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罡居然回到了第一座碑廬!
這個消息,像是一陣颶風,不僅僅席卷在山間石徑上行走的武道宮弟子,也沖擊著閑亭之中的武道家們。
他們不理解,為什么曹天罡會舍棄掉這么巨大的優勢,他明明已經走到了第十八座碑廬,屹立在第十八座石碑前,成為武道家,完全是輕輕松松,唾手可得。
但是,他放棄了。
自山道上一路下行,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盤膝而坐,坐在了方舟的身邊,繼續參悟那對任何人而言,都沒有難度的那塊斷碑。
那斷碑…難不成有什么玄奧?
許多人心頭都是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曹天罡的天賦毋庸置疑,大朝師的弟子,天賦超絕。
這樣的天才,不可能會做無用功,也不可能會做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也就是說,第一塊斷碑中,藏著奧秘!
大家聯想到方舟,這個在洗塵橋上,一人獨得八斗人皇氣的天才,一直端坐在第一座碑廬。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方舟才盡,現在看來,并不是如此。
或許,方舟早就發覺了什么奧秘!
但是,有什么奧秘呢?
一陣風吹拂而過,大家便不再去思索,他們不是曹天罡,他們沒有任性的資本,可以走到第十八廬,然后灑脫的放棄成為武道家的機會,任性回到第一廬重頭再來。
他們沒有這個資本,也沒有這個能力。
他們身上的人皇氣能否支撐他們走到第十八廬都不好說。
甚至,有的人都沒有希望走到第十八廬,畢竟,天賦有限。
沒有人再去理會第一廬的情況,哪怕真的存在什么奧秘,也與他們無關。
他們能做的,就是走好他們腳下的路。
這塊斷碑,的確如方舟所想象的那樣,存在著獨特的奧妙,當方舟通過傳武書屋將其補全之后。
方舟看到了與眾不同的地方。
依舊是一套拳法,但是不同的地方在于,這一套拳法,更加的深奧!
傳武小黑屋內。
方舟開始不斷的推演,他根據著斷碑上的拳法,緩緩的打拳,一拳橫推出,拳臂上的每個細胞都在顫抖,勁氣自丹田氣海中涌出,納入每一寸肌膚,力量迸發,空間都被砸的泛起漣漪!
這一拳,是爆發的拳法!
一次又一次的模擬,一次又一次的推演。
方舟揮動了不知道多少拳,到最后,身前空間宛若鏡子般不斷破碎!
當方舟完美無瑕的打出完整石碑上所記載的拳法之時。
滔滔人皇氣,竟是纏繞在方舟的手臂上,化作一條咆哮的黃色龍影,席卷而出!
剎那間,方舟感覺眼前像是有無數的畫面閃爍而過。
與洗塵橋上所經歷的畫面,如出一轍。
那么清晰,那么的真實!
黑暗的大地,一個個穿著獸皮的人在奔走。
他們手握石矛,握著燃燒的火把,驅趕著兇獸,也在與兇獸在搏斗!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斗,穿著獸皮的人們,從兇獸的口中食物,成功轉化為了擁有獵殺兇獸資本的獵人。
因為他們有了火。
可盡管如此,搏殺的過程依舊慘烈。
兇獸一爪,便能拍碎一個穿著獸皮的人,兇獸尾巴一掃,便能攔腰掃斷人族。
當石矛折斷,便只能赤手空拳,雙拳便是唯一的武器,是保全性命的資本!
當初那取火的少年長大了,成年了,他身軀魁梧,但是面容上滿是滄桑與成熟。
他率領著部族與各種各樣的兇獸搏殺!
有猛虎,有惡蛟,有巨禽!
每一次的捕獵都是險象環生,當石矛折斷,便只能放棄對惡獸的捕殺,甚至需要倉皇的逃竄,逃竄過程中,總有族人被惡獸反殺!
掩埋著死去族人的尸體,成熟后的少年開始思考。
漸漸的,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看著自己的拳頭,一如當初他自惡獸之前取火的時候。
他開始每天都思考拳法。
他在篝火前打拳。
他在山巔打拳。
他在風雨間打拳!
他在雷暴中打拳!
他舍身涉足險地,與惡獸搏殺,他用自己的雙拳,打死了一頭又一頭的惡獸!
他的拳法大成了,傳武給了族中的青壯年。
哪怕石矛折斷,亦是有了搏殺兇獸之力。
天地間一片歡騰。
每一次狩獵,都滿載而歸,拉扯著巨大的兇獸尸體回歸!
方舟睜開眼!
