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夏的熏意終于褪去,皇都多了幾分入秋的蕭索。
白淵來到長生學堂,遵循孔嫣所說,坐在后排靠窗處。
“雖然已經入了五品,壽元多了三千年,但只要有一天未曾突破死亡邊界,我就一天依然是囚徒。”
“這個世界的水遠比我想象的要深,即便我接觸到了夢三,噩夢這樣組織主教層面的存在,卻依然未曾了解太多...”
“在黑暗里行走的旅人,本是對黑暗一無所知,所見所觸也不過是周圍,而若是他點燃了火把,照出了一片光域,這才會發現與光域接壤的黑暗何其之多。
而他原本所想的黑暗未知,竟然遠遠比不上真相的萬分之一。”
“我,就是這個旅人。”
“不過,經歷了這么多,我大概明白...死亡邊界應該是某種極其恐怖的古代文明所施加的力量。
不,這甚至不是文明,而是神魔,或是更高層次的存在。
畢竟,死亡邊界的施壓者是天人組織的幕后。”
“天人組織,是由人類那諸多意圖復辟的百家,還有古代諸多文明所構成,但這個文明只截止到太古。
唯一的冥古文明——神翼文明,卻也在太古諸多文明的圍攻下,而重回了萬古識海。
但冥古文明,無論是白影,還是芥子,都充滿了人所無法想象的恐怖。”
“芥子文明的星術師...用恒星取代心臟,繼而施展恒星的力量,這等場景,只是稍稍想想就會覺得可怕而不真實。
這樣的存在,若想滅世,又有誰能阻攔?”
“不...還是我太過孤陋寡聞,對這個世界認識的太少。”
“自大讓人毀滅,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太浪了?”
白淵出神地看著窗外。
鳥雀嘰嘰喳喳,在枝頭跳動,享受著初秋肅殺和凜冬將至前的余溫。
依然綠色的葉子隨風而起,化作波濤,拍打向人目所能見的盡頭。
沒一會兒,朱玉墨和葉霞衣輪流來了學堂之中。
但她們和作為六皇子的白淵,已經不再有那許多的交集,所以也沒有上前和他交談的欲望,顯然...兩女都習慣了六皇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白淵感受著這氛圍,心中暗暗道:孔嫣做的不錯,這是為我創造出了一個低調而無人注意的氛圍...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兩女指導聲,還有學子們切磋的聲音。
因為無名先生的存在,還有長生樓本身的壯大,如今長生學堂已經拓展成了龍下學宮一等一的大學堂,周邊的諸多配套措施也跟了上來,甚至學宮還劃撥了專門的野外演武場給他們。
要知道,皇城里的土地可是寸土寸金,昂貴的很。
同樣,長生學堂的學生也從最初四人,變成了如今的兩百多號人。
朱玉墨和葉霞衣忙碌無比,但所幸...這兩百多名學子并不是完全由她們教學。
她們更像是“中間人”。
提供功法,提供歷練,也提供和真正強者接觸的機會,如此而已。
白淵側頭瞥了一眼門外。
他能感受到學堂中學子的驕傲,就連走路都是昂首挺胸,說話都是充滿了氣魄,更是有高談闊論之聲不時傳來。
這種精神氣,如同滾燙的火焰一樣,蓬勃而充滿生機。
而撐起這一切的,便是無名先生,或者說“天劍”無名。
在擊敗江湖第一世家的宋家劍圣后,“天劍”無名自是躍居第一人。
長生樓在江湖的地位也自是水漲船高。
和平的氛圍,寧靜的氣息,讓白淵心底生出許多的舒適。
置身于這般的環境,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度假。
“這才是正常的生活...”
“若是可能,我寧可不要那許多的力量,而想一直活在這般的和平中。”
他輕輕嘆息。
“知道的越多,面對的越多,承擔的也越多。”
“層次越高,接觸的敵人越危險。”
“舍利塔的佛陀們,甚至是之前擁有金手指的六皇子,不也是說滅就滅了?”
白淵重重嘆息。
不知為何,此番歸來,他總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寧。
“應該是南北之戰,還有天曌曾經看到過的...那注定毀滅的未來吧?”
