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小蘇竟然如此不智。”
強弩將軍吳晟略微搖了搖頭道:“這一時長短都忍耐不了,也不是什么大將之材。”
“唉,若是這次退了,以后可就沒人愿意給小蘇效力了。我看這小蘇年紀雖小,氣量卻不小。”云麾將軍李良看著上首的杜陵:“只是到底是死了欽使,咱們如今又知道了,是不是要先將這位小蘇請到行臺來?”
兩位雜號將軍這邊說著,上面的慈州行御史臺杜陵只是緩緩的往嘴里送著茶水,一言不發,渾然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下面的兩位將領彼此對視一眼,卻都是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復雜的神色。
大梁能夠奪取天下,靠的就是祖籍雍州的武人集團。
如今的韋懷文、蘇規,都可以說是雍州武人在朝中的代表。
而如今大堂內端坐的三位,好巧不巧的都與雍州武人沒有什么關系。
可以說是如今大梁軍中極少數非雍州出身的將軍了。
能把自家等三人湊到一處,本身也可以說明了朝廷的言外之意。
或許朝廷就是在等今日的變化。
“吳強弩。”
“末將在。”
杜陵手指輕輕敲著椅子的扶手問道。
“我記得你剛來慈州的時候,軍糧是不是差著些?”
“行臺好記性,因為朝廷催得急,末將來得時候糧秣有些不足…”
“慈州的府庫也是空的,我記得缺額后來是李一真給你補了一部分。”
“的確如此。”
“本來蘇家在慈州城的四門都有粥廠,為了給你補糧食,這些粥廠都停了。”
“行臺的意思是?”
“那些軍糧都是李一真派人從粥廠那邊強行拉來的。”
杜陵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惋惜:“老弟啊,你得罪了蘇家還不自知呢…”
吳晟咽下一口唾沫。
漠視李一真收拾緹騎是一回事。畢竟不是自己的職責,即便是秋后算賬,那也沒什么可以指摘自己的地方。可是把蘇家的糧食充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軍務繁忙,可能記不太清了。”
杜陵說著望向另外一邊的云麾將軍李良。
“行臺,卑職可是沒有支取過地方一分一毫,而且一直約束營中,應該沒有得罪蘇家的地方。”
“老弟云麾軍中最有名的就是飛騎,三百靈鳥,翎羽如鋼,可以托著騎士飛騰如疾風,配上強梭重箭,乃是我朝有數的精銳。”
“慚愧,不過是點微末本事,放到戰陣上未必有什么大用。”
“李一真前幾日也曾經上過老弟的營門,似乎是從了一批靈鳥給你。”
杜陵搖頭晃腦道:“你這事辦的就不穩重了,你今日收了李一真的好處,即便不做什么,這事落到那位蘇三公子眼中,恐怕也是一樁罪名。”
云麾將軍臉上閃過一絲慍色。
他并非是精通馴獸之人,麾下飛騎所用的靈鳥,一半是朝廷調撥,一半全靠他自己多方搜羅。
李一真身為朝廷的行幽御史,又是以御獸聞名,拿出一批靈鳥為他補足缺額,李良當然不會拒絕。
但是當時誰又能想到會因為這批靈鳥跟蘇徹起了沖突?
“行臺的意思是咱們也就別裝聾作啞,直接出去會一會那位小蘇?”
李良搖了搖頭道:“被人家記恨是一回事,可是直接亮明了車馬為敵是另一回事。行臺若要同蘇家結怨,恕末將不能跟從。”
另外一邊的強弩將軍吳晟看著一邊的李良,眼睛則望向上面得杜陵。
“末將也是這個意思,之前的事情是我不知,算是我有錯在先,日后自然應當賠償。”
雖然他也算是得罪了蘇家,甚至做得比李良還要過分一些,但是吳晟也不想直接與蘇徹為敵。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話要說到前面。”
杜陵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另外還有幾件小事,咱也要跟二位通個氣。吳強弩也不必向蘇家請罪,我前幾日已經將金銀送到了蘇府,直接說那些糧食算是我行御史臺按照市價購買的。畢竟府庫之中無糧,又是大戰在即。吳將軍只管將心放到肚子里,蘇家他們論罪也論不到你頭上。”
杜陵說著看了一眼另外一邊的云麾將軍李良。
“李兄弟也不必著急,這里面的首尾,我已經修書一封送到了建康。說來慚愧,兄弟跟蘇公也算是有些過往,面子還是能用上一點的。”
吳晟與李良兩人對視一眼,這位杜行臺果然為人敞亮,等于是他一個人把跟蘇家之間的因果盡數接過去了。而且更為難得的是這位杜行臺凡事都想在前面,辦在前面,為他們二人省去了不知道多少麻煩。
跟著這樣的大哥,才算是有個混頭。
“行臺…”
這兩位也算是在朝中打混多年,如何不知道杜陵如此下本錢賣力,為的又是什么?
還不是求一個幾人配合無隙?
不過三人之中,杜陵兵馬最強,官銜又最高,以他為頭領本來就是應有之意。
“行臺心思縝密,末將佩服。”“在行臺麾下聽命,末將恐怕也能摘了這雜號將軍的頭銜,往前更進一步了。”
吳晟、李良二人當即便馬屁送上,一副我們以后就跟您混飯吃的意思。
“說起來,二位不覺得奇怪嗎?”
杜陵輕輕抖了抖衣服站起身來:“李一真那廝怎么也算是練就還丹的高手,怎么氣機就顯露一下便再難尋覓呢?”
“行臺的意思是?”
“我看多半已經遭了毒手。”
杜陵搖了搖頭道:“黃天大法,果然名不虛傳。其實,有件事我也不瞞著二位。我上任之前拜會過蘇公。”
“嗯?”“哦。”
這等消息被杜陵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著實超乎了另外兩將的預料。
這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說杜陵他…
“其實現在也到了該亮明牌面的時候。”
征東將軍杜陵笑著看著眼前的兩員將軍。
“蘇公想請兩位幫個小忙,不知道二位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呢?”
圖窮匕見。
李良和吳晟對視一眼,卻是一起咬牙說道。
“末將等皆聽行臺安排。”
“好說。”
杜陵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從桌上拿起一封小小的書冊。
“請二位隨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