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
昆侖天柱,玉虛宮藏經閣。
“這便是張道友送回的神霄雷法。”看守藏經閣的徐長老,將經卷交到了徐長卿手里,笑道,“你倒是好運氣,什么都沒做,人家將雷法送回來了。”
秋長天笑而不語。哪里什么都沒做?屠了一座山的小妖怪,才把那人救回來好嗎?
“聽說張道友所在的天姥山,內藏遠古白玉京之秘境。”徐長老又想起什么,叮囑說道,“其中試煉內容,對劍仙有莫大好處。”
“正教三派商議,以后每年一月開啟一次。你若有閑暇時間,也可在下個月找你師父報名。”
“多謝前輩提醒。”秋長天笑著說道,心想我其實早就打通關了。
“雷法修煉,不要急于一時。”徐長老又叮囑說道,“你明日便要結親,今日還是養精蓄銳吧。”
秋長天連連稱是,心里卻感慨起來。
這個世界,民間從訂親到結親,一般要隔上半年之久。
徐家之所以只過了半個月,就將一切全都打點完畢,仿佛趕鴨子上架般推著兩人趕緊結親,擺明了就是擔心夜長夢多。
或者說,是對徐應憐的執拗脾氣過于了解,怕再拖下去這姑娘真的做出什么蠢事來,把好好的訂親給鬧崩了。
當然,這么說也沒錯。因為徐應憐之前就說過,“便是選擇道侶,也不愿留遺憾”。
如果徐家真的挑了一個讓她不滿意的道侶,她估計真的要來個悍然逃婚了…只能說幸好遇到了自己。
“不行了,我要吐了。”昆侖鏡突然說道。
“你懷孕了?”秋長天詫異反問。
“不是,你覺得她遇到你是幸運還是不幸,你心里難道沒點數嗎?”昆侖鏡毫不客氣地批評他道,“說難聽點,你這不就是騙婚嗎?”
“這怎么就是騙婚了?”秋長天詫異說道,“這婚事是我主動去騙來的?還不是天南徐家和紫薇掌教商量好,直接通知我的!我要是還想在昆侖混,就根本沒有轉圜余地!”
昆侖鏡沉默片刻,小聲道:
“那…就算你是情非得已,不也是騙婚嗎?”
“我覺得‘騙’這個字確實不對。”青萍劍插嘴說道,“考慮到劍主大人并沒用真實姓名跟徐師妹成親,我覺得可以定義為‘假婚’。”
“不錯。”秋長天滿意地道,“還是我的青萍明白事理,比某個動不動就共情的破鏡要好多了。”
昆侖鏡不說話了。
倒不是沒法反駁,而是因為它忽然意識到,自己此時說得再多也沒用。
這人是不懂嗎?不是,他是在裝傻!
裝睡的人,如何能叫得醒?
秋長天和徐長老告辭,然后便御劍去拜訪徐長卿。
這位新晉的青陽真人,剛剛送走了一波前來拜訪道賀的老友。見秋長天從遠處御劍而來,立刻便撤去臉上的偽裝笑容,露出焦慮的表情來,嘆氣道:
“我前日和族里說了,讓他們一切禮儀盡量從簡、從輕,但族長前幾天不知為何又改變了主意,非要大操大辦、廣宴賓客…”
“可能只是想熱鬧一些。”秋長天隨口說道。
“族里想要以你來揚名。”青陽真人煩悶說道,“修仙世家,向來以優秀的修道種子說話,何時需要計較這些虛名?想來是族長尋思近十年來,除應憐外再無其他出色后輩,才想著借這次婚禮來重振聲譽。”
“我所慮者,其實有二:一是族里這般大張旗鼓,只能瞞過平庸大眾,卻不能騙過有識之士,最終反而是自曝其短。”
“二是秋師弟,你已經上了魔教的通緝名單,本來應當蟄伏埋名,如今卻被族里這樣瞎搞…唉!”
