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后,我扶著種田小姐靠在枕頭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似乎是對于我伸手觸碰她這件事而感到害羞。
然而我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我確認認為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可當我見到她咳血的那一刻開始,我腦海中所有的胡思亂想都被摒棄了。
我只是見不得美好的女孩子遭遇這樣的悲傷而已。
“啊…!戶塚君,血…”
種田小姐捂著嘴巴看向我,順著她的視線,我看了一眼我的白襯衫,衣襟沾染著一絲黑紅的血漬,是她咳的血。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沒事的,請不要放在心上。”
我盡量露出溫和的笑容來。
“我會出洗衣費…”
我慌忙擺手:“別這么說,我們是朋友吧,這點小事兒而已,上次與信長去喝酒,我吐了他一身,別說洗衣費了,連我的衣服都是扔在他家的洗衣機里洗的。”
她愣了數秒之后,竟是直接笑出了聲,這樣很好。
“真是的,在醫院里就不要逗我笑了嘛,戶塚君總是會說這種有趣的話來逗我笑。”
“只要多多微笑的話,病就會早日痊愈的。”
她就這樣盯著我的眼睛,我能十分清晰看見她瞳孔中的我的臉。
“這是哪兒聽來的?”
“剛才突然想到的。”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能寫進新作里?”
“一定。”
如此,她又笑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便坐在床沿與她閑聊,時不時為她端水。
或許是水喝多了的緣故,因為我身下壓著被子,我能感受到她雙腿摩擦時被子的蠕動,而她的臉也有些紅紅的。
我大致上看明白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欸?這么…”她忽然語塞,看了一眼時間,似乎是在驚訝于時間的流逝。
不知不覺,我已經在這里待了兩個多小時,如果在這里進行錄制的話,我們的對話足夠做兩期廣播節目了。
“抱歉,竟然已經這個點了,我一點都沒注意到,戶塚君應該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我才是感到抱歉,種田小姐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我卻沒有分寸的聊了這么久,醫生應該有吩咐過少說話吧。”
我想起了與她初次相遇的那個四月,她不說話,用紙筆與我交流。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時的景色格外的美,是個令我難以忘懷的四月。
“嗯,醫生說這段時間還是少開口比較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說。”
聽到她這么說,我內心多了一絲愧疚,可我真的很想與她說話。
“所以…直到戶塚君下次來看我之前,我會盡可能不使用嗓子的。”
“欸…?這個意思是…”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她,過了幾秒后,我能明顯看見她蒼白的臉逐漸紅潤起來。
“我我我…我是說,來看望我的人很少啦!父母這段時間都很忙,聲優的朋友們也一直在忙工作,這幾天會來探望我的就只有戶塚君而已。
嗯!就是這個意思。”
她以極快的語速一口氣說完,我甚至在心底擔心起她又會開始咳嗽。
“原來如此。”
姑且還是別深究了吧。
老實說,我覺得我非走不可了,她這副柔弱而害羞的表情,現在的我,或許會忍不住上前擁抱她。
明明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而已。
如果,我是說如果,眼前這名女子是我的戀人的話,在她如此無助的時候,我應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擁抱她,說上一句“還有我在”之類的話。
有些東西,比起用語言來溝通,體溫呀心跳之類的,更加能傳達自己的心意。
可我并不是她的戀人,我并沒有做那些事的資格。
而她也沒有被能夠令她感受擁抱的男性,在脆弱無助的時候,只能一個人傻傻地坐在病床上而已。
突然有些傷感了。
可我是知道的,即便今天就將完成稿交上去,要出版也是下半年的事兒了。
這確實是一件令人感到遺憾的事情。
于是,我產生了一個想法。
“明天,我還會來看你的。”我說。
“欸?”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我,或許在她看來,我應該不是那么閑的家伙,事實上,我明天的日程都被排滿了。
即便如此,我也還是想要過來探望她。
“雖然可能會有些晚,我會盡量早些過來的。”
種田小姐一臉呆滯地望著我,似乎是被本能驅使地點點頭:“喔…喔,可是,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
嗯…我并不想讓她發現我想做的事,因為我也沒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做到,我有些不安地撓了撓臉頰:“聽不見種田小姐的聲音,果然…會有點寂寞呢。”
我注意到我說話的方式似乎過于露骨了,我并不想被她當成背著女友隨意勾搭其他女性的人。
雖然我確實是。
可我不想被種田小姐討厭。
我似乎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樣的想法,或許有希望被喜歡,被依賴的人。
但是“唯獨不想被她討厭”這種情緒,只在她身上出現過。
我淺淺地吸了口氣,做出一副問心無愧的坦然姿態。
“我想大家都是這么想的,在片場聽不見種田小姐的聲音,大家都會很寂寞的。”
我聽見她輕輕松了口氣的聲音,她或許覺得自己是在偷偷打量我,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視線,而我并沒有與她對視。
那樣一定會令她慌張的。
她慌張的模樣也十分可愛,以極其優雅的弧度抿著嘴唇,看上去像是戀愛電影的宣傳海報。
我又一次為她的遭遇感到嘆息。
如果可以被原諒的話,我十分想伸出雙手擁抱她。
可惜,可嘆。
于是,在與她說了道別的話語后,我欠身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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