“究竟是多么絕望的未來,才會讓天曌失去理智地偷出萬佛琉璃舍利塔,繼而讓群佛去往了地獄呢?”
他細細想著那一天見到過的三名“不死樹文明”的怪樹,還有雁門關北的大勝,心底的不安越發濃郁。
“似乎太順利了...”
風輕輕地吹著。
門外忽地傳來一片兒興奮的喧嘩聲。
“巍城大捷,巍城大捷!!北地的門戶被攻破了!!平定叛亂,指日可待!”
“這才幾日時間?南亭才破,巍城居然也破了?”
“這就是我皇朝軍隊的真正實力!真是恨不能在戰場上,親眼目睹鐵血將士們的風采!”
歡喜而激動的聲音響著。
這些信息讓白淵越發愣了愣。
“看來...不是順利,而是過于順利了...”
正想著的時候,門外忽地走進一名少年。
緊接著,嘩啦啦的人群跟了進來。
“二師兄,你又去寒霜橋附近了嗎?”
“二師兄真是厲害,我們才剛剛開始修煉,師兄就已經能夠去暴打妖獸了。”
白淵看了一眼,那被稱為二師兄的少年正是之前的“肌肉同學”。
他對這個肌肉同學有些印象,事實上再想想,這位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低調,出手果決,沒有廢話,默默修煉...
他再看,只見那肌肉同學臉上沒有半分得意之色,而是道:“我不行的,都是胖子的機關厲害...我就是個當誘餌的,引來了妖獸,胖子再射殺。”
他身側的胖子同學也笑呵呵地連連擺手,“這不是我機關厲害,而是唐戰老師剛好送了我一把機關弩...欸,這機關弩一共就三十支箭,我這次都射完了,下次怕是就不行咯。”
旁邊的同學又說起話來。
白淵默默看著,而肌肉同學也忽地側過頭,對上了他的目光,然后起身快速走來,做到他對面,聲音帶著恭敬道:“大師兄。”
一群學子見狀,也要跟著圍過來。
胖子揚揚手道:“師兄們談話,你們就別摻和了,趕緊修煉去。”
或許是因為胖子的親和,二師兄的威望,又或許是因為白淵的六皇子身份,一群學子還真沒靠近。
白淵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肌肉同學,說起來...他還不知道這位的名字呢。
“大師兄,今晚可有時間?”
白淵搖搖頭。
他的夜間時間都格外寶貴...
肌肉同學笑道:“那晚飯時間呢?皇城中新開了一家酒樓,樓中的牛肉很是好吃,雖比不上宮廷盛宴,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所以...我想請師兄去吃一頓。”
白淵道:“有什么事,直說吧。”
肌肉同學猶豫了下,輕聲道:“師兄地位雖高,但師弟想著師兄弟之間的情分也是有的,既然有,便想要培養一下,故而才出言邀請。”
白淵靜靜看著他,三相聚合的力量,讓他能夠洞察出此時這師弟的話也算是“表里如一”。
他也猶豫了下。
事實上,他還是挺享受這種關系的,再想到現在小郡主被軟禁了,晚飯時分也來不了,而傍晚又不是“無名出沒”的深夜時間,便是點了點頭。
然后...他想了想,伸出手道:“白淵。”
肌肉同學愣了愣,同樣伸手道:“張九飛。”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
白淵舒了口氣...
總算知道名字了。
天色逐漸暗了。
白淵運用一些隨身攜帶的小古物進行著感悟,以完成氣運積累,在達到100點后,才需要返回青丘圣地,利用“白王廟”進行連續100個小時的感悟,從而獲得新的五品術陣。
在外人看來,他好像精神不太好,一直趴在桌上睡覺...但這些他并不在乎。
待到黃昏時分,他的氣運儲蓄已經增加了8點,加上之前在青丘圣地收獲的一些零星氣運,合計有15點。
張九飛和胖子早就完成了今日的修行,又叫了馬車,正在等他一起去吃酒樓吃晚飯。
馬蹄子在龍下學宮的過道上輕輕甩踏著,張九飛坐在御手席上,胖子則是笑瞇瞇地站在馬車邊等著大師兄。
一陣兒蕭瑟的西風刮過,天氣陡然就變涼了。
暈沉的暮色被烏云遮蓋,未幾就是灰蒙蒙的雨點兒打落了下來。
胖子急忙竄上,看了看被雨點兒打到的手臂,擦了擦,嘀咕了聲:“這天是真的冷了...”
