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侯爺若是有意出邊關、下南荒，入司逐，眼下倒是個好時機。”見陳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桑落再次開口道。
陳洛回過神，輕笑一聲：“該不會是有什么詩會吧？”
“侯爺神算。”桑落也是露出笑容，“自古詠春悲秋都是詩壇盛世。司逐國既然文風鼎盛，也不會錯過這等風雅。”
“每年二月末三月初，正是詠春之時，司逐國高筑詩臺，品評文章。”說到這，桑落忍不住又是一笑，“說起來，若不是侯爺你，我們人族這兩年可是被他們看扁了。”
嗯？你要是聊這個我就不困了。
陳洛臉上浮現感興趣的神色：“和我有什么關系？”
桑落斟酌了一下，說道：“平心而論，妖族也是天道生靈，亦有大才。又因為妖族的環境和風俗與人族迥異，因此也產生了他們自有的詩詞文體。”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俳句’這種文辭。這種文辭深受我大玄前朝之前非格律詩詞影響，逐步演化而出。其中最大的特點便是三句一首，短小微妙，妙在驚鴻一瞥之間。”
“譬如前朝時妖族出了一位文豪，乃是一棵芭蕉樹成妖。曾經寫下一道俳句——”
“閑寂古池旁，蛙入水中央，悄然一聲響。”
陳洛點點頭，這首俳句的確趣味叢生，尤其是那一個“響”字，瞬間讓整個描述都活轉過來。
桑落接著說道：“雖有俳句，但是妖族對格律詩也追捧至極。只是自從我人族上一次詩詞盛世落幕后，就鮮少有傳世佳作流出。妖族中甚至有傳言人族文風沒落，盡是辭藻堆砌的空白詩作，再無詩詞繁華，只是道義文章，妖儒文華遠勝人儒文華。”
“這幾年可有不少妖儒跑來臨安要求對詩對詞的。臨安是什么地方？當年樂天圣人和蘇坡仙都在此任過知府的啊！”
陳洛聞言，心中也是一動，他想起入晶妖境之前在摘星閣那場詩會，當時若不是他出手，恐怕那一次大玄真的要敗給那一只青丘白狐。
對了，那妖狐叫什么名字來著？算了，手下敗將，不記得。記得是白狐還是因為那小妖給自己留了個“白狐退思”的典故。
“不過自從侯爺橫空出世，妖族這種風氣就被狠狠壓制了下去。”桑落老懷暢快，說道，“起先那些妖族還不服氣，叫囂著要去和侯爺比試一番。但是侯爺后面的傳世之作一首接著一首，他們現在已經不敢再提和侯爺比試之事。”
陳洛擺擺手：“哎呀，詩詞小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桑落正色道：“侯爺此言差矣。侯爺每作一首傳世詩詞，世間文華便重一分。短時間看去，似乎除了戰詩詞外，其他詩詞并無作用。但是長久來看，世間文華越多，通讀天賦的覺醒率就越高，族群中出現天才的幾率也越大。”
“故而自王楊盧駱四位逸才開創詩詞大幕，其后數百年，我人族詩詞如汪洋大海，幾乎制造了人族從未有過的詩詞盛世。”
“這就是妖儒也在意詩詞的原因所在。”
陳洛臉色一正，拱了拱手：“受教了。”
桑落老臉一紅，連忙還禮：“不敢當不敢當。不過誠如小老兒方才所言，侯爺若是想入境澤湖，這一次詠春詩擂便是極好的機會。”
說到這里，桑落長長吐出一口氣，總算不著痕跡地把關子賣到了這里。
“畢竟，詩擂舉辦之地，就在境澤湖外圍！”
陳洛：(︶︿︶)＝凸 一把年紀了，還玩最后開箱的懸念套路，無恥！
“山主，詩會的目的，或許是吸取文華，壓制菩提地的魔氣。”此時，守山僧對陳洛傳出了一道神念。
陳洛一愣，這司逐國知道魔氣的存在？
這可是大鵬一族都不知道的啊。
這個司逐國，果然有問題。
和桑落又聊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起身相送。桑落也委婉表示自己在臨安的事情也已經講完，這便打算啟程去瀚州。
言下之意，不會將陳洛的消息透露出去，陳洛自然好好感謝了一番，除了一些寶物外，更是親自書寫了一篇《八仙得道傳》前幾回，讓桑落差點開心地背過氣去，一再表示要將這原稿當做他的傳家寶流傳下去，這才興高采烈地離開。
“獒老。”陳洛喚了一聲，“收拾一下，明日出城，入南荒！”
“對了，去書鋪買十套《紅塵錄》，我路上閑著沒事看看，那本書，寫的怪好的。”
翌日。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晃悠悠地駛出了臨安城，一路朝著鎮南關駛去。
一天奔波，終于在日落時分，通過人族的鎮南關。
一出雄關，便是南荒。
陳洛只是感覺氣息上微微一滯，仿佛空氣更加凝重一些，但很快就適應了下來。