有一股勁風吹拂而來,他站起身,碑廬之內,驟然有大風起兮。
方舟握拳,丹田氣海雪山發生轟鳴,勁氣傳遞自手臂,方舟開始打拳。
一旁。
曹天罡亦是睜開了眼,眼眸中閃爍過一抹異色。
他盯著方舟,看著方舟打拳!
轟轟!
空氣被撕裂的聲音,大氣磅礴的拳勁,蔓延在碑廬中的每一個角落!
每一招拳法的橫打,都擊碎空氣,抽的整個碑廬在震顫!
“這不是斷碑上的拳法!”
曹天罡曾打過斷碑上的拳,他很清楚,拳法似乎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斷碑上的拳很簡單,可是方舟打出的拳,卻是蘊含著一股意,一股氣,一股堂皇大氣,一股如烈陽般的璀璨!
曹天罡明白,方舟發現了這斷碑上的奧秘!
而隨著方舟打拳,原本昏暗的碑廬,驟然亮了起來。
那斷碑之上,有人皇氣瘋狂的涌出,隨著涌出,竟是漸漸補全…
原本方舟是在傳武小黑屋中推演補全。
而此刻,現實中亦是被補全!
曹天罡豁然起身,他目光灼灼,死死的盯著拳法,他在其中,參悟到了一股意。
和方舟不同的意!
很快,石碑被人皇氣補全的部分消失,因為那些人皇氣皆是被方舟所吸收,涌入方舟身軀,順著每一個毛孔,漫入體內!
方舟原本的八斗人皇氣,一瞬間又暴漲了許多,竟是一躍達到了十斗!
第一碑廬之內。
風漸漸停息。
曹天罡睜開眼,眼眸中帶著幾許遺憾。
他看不透那碑廬的奧秘。
盡管捕捉到了一點,那也只是一點點泄露的湯汁。
雖然有幫助,但是幫助有限!
“不愧是方兄。”
曹天罡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佇立閉目的方舟。
他身上的人皇氣在嗤嗤的腐蝕。
他無法再繼續呆在第一碑廬了,幸而他剛才參悟了些許,得到了人皇氣的回饋。
重新走出第一碑廬,曹天罡開始再走石徑,再度登山。
他背負著手,登山速度極快,一步一步,超過一位又一位武道宮的弟子,很快就飄然到了第十八碑廬。
諸多武道宮弟子都無言了。
這位爺,上上下下的…玩的很開心啊?
來到第十八座碑廬前的曹天罡,身上素衣在黑夜中似乎都閃爍著白光。
曹天罡心頭有一股緊迫感!
沒錯,十分清晰的緊迫感!
因為,方舟要出第一碑廬了,他很快就要趕上來了!
曹天罡必須要更加努力,更加快速,否則…會被追上的。
曹天罡心頭沒來由的這么想!
所以,第十八碑廬前,曹天罡屹立半盞茶的時間,武碑之上,有人皇氣洶涌而出,似是化作了一件玄黃之色的盔甲,一片一片的覆蓋在他的身上!
整座山似乎在顫抖!
夜空變得明亮,在這一刻,有異象浮現,碑廬兩側,樹枝之上,有花自骨朵中綻放!
慶祝著人族誕生一位新的武道家!
而第一碑廬中。
方舟閉目,事實上,他已經解完了第一座武碑。
他此刻心神沉入了傳武書屋之內。
卻見傳武書屋內,有霞光萬丈,金光滾滾,像是書屋坐落在了烈陽之上一般。
而恢弘的聲音浩浩蕩蕩。
隨后,一本書冊凝聚成型。
觀碑有感,參悟《人皇始拳》,武道經驗+200,《人皇始拳》已記錄成冊!
青煙所繚繞的文字,在他的眼前匯聚又逸散。
隨后,這冊《人皇始拳》竟是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了第一序列書架上。
那書架上只有兩本武學典籍《傳武大事記:取火》和《人皇始拳》!
方舟按照書架的排列順序,將書架分為多個序列。
首先是第一序列書架,便是剛剛參悟的兩本武學。
另外便是第二序列書架,書架上擺放的是《氣海雪山經》等。
再往下便是第三序列書架,書架上擺放著的是《哀霜九劍》、《太極》、《飛葉刀》等。
最后,還有排不上序列的書架,其上依順序擺放著《白骨爪》、《暗影》等…
能登上第一序列書架的典籍,那絕對是頂級的存在。
方舟吐出一口濁氣,心滿意足。
這一次解碑,雖然消耗了不少的武道經驗,但是解碑成功,不僅僅記錄成冊了《人皇始拳》這部第一序列的典籍,更是獲得了兩百點武道經驗!
