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金全接著又對郝遠明道,
“聽聞得先生明年便要科舉,想來即要讀書又要湊上京的路費盤纏,我那師侄家中尊師重道,對先生向來是束脩豐厚,如此先生每三日只教半日,剩下的時間可以讀書,又可湊齊路費,何樂而不為呢?”
如此這般三說兩說,總算是說的郝遠明動了心,勉強點頭答應,兩日之后與萬金全同去見武馨安。
萬金全得了消息便報給了武馨安,
“我瞧著那先生有些古板,只怕教學嚴苛,卻不知師侄你受不受得住?”
武馨安笑瞇瞇道,
“無妨,我不過就是識些字兒便是了,又不是要上京趕考,只要每日做好功課,先生再嚴也不至無緣無故的罰我吧!”
萬金全點頭,便說好了二日之后帶了那郝遠明上門,武馨安自己尋好了文武兩位先生,卻是想了想還是過去那邊宅子,向武弘文稟報。
武弘文聞聽此事不由的是笑著搖頭道,
“我們家安安當真是不同一般的女兒家,你那兩個妹妹還等著為父給他們尋先生呢,你自家倒是先將兩位先生給物色好了!”
武馨安嘻嘻一笑,
“知曉父親這陣子事務繁忙,女兒就不勞煩父親了!”
她這性子乃是做王大妞時便是如此了,以前的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不自家打理自家,只怕早餓死病死了,到了如今做了小姐,同樣也是爹不親娘不愛的,若是指望著小程氏管自己,那怕等到出嫁都是等不到的。
武弘文道,
“即是兩日后要過來,那為父便早些下衙,請兩位先生吃一頓飯,也好拜托他們好好教導我們家安安!”
說完此事,武弘文倒是想起來說起新宅子的事兒,
“如今那宅子已是買下了,仍是在這大通街,卻是要下一個街口,進去第五家門戶,為父已是派了武誠等人過去收拾,你也督促你那院子里的丫頭婆子收拾物什,把東西慢慢搬一些過去…”
武馨安點頭,武弘文又道,
“這回院子是足夠住了,為父原想著將你安排著離我近些的,可又想著你要練武打拳,離我近了,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多,倒要擾了你的清靜,便索性給你挑了一個遠些的院子,你瞧著可好?”
武弘文這話倒是有些假了,買了宅子,怎么收拾安排他原是不管的,待到想起來問時,才發覺小程氏已是將大女兒安排在最遠的院子去了,有心想換吧,小程氏卻是道,
“老爺,那院子雖離著前院最遠,卻是最寬敞的一個,又有孩子們都去瞧過自己的院子了,東西也在往里頭搬了,這時節再改只怕…”
武弘文總歸是幾個孩子的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事已至此,他也不好硬行改動,令得旁的兒女們不滿,聞言只得無奈點頭道,
“好吧!”
武馨安自然明白這定是小程氏不想他們父女太過親近了,故意將自己弄得遠些的,她是全然不在意,順水推舟裝做歡喜的樣子道,
“還是父親知曉女兒的心意!”
武弘文見她沒有不滿,便放下了心,又問她那宅子如何處置,
“我們搬走了,你那宅子可還留著,若是瞧著市價不錯,不如賣了?”
武馨安想了想道,
“女兒想留著,以后也是個產業…”
武弘文想了想勸她道,
“你那宅子地勢雖好,卻是小了些,不如賣了,為父給你再添些銀子,買個大的?”
他那處還剩了些銀子,也是有心想貼補女兒,才有此言。
武馨安搖頭,
“小宅子有小宅子的好處,女兒住了這陣子倒是喜歡上了,還是留著吧!”
武弘文見她堅持,便不再強求,笑了笑道,
“即是過來了,今兒便在這邊用飯,我讓你母親加兩個菜!”
“多謝父親!”
父女二人在這書房里一番話,卻是有人在外頭聽了個八九分,待到當天晚飯后,小程氏便見著了程貴,
“你說…老爺要給大小姐買宅子?”
小程氏的柳葉眉皺成了一團疙瘩,奇怪道,
“老爺哪兒來的銀子?”
程貴應道,
“小的不知曉,不過聽老爺和大小姐的口氣,大小姐現在住那宅子,好似是買下來的,老爺讓大小姐賣了,給她添補些再換個大的…”
“買下來的?”
小程氏聞言是眉頭一挑,
“那丫頭哪兒來的銀子?”