正說著話的時候,后方的路道上傳來快速的輪轂轉動聲,未幾就是揚鞭聲和鞭花兒聲傳來。
一輛馬車,從胖子和張九飛旁駛過。
胖子翻眼看了看那馬車,道:“九飛,是皇宮的車。”
張九飛笑道:“看來今天這飯局要泡湯了...”
胖子笑道:“多大事兒,改天再約師兄唄。”
另一邊...
白淵看看天色,便撐開暗黃色油紙傘,走出了長生學堂。
他才到門前,就看到一個意外的來客。
那是一個也正打著傘的陰柔男子,看樣子是宮中太監。
太監見到他,急忙行禮道:“見過六殿下。”
白淵愣了愣,問:“什么事?”
那太監道:“三殿下病了,傳您入皇宮見他。”
“弘王病了?怎么回事?”
白淵想起那位三哥...
過去是假的三哥,但現在這就是血濃于水的真三哥了。
在之前的靖王之亂時,弘王死了弟弟,連頭發都白了,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變故,才變得格外老成,就連皇帝都放心將皇都托付給他。
太監道:“奴才不知,許是三殿下操勞過度,再加上天氣轉寒吧...六殿下,請您上車。”
白淵瞥了他一眼,三相聚合的力量直接判斷出這太監沒說謊,于是便上了這皇宮的馬車。
在經過路道時,他稍稍掀起簾子,簾子外的胖子和張九飛都笑著對他揮手,根本不需要他去說什么。
白淵又放下簾子。
車內,一片黑暗。
沙沙沙...
啪嗒啪嗒...
雨水,西風,暮色的皇宮,交融在一起,顯出一種蒼涼感。
白淵在太監帶領下迅速來到御書房,然后獨自推門而入。
正裹著棉衣在批閱奏折的白發男子擱筆,抬頭,和白淵四目相對。
白淵能看出這白發男子眼中的滄桑,還有面容的蒼白,看來...他確實變了很多,也確實病得很重。
“咳咳!!!三弟,坐...”弘王指了指一邊的座椅。
白淵入座,道:“三哥,你怎么了?”
弘王搖搖頭道:“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病倒了。”
白淵聽到“突然”兩字,稍稍蹙眉。
弘王道:“呂大學士在宮里,還有些其他安排,不會有鬼祟。”
正說著,他又劇烈咳嗽起來。
白淵聞言也是稍稍舒了口氣,皇宮之中一向藏龍臥虎,也許...確實是他多慮了。
這時,御書房外的過道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緊接著,房門前的敲門聲響起。
“殿下,殿下”溫柔的女人聲音響起。
弘王聞聲,回了句:“咳咳!琴兒,進來吧...咳咳咳!!”
門推開。
一名金色宮衣的美婦端著熱騰騰的藥走了進來,看到白淵時,她很自然地愣了下。
白淵忙低頭道:“見過嫂嫂。”
琴夫人回禮,然后來到弘王面前,把藥碗放下,又細聲勸慰道:“夫君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過操勞。”
白淵看著她的背影。
宮衣裹出婀娜,還有曼妙的身段...
白淵盯著她。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不是因為他缺女人,所以竟然連嫂夫人都想了,而是...他看到了這琴夫人的“表里不一”。
這股子“表里不一”太明顯了。
琴夫人竟是想要弘王死...
另一邊,弘王似乎對琴夫人很信任,直接把藥喝完了。
片刻后。
琴夫人又端著空藥碗出了門。
白淵暗暗舒了口氣,如果琴夫人在這邊動手,他會如何做呢?