按慣例，鎮南關百里，是所謂的“讓禮之域”，也就是人族和妖族都不在百里內設堡建城，只有一條官道延伸，得過了百里，才算真正進入妖族地界。
陳洛撩開車簾發現官道上倒是繁榮，行人商隊往來絡繹不絕，其中不乏身著儒衫的學子，想必同樣都是去參加司逐詩會的學子。這個桑落也和陳洛說過，因為司逐國的獎勵豐厚，所以人族子弟也趨之若鶩，畢竟讀書還是很費錢的。
靠才華掙錢，不寒磣。
一定要說區別就是，這些學子中，明顯看到有妖族特征的化形妖和半妖多了一些。
合上車簾，陳洛拿起手上的書。不是《紅塵錄》，而是《司逐國記事》。
昨日與桑落交談之后，陳洛就對司逐國上了心，特地讓獒靈靈化形后，拿著文昌閣的大儒牌子去官府拿來了這本卷宗。
桑落畢竟是平民，很多信息無法接觸到，有些信息還是要以官方為準。
至于文昌閣大儒牌子，陳洛這多得是。
略過那些不重要的信息，陳洛直接找到了司逐國的國主記錄。
“司逐國有三位國主，經鎮玄司南王確認，三位國主皆是純血大圣。”
“大國主乃是一只仙鶴化形，修為在二品至一品之間。據查，應為三十年前被滅族的青靈鶴一族遺孤。”
“二國主是猞猁化形，修為二品大圣。據查，本與虎族劍虎一脈少主聯姻，后遭遇悔婚，立三年斗戰之約，擊敗劍虎一脈少主，由此徹底得罪劍虎一脈。”
“三國主本是熊族蒼熊一脈，天生返祖血脈，幼年時被同族換血挖髓，遺棄熊谷之外。再出現時便以三品大圣修為活活打死那換了他血脈的新晉蒼熊少主，退出熊族。如今修為未知。”
陳洛舔了舔嘴唇，心頭就是一個好家伙。
咱就說這里是一整個主角的buff給到滿的樣子。
看看吧，家族遺孤、退婚少主、挖骨小兒，就這個配置，寫都得單獨寫三本。這個氛圍，不把妖族統一了感覺很難收場啊！
什么司逐國，小了，格局小了。
不過…
陳洛腦中冒出一個想法：這些，不會和我那個神秘的三師兄有關系吧。
從那詳細的境澤湖地圖來看，可能性很大啊。
大師兄說二師姐說三師兄很漂亮，難道是大國主仙鶴？
還有三國主，一只小熊妖，血髓都沒了，怎么活下來？而且最后還能完成反殺，要說背后沒有高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而有這個本事的——萬一是個人族半圣呢。
老師！
就在陳洛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陳洛掀開車簾，但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有人打劫。
有人在人族和妖族互不管束的“讓利之域”攔路打劫。
一條幾乎三四十丈長的巨蟒擋住了官道，巨蟒上站著一個冷面少年，手里舉著一個牌子，只見那牌子上寫著“過路十兩，按人頭算，不給就做點心”。
那巨蟒吞吐著蛇信，身上散發出龐大的妖氣。
能老老實實通過官道的人自然難得有大儒級別的人物，此時見那攔路大蛇收費也不貴，于是紛紛排隊交錢。
“沒人管嗎？”陳洛隨口說了一句，旁邊似乎是一個商隊的掌柜笑道，“小兄弟第一次來南荒吧。”
“這種事正常。你指望妖族大圣為了十兩銀子出動一趟嗎？”
“偶爾也就是幾個倒霉的，不開眼，碰巧碰上了，不然沒什么問題。唉，妖族不比咱們人族，亂著呢。”
“就十兩一個人，忍忍吧。”
此時獒靈靈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色，對著陳洛傳音道：“侯爺，那大蛇，是幻象！”
就在此時，那一直冷漠著臉的少年突然回頭看了陳洛一眼，幾乎同時，陳洛眉頭一皺，他竟然感覺到一股危機降臨，他對上少年的眼睛，此時似乎并不是一雙眼睛和自己的視線相對，而是有九雙。而陳洛神魂內花林百鳥又躁動起來。
“魔氣？”在陳洛發愣的時候，那冷面少年的嘴角流出了晶瑩的口水。
“獒老！”陳洛正要吩咐獒靈靈出手制服那少年，那少年似有所覺，又掃了一眼獒靈靈，拍了拍那蛇頭。大蛇將舌頭一昂，瞬間將少年甩起來，緊接著大蛇張開嘴，少年直接掉入蛇腹之中，還沒等眾人驚呼出聲，跟著那大蛇就仿佛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水汽泡泡，“砰”的一聲炸開，在眾人眼中消散。那寫著過路十兩的字牌落在了地上。
這一切幾乎就在瞬間發生，獒靈靈皺眉：“好高明的天賦遁法，我居然查不到蹤跡。侯爺，那小子不簡單。”
陳洛微微點頭，他看到那少年在消失的一剎那，那嘴唇吃力地挪動出一個口型，似乎對他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是——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