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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巧取豪奪 當斷則斷

  李一真的尸身橫躺在緹騎衙門前,凝如實質的陰氣在他身上來回穿行,凝結出一張張猙獰咆哮的鬼面。

  蘇徹邁步向上,手指微微整理著自己的衣襟。

  從地牢中釋放的緹騎們圍繞著李一真的尸身環繞一周,他們看著蘇徹,眼眸之中流露著復雜的表情。

  李一真的確是他們的仇敵,但也是身負王命而來的朝廷欽差,堂堂的行幽御史。

  若論大梁律例,如今的蘇徹已經是擅殺欽差的朝廷欽犯,在座的緹騎理應將他緝拿下獄。

  只是現在的他們卻已經被剝離了精氣神。

  曾幾何時,緹騎將自己視為朝廷的化身,行事即便有惡劣之處,也覺得自己背后代表著朝廷。

  然而當這次鐵拳落到了他們自己頭上,不知道多少人的信仰盡數破碎。

  留下的只有一片虛無。

  蘇徹將手一招,一道陰氣裹挾著李一真肉身之中的精元,重新落入陰山洞冥寶箓之中,在寶箓的光輝之中,已然發芽的若木輕輕飄搖,將這一股屬于還丹修士的精元盡數吞沒。

  對于李一真的這些法力精元,蘇徹并不能直接運用。

  因為這些精元究其根本,實在是并非蘇三公子自己所有。這些精華元氣乃是李一真多年苦修所來,是他一身修為的凝練與濃縮。從法理而言,這些精華元氣之中有著極深的“李一真”烙印,蘇徹若想將之直接利用,也不是沒有辦法。

  那便需要將這種屬于“李一真”的烙印抹除,將之轉化為自己所有。

  截取他人超拔之力,成就自己自在之功。

  只不過那樣就會打破蘇三公子左右繞道而形成的平衡,徹底踏入天魔道途,陰差陽錯的走上他化自在之路。

  譬如魔門有煉體之法,可以用肉身將這些精華元氣直接歸為己有,也可用魔識將之同化。

  這一步只要邁過去,蘇徹就等于是半個魔門。

  實在是雷池難越。

  當初將實叉難陀的法身衍化為自家分身,仰仗的是“未來星宿劫經”為佛門三大根本經典之一,乃是佛門萬法源流,以高就下,沒有出離佛門法度的范圍。

  今日要將李一真的精華元氣化為己有,也只有運用別的法子。

  那就是若木。

  蘇徹這次在宗門之內,特意請郁離子看過這陰差陽錯與陰山洞冥寶箓連成一體的若木。

  陰山洞冥寶箓是自家修行的根本之一,萬萬不能有事。

  而這若木更是先天七大靈根之一,號稱生死根,這東西同陰山洞冥寶箓連在一處,由不得蘇徹不多想幾分。

  不過結果卻是讓蘇徹喜出望外。

  按照郁離子的解釋,所謂上古之時的七大先天靈根,乃是此界之中七種奇妙的靈木。每一株都號稱是宇宙混沌未開之時的先天靈種,不過究竟來由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其具體作用確是非常分明。

  那就是所謂的先天靈根具備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

  一方面,他們是靈物,具備某些與眾不同的異能,有著自己本身獨特的性質。

  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它們視為某種法則的寄托和載體。

  換句話說,所謂的七大靈根就是某七種法則的具象化,尋常的植物扎根沃土,以陽光雨露為長。而七大先天靈根則是根植在法則之中,乃是法則的活化與展現。

  若木所對應的法則便是生死之法,蘊含著生死之間互相轉化的靈機,所以才會成為萬鬼所出,森羅地府的象征。

  鬼作為生靈死后的存在,從某個角度也代表了“生死”這兩個截然相反概念的某種調和。

  具備著“李一真”烙印的精華元氣,也正因此被蘇徹小心的送入了若木之中。

  生死法則徐徐輪轉,若木包容而廣泛的將這一份代表著李一真的精華元氣吞下,枝葉搖動,這株植根于蘇徹陰山洞冥寶箓之上,介乎虛無與真實之間的靈根又長出一支新葉。

  蘇徹不能直接將李一真的精華元氣化為己有,但是將之歸于若木,再重新導引而出,卻是可以做的信手拈來。

  這比蘇徹親手將之煉化為供自己驅使的鬼物,效率要高上不少。畢竟煉制為鬼物的過程并不可控,肯定會有品級上的下降。一位還丹修士若能煉成一個第六品的鬼物,那就已經算是幸運了。