弘王喝了藥精神似乎好多了,他稍稍咳嗽了下道:“六弟,父皇在出征前曾經交代了我一句話,現在我把這句話轉達給你。
萬陽殿,作為皇宮禁地,除了你之外,不許任何人進入。”
白淵愣了愣,他忍不住想起皇帝的一些異常...
皇帝明顯是知道了一些信息,才會對他如此。
他也不多回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弘王略作思索,鄭重地起身,在書柜的秘匣里取出了一只“金屬制作的龍符”,龍符邊緣呈不規則鋸齒,顯然有著另一半存在。
弘王把這龍符遞給白淵道:“這是進入萬陽殿的鑰匙,保存好。”
白淵接過。
弘王還要再說什么,卻忽地心底上涌出一股極度的癢意,他猛地立直身體,深吸一口氣,繼而劇烈的咳嗽起來,咳著咳著便是用手捂住了嘴巴,稍稍停歇后,微微回手,看了看掌心咳出的血絲,眸子凝了凝,顯出些疑惑。
下一剎,弘王忽地轉身,飛快地取出了一個黃金制的夜壺,揭開蓋子,繼而絲毫不顧形象地跪在夜壺前,伸手去摳喉嚨。
強烈的嘔意浮現,弘王開始嘔吐了。
他把之前喝下的藥全部嘔了出來...
腹部猛烈的收縮,使得弘王身體涌出了諸多的汗水,粘著濕漉漉的白發緊貼在額頭上。
許久后,他才起身,一雙眼睛陰鷙地盯著空氣,繼而掃到了白淵,聲音平淡道:“讓六弟見笑了。”
白淵忍不住問:“三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王道:“本來我還在想怎么會突然生病,現在知道了。”
白淵問:“琴夫人...與三哥有仇么?”
弘王搖搖頭:“琴夫人是顏家的才女,是儒門之人,也是呂大學士親自證婚的。我和她夫妻恩愛,甚至可以生死相托...怎會有仇?”
他眸子里露出更多的思索,繼而用嘶啞的聲音沉吟道:“六弟...今日或是不巧了,你我兄弟情分過兩日再敘。從何處來,往何處去,中間不要多逗留。”
白淵道:“我想看看母妃...”
弘王道:“天色已晚,改天再看吧。”
白淵也不堅持,他只是想到自己竟真的是華妃所生,便想著順道去看一眼她,如今天色晚了,確是不便前去。
沒多久,他上了來時的馬車,開始返回龍下學宮。
在行到皇宮城門時,他忽地聽到極遠處傳來宮女的尖叫。
“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是夫人!”
“琴夫人!是琴夫人!快來人呀”
白淵稍稍放下車簾。
“弘王絕不會殺琴夫人,而只會調查,那么...琴夫人是自殺的么?”
“不對...那,琴夫人是被控制了么?”
“也不對...即便是傀儡術,皇宮之中也有龍影大將軍在,可謂到處都是眼睛,不可能察覺不了琴夫人的異常。”
馬車駛出了皇宮,太監將他送回了學宮。
白淵招來老林,然后把作為“萬陽殿鑰匙”的半塊龍符放在了棺材車上,繼而便準備換上無名套裝,外出走一走,同時了解一下外面的情況。
這次回來,皇都整個兒散發著一種縹緲的怪異感覺。
啪嗒,啪嗒,啪嗒...
九月的雨帶著完全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寒意和猛烈,撞擊在窗戶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忽地,重重的敲擊聲傳來。
白淵側頭看去...
“冕下,是我”夢三的聲音飄來。
白淵一抬手,窗戶打開。
夢三“哧溜”一聲鉆了進來,反手又關上窗。
白淵愣愣地看著它,心底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你怎么來了?”
過去,夢三一直不敢入皇城,甚至連皇都都不敢入,憑什么現在就來了?
夢三道:“冕下,皇都的防御還有感知,應該已經徹底癱瘓了...之前,我不敢靠近皇都,是因為我這樣的陌生四品只要入了皇都,就肯定會被發現。可現在,我去能來去自如了 原因似乎是太陽塔文明忽地擁有了降臨的契機。
它們似乎突然變得可以契合這個世界的生命,雖然還是極其艱難,但似乎可以做到了。
除此之外,它們文明特有的塔也降臨了下來。”
白淵道:“什么塔?”
