看,又時不時瞄上蘇松屹一眼,總覺得自己皮膚好像變黑了。
“軍訓完了以后,沒準會黑很多。”
“沒事的,過兩個月就回來了。”
蘇松屹笑著安慰道。
“要那么久。”
鄭雨婷小聲嘟囔著,有些不開心,很自然地從蘇松屹餐盤里夾了兩片回鍋肉。
蘇松屹沒覺得奇怪,好像潛意識里已經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開始,是蘇松屹往她盤子里夾菜。
鄭雨婷一開始很害羞,但慢慢地就習以為常了。
后來,兩人關系好了,鄭雨婷就會主動問:“我吃你兩塊回鍋肉,介意嗎?”
再到現在,蘇松屹可以直接從她盤子里夾菜吃,她也可以。
奇怪的是,兩人都沒有覺得這很奇怪。
但是,這個舉動在其他人眼里看來,這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陳輝和歐陽源對視了一眼,咀嚼吞咽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江岑埋著頭干飯,什么也不管。
袁樺和沈怡繁也是,對視了之后,又悄悄去看尚悠,觀察她的表現。
午間休息時間,蘇松屹在宿舍洗了澡,順便換了衣服。
陳輝和江岑爬上床的時候都使不上勁。
“臥槽,那個蛙跳,我現在腿軟得跟面條似的!”
“我也是,腿一點力氣沒有,好酸。”
“太陽也很辣,我鼻子上的皮膚都曬傷了。”
歐陽源洗了把臉,輕輕搓揉了一下鼻頭,就掉下來一塊皮,露出一片紅腫。
蘇松屹見狀,不禁想起了鄭雨婷。
在太陽底下曬那么久,肯定也不好受。
他想了想,從之前閔玉嬋給他帶來的兩瓶蘭蔻的防曬霜里取出了一瓶,然后給鄭雨婷發了消息:“你用防曬霜嗎?天氣很熱。”
鄭雨婷:“我平時不用那玩意的(笑哭)”
蘇松屹:“我去找你。”
順帶附上了一張防曬霜的截圖。
鄭雨婷遲疑了片刻,本來想說不用的,但是知道蘇松屹想來找她,她又有些開心,想見他一面。
手指在按鍵上懸停了一會兒,她還是笑著給予了回復:“嗯,好(可愛)”
接著,她就快步下了樓。
其他三個女孩子現在都已經再床上休息了,見她出了門,彼此的視線又交匯在一起。
宿舍樓下的草叢里,種植著各種品種的花卉。
若是在四月天里迎來花期,會非常漂亮。
鄭雨婷理了理頭發,用手將裙擺的邊沿壓下,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身板挺得筆直,窈窕的身姿亭亭玉立。
從視線中見到了蘇松屹的人影,她淺淺笑了笑,一邊招手,一邊小跑著朝他跑去。
“給,防曬還是有必要的,武漢的太陽很辣,這幾天小心皮膚被曬傷。”
蘇松屹將防曬霜遞了過去。
“嗯!”
鄭雨婷螓首微點,從他手里接過。
兩人并沒有急著分開,像是心有靈犀地沿著樹蔭下的地方走了走。
“你,上午的時候怎么沒有唱歌呢?”
鄭雨婷停下腳步,雙手背在身后,轉過臉看著他,微微有些臉紅。
蘇松屹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軍訓的時候。
“你想聽?”
“嗯,我喜歡聽你唱歌。”
鄭雨婷小聲說道,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有些害羞地背過身,避開了他的眼神。
“行吧。”
蘇松屹輕輕咳了咳,潤了潤嗓子。
安靜的林蔭道上,兩個人慢慢走著,輕柔的歌聲開始徜徉。
“怎么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
“你并不美麗,但是你可愛至極。”
“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這首歌的歌詞很簡單,很直白。
蘇松屹唱得很溫柔,一邊唱,一邊側目看向身旁的她,微微笑著。
鄭雨婷捧著臉,心跳砰砰加快,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
灰姑娘,是的,這首歌用來形容她,好像再準確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