  而若是投入若木,轉化的精華元氣可以直接輔助自身,而且更能提高蘇徹在生死法則上的體悟。

  若木幾乎就等于是蘇徹領悟生死法則上的一個參照和助力。

  這等對于法則的領悟,對于蘇三公子而言,遠比多一個可以驅使的鬼物更有意義。

  將手一招,之前被青帝寶苑所攝去的怪蟲被蘇徹重新放出,不過此刻這些原本已經無主的怪蟲正彼此緊緊抱在一處,堅固的甲殼漸漸融化,合而化作一個黝黑地肉瘤。

  在這肉瘤之中,一絲絲生機脈動自然而起,一呼一吸之間,一張人面漸漸浮現在肉瘤之上。

  觀其面目,仿佛李一真一般。

  蘇徹看著這一塊肉瘤,手指間九幽焚神陰火一彈,將之化為灰燼。

  李一真的確已經身死,不過此刻以他血肉衍生而出的肉瘤居然還會有這等變化,著實是有些意思。或許這便是當年上古之時靈巫之法的奧妙之處。

  這不過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蘇徹邁開步子,直向行御史臺而去。

  之前自己已經在那青衣老宦體內種下了一道月孛虺影印,只要遙遙感應,自然能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

  此時此刻,那老宦官就在慈州行御史臺的大堂門前。

  蘇徹身形一閃,周身卷起元磁之力,小心收斂著周身氣息,仿佛一道無形幽影,在慈州城的街巷之外飄過,轉瞬之間便看見了老宦官消瘦的身影。

  慈州行御史臺大門緊鎖,老宦官皺著眉頭站在外面。

  他不是第一次來慈州行御史臺來。

  新任的慈州行御史臺征東將軍杜陵之前幾乎每隔兩三日就請他過來飲筵一番。

  只是今天,這平日里任由他來去的行御史臺卻是大門緊鎖,守門的門吏直接講明,如今里面正在討論要緊的軍機大事,不能讓陳公公直接進來,還是要先稟報過杜行臺再說。

  老宦官不以為忤,這不過是人情冷暖而已。

  他在宮中多年,人心三昧的奧妙不敢說運于掌上,也算是世事洞明。

  如今不比之前,蘇徹現在已經從黃天歸來,背靠大樹杜陵蘇氏的黃天道門人,的確不是一般人愿意惹的。

  之前里面的三個人可以裝聾作啞,甚至可以推波助瀾,現在卻是不行了。

  不僅不能出面還要想著自保。

  但是老宦官愿意給里面那三位軍將一些時間。

  因為蘇徹干得不是別的事情。

  擅殺欽差,這可不是什么能夠遮掩下去的小事。

  這是謀反。

  所以他愿意給里面的三位將軍一些時間,相信他們一定會及時作出正確的選擇。

  此刻里面的人早晚意識到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要么坐視蘇徹胡作非為,成為逆黨,接受朝廷的怒火。

  要么幡然悔悟,出來跟自己站在一起。

  從來沒有第三條路走。

  所以他愿意等。

  在老宦官看來,蘇徹已經犯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

  在自己羽翼未豐之時貿然的惹上了朝廷。

  黃天道的門人的確是個了不起的身份,但是區區初入第五品定鼎樞機的修為,能夠撐得起這個牌子嗎?

  老宦官并不相信。

  現在慈州行御史臺內便有三位五品武夫,而且還有他們的部屬,這些可不是慈州城內之前養廢了的那些老爺兵,都是在北面真正見過血的,也是跟修行人交戰過的。

  這三位若是聯起手來,蘇徹絕對不可能豎著走出慈州城。

  而且以此為開端,自己正好可以借勢將火頭引向那位站在背后的蘇公。

  朝廷有朝廷的規矩,你杜陵蘇氏想養出來一個玄門真人?

  好,那就把目前的這些權位都吐出來吧。

  老宦官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少年戒怒,蘇徹心性上的修行不足,平白給自己了一個機會。

  慈州行御史臺的大堂之上,三位將軍彼此面面相覷,手里捧著茶慢慢喝著。

  一個年輕的書吏跪在外面,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通報上來。

  “行了,我知道了。”

  征東將軍杜陵將手里的茶盞放下吩咐道:“出去領五十軍棍,算是給你長個教訓。知道為什么打你嗎?”

  那年輕的書吏咽下一口唾沫,五十軍棍,自己這條命多半都要交代過去了。

  “因為…在下…”

  “我乃征東將軍,朝廷體制,四征四鎮乃是重將。行御史臺內一樣有軍法,你隨隨便便就將內部的情況告訴外人,這便是泄露軍機,按照軍法是要殺頭的。”

  杜陵伸出手掌向下輕輕一壓,比劃了個殺頭的手勢。

  “不過念在你是初犯,先給你五十軍棍長記性。”

  年輕書吏如何不知道這是杜陵在怨恨自己將他們放在火上烤?本來還可以裝聾作啞,裝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可經過了書吏的通傳,外面的老太監自然知道三位將軍正在這里商量軍機。

  如此一來,不管怎樣都要給外面一個交代了。

  他當即便磕了幾個頭,唯唯諾諾地向外退去,這一次能夠保全性命,已經算是這位征東將軍寬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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