夢三道:“太陽塔。
太陽塔覆蓋的范圍...可以使得一切寶物,一切陣法失效...這有些類似傀儡文明的奇觀:偽天道。
不同的是,太陽塔是讓物的超凡失效,而傀儡文明是讓人的超凡失效。
太陽塔可以持續很久很久,而傀儡文明只能持續到‘封絕大陣’結束。”
白淵總算是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在哪兒了。
看來孔老師所說的“皇都周邊多了一些神秘勢力”,真的是所言不虛...
太陽塔為何會突然降臨?
太陽塔文明尋到了什么契機?
白淵忽地愣了下...他心底生出一種詭異的想法:會不會是因為他?
他從擁有記憶軀體的那一刻起,也算是半個太陽塔文明的存在了。
無情并不那么完美,可他卻必然是完美的。
就如同他“白王血脈”的誕生引發了古妖白王一脈的浪潮,如今...他的存在也引發了太陽塔文明的復蘇?
而這個復蘇帶來的后果是異常恐怖的 夢三繼續道:“冕下,因為這個突然的原因,最近有好多存在陸續地涌入了人間...開始大肆的發展信徒...而組織對于皇都的想法也有了改變。
之前的冕下有安雪傳達指令,再加上皇城無法進入,所以一切相安無事,現在...安雪被軟禁了,皇城的防御失效了,就連靈髓都無法使用了,一切也都要改變了。
組織...組織決定給冕下種下奴紋。”
白淵神色平靜,問:“什么是奴紋?”
夢三道:“奴紋是某個存在掌握的力量,一旦種下,就必須服從主紋掌控者的命令。
而主紋掌控者可將主紋臨時賜予任何其他人,然后那些人可以通過展示主紋來命令奴紋者做任何事。在命令一次后,臨時主紋破碎。
它們覺得冕下即便沒有安雪的指導,也可以扮演好六皇子。
而如今的局面下,它們必然想采取快而有力的節奏。
這個節奏,就是直接釜底抽薪,扶持新皇登基。
然而,這個新皇不是冕下,而是冠軍王...”
白淵問:“冠軍王到底是誰?”
他早就聽過天人組織最終投資的存在其實不是太子,不是靖王,不是他,而是冠軍王,是那個只比他大了一歲的妖孽。
夢三道:“是...”
窗外忽地狂風大作。
夢三“嗖”地一聲鉆入了白淵懷中。
其實不用它說白淵也知道,有某個存在剛剛用神識掃過這里。
而夢三之所以不用任何修士都會“氣息隔離”,完全是因為“只要這么做了,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區區六皇子的住處,怎么可能存在修士?
同樣,這一刻的白淵也明白了一點:
從今往后...小禁制術怕是無法在皇都使用了。
這若是一場游戲,那么自太陽塔文明能夠降臨起,游戲難度已經從“普通的”變成了“困難的”了,他必須更加小心翼翼。
未幾,那神識掃了過去。
夢三續上之前的話,輕聲道:“冠軍王是某位咒念的容器,至于是哪個文明,我還不知道...要去查嘛...”
白淵道:“不用查。”
夢三應道:“嗯嗯。”
白淵問:“我好歹是四類血,是你的眷屬,那么...是你給我上奴紋么?”
夢三緩緩搖頭:“冕下...看起來不像。那位撒納吐司大人,似乎安排了其他存在給您上奴紋。而根據我的消息,很可能是母王。”
白淵奇道:“母王?”
夢三鄭重的點點頭,然后猶豫道:“母王出世了...前幾日,血脈長河之中,那密集而邪異的血脈翻涌奔騰,母王一脈的主教、司祭、妖精們都奔相而告,宛如歡度節日。”
白淵是從不關注血脈長河的,所以發生這么大的事他也并不知道,此時聞言遲疑道:“母王怎么會在這時候出世?不是說還需要很久的嗎?”
夢三訥訥道:“似乎是撒納吐司的安排...”