對方舟而言,簡直是大豐收!
心神退出了傳武書屋。
夜風吹拂而來,讓方舟神清氣爽。
他舉目眺望,看到了第十八廬上,有金光閃爍,百花為之盛放。
毫無疑問,曹天罡成功解武第十八碑,成為了真正的武道家!
那一刻,天地都仿佛為他慶賀!
而方舟的眸光在黑夜中亮起,嘴角亦是噙上一抹笑。
接下來。
該我了。
林海如濤。
穿著短褂的少年,走出了第一碑廬,揚起步伐,踏足覆蓋青苔的石階。
在那一瞬間。
一位位在碑廬中解武碑的武道宮弟子們,紛紛睜開眼。
他們感覺整座山…
在顫抖。
閑亭之中,寂靜無比。
只有山風吹拂以及熱水沸騰間茶葉于其中上下翻滾的聲音。
許久,才是有一道又一道長長的舒氣聲響起。
裴同嗣看向了院長謝顧堂,道:“院長,那第一塊斷碑,真的有什么不同么?”
不僅僅是裴同嗣,趙鞅,康武等武道家皆是看來,眼眸中懷揣著好奇。
謝院長白發白眉白胡子,在風中蕩漾,滿是褶皺的臉上,卻是笑的燦爛,如綻放菊花。
他很開心,盡管他不曾看出方舟在第一塊斷碑中所獲得了什么。
但是,他就是很開心,這是身為守壁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對于裴同嗣等人的問話。
謝院長拿捏起茶盞,輕飲了一口,溫熱茶水自喉頭涌入,漫入全身。
老人就著山風,望著開始在石徑上前行的短褂少年,瞇著眼笑道:“有什么不同,老夫不知道。”
“但是,此山之上武碑八十一,彌留最久,歷史最長,歲月痕跡最重的,就是第一塊斷碑。”
“它是最難的武碑,也是最簡單的武碑,最難,因為它是斷碑,最簡單,也因為它是斷碑。”
“那斷碑可能與人皇有關。”
謝顧堂沒有隱瞞,他說道。
話語一出,閑亭愈發的安靜了。
隨后,趙鞅起身,抱著劍,目光灼灼:“謝老,我忽然想起,我的基礎有點不夠扎實,我想回味一下當年解武碑那段快樂的時光。”
裴同嗣,康武等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謝顧堂瞥了他們一眼,沒好氣道:“快樂個錘錘!都坐下!”
“那斷碑,你們看不透的,第一次沒看透,之后也看不透。”
“你們與斷碑無緣。”
這話說的就很扎心,至少在場的武道家們,呼吸都快了許多。
“好好看看吧,這群小家伙都已經到了關鍵時候,能否成為武道家,就看今夜。”
謝顧堂道。
說完往青花瓷盞中倒了一杯熱茶,熱氣氤氳。
閑亭之中,大家才是安靜下來,默默觀望山間石徑。
月華清冷。
方舟開始登山。
腳掌落在布滿青苔的石徑上,路有點滑,但是方舟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的堅實。
斷碑解盡,方舟心頭直抒胸臆,意念通達。
他登山的速度很快,健步如飛。
因為身上有足夠龐大的人皇氣,所以根本不擔心人皇氣的消耗。
不過幾個呼吸,方舟便踏過了十幾道階梯,來到了第二座碑廬,然而,他只是繞著碑廬走了一圈,眸光在其上武碑之上停留一瞬,方舟便于碑廬中打出了武碑之上的武學。
人皇氣沸騰,被方舟所聚斂。
十斗人皇氣,再度增添,水溢滿出,周身似乎都籠罩上了玄黃氣的迷蒙。
解武碑,對于其他人很難。
但是對于方舟而言,卻非常的簡單,除去第一塊殘碑,方舟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其余的,對于方舟而言,基本無任何難度。
因為,他有傳武書屋,觀望武碑,會自動將武學記錄成冊。
而記錄成冊后,方舟只需要翻閱,便能學會,于碑廬中打出,完成解碑。
唯一可惜的是,記錄碑上武學,不曾像第一碑那樣有武道經驗獲得。
解碑成功,方舟沒有久留。
他走出了碑廬,繼續登山。
他的速度很快,行云流水,解碑的速度,快的嚇人。
很快,他便追上了武道宮的弟子,在諸多武道宮弟子錯愕,震驚,毛骨悚然的目光中。
踏足碑廬,停駐不到三個呼吸。
打出武學,完成解碑,收獲人皇氣,揚長而去。
就仿佛是過來,簽了個到,就轉身離開一般輕松寫意。
“這是什么怪物啊?”