他越說越氣,到最后用力一甩袖子,恨不得沖到族長面前痛罵幾句。
秋長天倒是無所謂的,因為他有無敵人設的同步值要刷。
只是近期因為不能外出歷練,只能在派里跟人談玄論道,刷同步值的效率明顯沒有往常那般爽利。
徐長卿說這是虛名,卻不知秋長天此時需要的,正是這些看似無用的虛名。
倘若婚禮能大張旗鼓地辦,將秋長天的光輝履歷到處宣揚,豈不是又能收割一大波同步值?
只是,考慮到師妹那日所說…
他這樣想著,便和青陽真人嘀咕起來。
很快便到了成親之日。
修士結為道侶的儀式,可以大辦,也可以簡辦甚至不辦,大多數時候取決于修士自己的意愿。
似天南徐家這種超級修仙家族,又是徐應憐這樣遠近聞名的“鳳凰仙子”,不辦肯定是不可能的。
至于具體的儀式細節,卻又和民俗婚禮大不相同,并沒有接新娘、抬花轎等環節…修仙家族還是要講究格調的,太喜慶熱鬧便和凡俗民眾無疑,反而自降身份。
整體來說,其實就兩個環節:族內祭祀、大宴賓客。
族內祭祀是核心儀式,包含了告先祖、見長輩、上族譜等一系列的繁瑣步驟,目的是為了男方親屬和女方親屬迅速互相認識,建立對應的人脈關系。
道侶道侶,這個“侶”指的不僅僅是伴侶本人,還包括了伴侶的人脈資源。
至于大宴賓客,反而是可選可不選的環節。畢竟很多修士都是天然死宅,根本找不出認識的好友,要宴也無賓客可宴。
徐應憐坐在閨房之中,幾個侍女正伺候她梳妝。
化妝完畢,侍女們便躬身退出房外,等著新郎完成族內祭祀后,再來接新娘去外面招待賓客。
徐應憐呆呆地坐在梳妝臺前,心里苦悶不已。
她本就生性要強,如今卻要被族里“強為婚姻”,實在令她感到不快。
如此一來,堂堂的鳳凰仙子,和“未嫁從父”的尋常民女有什么兩樣?
她自怨自艾地不斷想著,忍不住趴在了桌面上,將臉半埋在了臂彎里。
若不是因為新郎是師兄,我就…我就!
正胡思亂想著呢,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推門的聲音。
徐應憐微微偏頭,就看見秋長天一身禮服,笑容滿面地進了房間。
“你怎么來了?”她下意識說了一句,隨后又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姿勢頗為散漫不羈,連忙挺起胸背正襟危坐,露出姣好的身形曲線來,矜持說道,“祭祀環節全都結束了?”
“還沒開始呢。”秋長天拉了椅子坐下,“我剛到,來看看你。”
“師兄是來看我的笑話么?”徐應憐嘆息說道。
“這是何意?”秋長天詫異問道。
“明知我不愿接受族里強行安排,此時必然心情苦悶,正好過來看我的憋屈臉色,不是么?”徐應憐悶悶說道。
“師妹,在你的心里,我是那種以欺負你為樂的人么?”秋長天哭笑不得地問道。
徐應憐扭過頭去,心說你以前故意氣我多少次了,索性便不開口,不理他。
結果纖手突然被人攥住。她低低驚呼了聲,只見秋長天將頭湊了過來,認真問道:
“師妹,你并非不想和我結為道侶,只是不想‘被家族強行安排和我結為道侶’,對不對?”
“嗯。”她稍微有些羞澀,躲閃著秋長天的目光,嘴上猶自說道,“不錯嘛。我給你的考題,想不到你居然能解開。”
“這有什么解不開的?”秋長天隨口吐槽,見徐應憐又要開始生氣,連忙扯回正題笑道,“師妹啊,既然你不想留遺憾…”
“干嘛?”
“我們逃婚吧!”秋長天鄭重其事地道。
“啊?”徐應憐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秋長天抓著手拉起來,朝著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