白淵道:“繞過白王一脈,直接掌控白王一脈的眷屬么?而按照輩分,六皇子也算是白王的直系眷屬了吧?撒納吐司就這么地不顧及我白王一脈的感受么?”
夢三委屈巴巴。
白淵想了想問:“我白王一脈還有其他存在會被施加奴紋么?”
夢三道:“有的有的,除了您之外,還有足足二十三個妖精,他們都和您一樣,在人類社會擁有頗高的身份。
撒納吐司在獲取奴紋的力量后,就決定將連您在內的二十四個妖精全部施加奴化,繼而掌控在母王手里,讓母王全權控制。”
白淵想了想道:“那二十三個妖精的資料,我要盡快看到。”
夢三驕傲道:“冕下,這些信息,明天中午...夢三就可以給您全部拿來。”
白淵覷眼看著它。
多么不靠譜的大主教啊...
這些信息,你不是應該了然于胸么?
他稍稍垂目,略作思索,忽道:“你有沒有...絕對忠誠于你的親信?愿意為你背叛撒納吐司的那種。”
夢三連連搖頭。
白淵:...
多么沒有手腕的大主教啊...
這是掛名的么?
白淵道:“那就讓常山趙子龍出手,去幫我......守著皇子府。我擔心有人要殺安雪。”
夢三愣了愣。
白淵道:“組織既然決定對我用奴紋,又覺得即便沒有安雪,我也可以勝任六皇子,那么...組織還會留著安雪么?
至于鎮北王的關系,組織根本不需要在乎。更何況,南北交鋒之際,皇家派人殺了鎮北王的女兒,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夢三恍然,然后點頭道:“冕下,請放心吧!您交給夢三去做的事,夢三一定會做到完美!”
白淵:......
次日,早晨。
沒有小郡主敲門,送早餐。
白淵洗漱后出了門。
門外,一輛馬車正停在西風里,而昨晚的一場雨居然打落了不少葉子。
馬車依然是皇都的馬車,但御手卻換了一個。
太監恭敬道:“六殿下,三殿下邀您去皇都。”
白淵心底頓時生疑:這不會是要給他上奴紋吧?這么快?
但旋即,他利用三相聚合,看到了太監的“表里如一”。
白淵放下心來,上了馬車。
馬車入了皇宮,在前殿停下,繼而由宮女領著六殿下往御書房而去。
一路上,各種聲音從周邊區域傳來。
那些聲音都非常微小,但以白淵如今五品的境界,卻能夠清楚地聽到。
“聽說了嘛...琴夫人昨晚落水,然后...然后太醫沒能救回來。”
“這件事太古怪了吧...嗯?小綠,你怎么身子都在顫抖,是聽到什么其他消息了嘛?”
“小綠,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說的。”
另一個膽怯的聲音猶豫了下,輕聲道:“我...我...我...去送藥的時候,無意聽到太醫說...說是琴夫人根本不像是昨天落水死的......”
“那難道是先殺人,再棄尸湖中么?這也太膽大了,琴夫人可是殿下的皇子妃...還是儒門的學士呢...”
“是呀,而且琴夫人為人還很好,有誰會殺她呢?”
之前小綠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恐懼和哭腔:“不...不...不是,太醫說...說是琴夫人已經死了幾天了...”
白淵靜靜聽著,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
他稍作回憶,回想著昨晚在御書房的一幕。
那時候的琴夫人絕對是活人,而那樣子、氣息...就是琴夫人,怎么會這樣?
除非...
白淵忽地想到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夢三說過“太陽塔文明突然變得可以契合這個世界的生命,雖然還是極其艱難,但似乎可以做到了”...那么,若是太陽塔文明的“聚合”力量,就可以解釋這種現象了。
琴夫人,是一個太陽塔文明的契合者所扮演的!!
這...
白淵心底生起一股惡寒。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三相聚合的恐怖。
簡而言之,無論任何存在都發現不了真偽,即便是天人組織也未曾能夠發現。
三相聚合是一種“權限”極高的力量。
正想著的時候,他前面的領路宮女忽地停下腳步,轉身,抬手,五指對著他張開,而露出手掌上印著一團晦澀而詭異的圖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