有武道宮的弟子張嘴呢喃著。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能大到這樣的程度?”
“聽說這家伙是斗武場小廝出身,原來…小廝也能這么牛?”
“我絕望了,為什么會和這樣的怪物一起參加武道家考核?前有曹天罡,后有這樣的怪物…我好難!”
武道宮弟子們哀嚎著。
當看到別人解碑那么容易的時候,心態就容易失衡。
因為,他們憋了半天都解不掉一塊武碑,對方只是瞥了一眼,就得出了答案。
眾多武道宮弟子被打擊的夠嗆。
他們已經顧不得當初放下的豪言壯語,要讓新武會的新人,一個武道家的名額都得不到。
徐秀滿頭大汗,她卡在了第九碑,清秀的臉上,滿是焦急,滿是難過。
好難。
不,是對她而言,解武碑實在太不友好。
這武碑并不像第一座武碑那般的簡單,因為她斷了一臂,想要模擬碑中武學,就需要花費更多的力氣去推演,讓武學更契合自身,唯有如此,才能算解碑成功。
她需要花費比常人更多的力氣。
忽而,身側一陣風吹拂而來,徐秀滿頭大汗間,睜眼看去,便見得一身短褂,云淡風輕的方舟。
徐秀臉上不由露出燦爛的笑容,方舟居然趕上來了,她本來還為方舟而擔憂呢。
方舟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
“加油。”
方舟衷心道。
他知道,徐秀想要成為武道家,需要花費比常人更多的力量和精力。
武道家考核對她而言很不公平,可是,這便是規矩。
徐秀笑的開心:“你也加油!”
爾后,方舟繞碑廬一周,將武學記錄成冊,開始于碑廬中演武。
徐秀怔住了。
月華與星光自碑廬頂蓋上揚灑而下,星星點點,斑斕不休。
方舟完成了演武,收斂了碑上人皇氣,離開了碑廬。
“好…好好短!”
徐秀驚嘆又黯然。
驚嘆的是,方舟解碑花費的時間好短。
黯然的是,她那么辛苦,而方舟卻是那么輕松、
“秀秀加油!你可以的!”
“不要放棄!”
徐秀給自己鼓氣,隨后,擦拭去滿頭大汗,繼續盯著武碑。
方舟繼續往上。
第十一碑廬,方舟見到了陸慈。
少女似乎有心事,但心事似乎有增添了她想要解碑的決心。
相顧無言,方舟飄然而過。
踏足一座又一座碑廬,如一陣清風拂過,來去無痕。
第十八碑廬。
南明宇滿頭大汗,身上的人皇氣消弭殆盡。
他距離成為武道家就只剩一步之遙。
但是,這塊碑,他已經解了很久,他卡住了很久,他想要追逐曹天罡的步伐,可是,他早已經看不到隱匿在山間的曹天罡的身影。
不過,南明宇依舊很激動。
因為,他要成為本屆武道家考核,第二位成為武道家的存在。
他想起了方舟,那聚斂了洗塵橋上八斗人皇氣的少年,哪怕你聚斂那么多的人皇氣又如何?
還不是比他南明宇晚成為武道家?
忽然。
南明宇睜眼看去。
便見得方舟緩緩踩踏著石階而來。
方舟看了南明宇一眼,隨后目光落在了第十八座碑廬的武碑之上。
解此武碑,便可鎖住渾身人皇氣,成為武道家。
這塊碑的意義非凡。
但對方舟而言,與其他碑無異。
南明宇見得方舟,咧嘴而笑,正欲開口說些什么。
卻是猛地怔住了,瞳孔緊縮,不斷放大,最后只剩下了不可思議和駭然。
因為,他尚未開口。
方舟已經演武完,聚斂了人皇氣,鎖住了渾身人皇氣!
解碑時間…
這么短?!
嗡嗡嗡!
山嶺之間,驟然有百花盛開,漆黑的夜,像是一瞬間亮如白晝!
隱約間,有條玄黃之色的蟒龍盤踞著,散發著金色光輝的甲胄,緩緩落下,加身于方舟。
異象滋生!
武道家成!
繼曹天罡之后,方舟亦是成為了武道家!
閑亭中。
武道家們沉默。
謝顧堂望著身前尚且溫熱的茶水,一時間怔然。
今有少年,盞茶之間。
踏盡一十八座碑廬。
解盡一十八塊武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