繼而想起來杭州城里抓倭寇的賞賜,又再一想,
“不對呀!那丫頭自領了賞之后,我可是暗中留心著她的,每月里她那院子里的花銷不少,又從未到我這里領過月銀,再一路從杭州到南京買買買,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三千兩銀子只怕早花去一大半了,又南京城里的宅子貴,便是她住那宅子沒有三四千兩是下不來的,她…哪兒來的銀子?”
小程氏是左思右想,想來想去都覺著武馨安必是沒有別的進項的,
那便只有老爺給的了!
想到這處小程氏只覺得舌頭根兒都在發苦,
“他這陣子新官上任必是下頭人孝敬了不少銀子,必是瞞著我給他那大女兒置辦了產業!”
小程氏打發了程貴出去,便將心頭的猜測同身邊的許婆子一講,那許婆子自然也想不到武馨安如今比整個武府都富有,當下也是贊同小程氏的說法,
“必是老爺偷偷給大小姐置辦了!”
小程氏便流下淚來,
“我嫁給他十載有余,生育了兩兒三女,為他操持家務,孝敬婆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在幾個孩子們的面上呀,為甚么只偏心那丫頭!”
難道…難道…就因為那丫頭是她生的?
她都死了這么多年了,我這活生生的人還比不了一把骨頭嗎?
小程氏是越想越氣,越氣越哭,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一旁的許媽媽見了便勸道,
“我的小姐喲,這時節可不是哭的時候,您這可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您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幾位少爺小姐們打算,還是靜下心來,想想怎么辦吧!”
小程氏聞言果然擦干了眼淚,恨恨道,
“媽媽放心,我可不是只會的,我便是不信了…這輩子我就沒有贏她的時候!”
許媽媽笑著道,
“小姐您能這樣想才是最好,現下您得想法子,管一管姑爺的銀子才是,姑爺在外頭的銀子那是沒數的,這悄摸摸的給了大小姐,還不知會給多少呢!”
小程氏咬著帕子恨恨道,
“媽媽放心,我必要想法子管著老爺的銀子,便是那宅子,我也必要想法給弄回來!”
不說那主仆二人如何商議,卻說隔了兩日兩位先生果然到了武府,武弘文親自出面請了二人吃飯,席間武弘文見這二位先生,教武的一個相貌憨厚,一看便是老實人,教文的一個談吐雖略顯書生意氣,肚子里的學識倒很是扎實,心下那是十分的滿意,
“我們家安安是個有福氣的!”
那萬金全見了武弘文倒是想起來前頭魏國公府的事兒來了,才知曉這位乃是在國公爺面前掛了名的,不由舉杯笑道,
“早聞聽武大人的大名,卻沒想到今日是這樣相見的,倒是緣份,請飲此杯!”
武弘文聽了便笑問道,
“萬教習是如何知曉武某的?”
天地君親師,師者僅次于親者,即是教導女兒的先生,武弘文自然不能擺出官威來,言語之間很是客氣。
萬金全便將前頭魏國公府里的事兒一講,他乃是國公府中的人,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比武弘文在外頭聽的詳盡許多,聞言不由嘆道,
“國公爺果然非常人,武某這處不過是個引子,國公爺這才是霹靂手段,行雷霆之事!”
萬金全笑道,
“國公爺那人平日里看著散漫,實則心里最是清楚,只輕易不外露罷了!”
一旁的郝遠明前頭還擺著讀書人的清高架子,坐在席間很是矜持,輕易不肯開口,不過聽這二人說起此事,不由也插了一句道,
“魏國公府的那些刁奴們早就應當好好整治一番了!”
說到這處,猛然想起身旁的人也算是魏國公府里的奴才,頓覺自己失言,臉上一紅,忙端了杯子低頭喝酒掩飾,武弘文見狀呵呵一笑,打了一個圓場道,
“林子大了甚么鳥都有,哪一家府上都有刁奴,端看主人家如何處置,因而才有人家世代相傳,家風清明,也有人家三代而終,越發的破落!”
萬金全乃是寬厚之人,聞言倒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想,也是笑道,
“大人說的是,正是這個道理!”
三人吃了頓酒,武弘文對女兒的兩位先生已是心里有底了,轉而對武馨安道,
“你那萬師叔乃是個實在人,武學之上為父不懂,不過依為父看他,他那功夫多半就是扎扎實實練出來的,你那郝先生肚子里有些學問,卻有些自命清高,憤世嫉俗,這樣的人為師可,為官不可…”
武馨安好奇問道,
“郝先生為何不可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