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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 方舟被奶死了

  這是方舟第一次看到武碑。

  解武碑是成為武道家考核必須經歷的事情,就像是想要成為一些職業人之前,必須要進行的職業考核一樣。

  誰都避不開的坎,方舟也同樣避不開,根據裴同嗣所說,每一位武道家在成為武道家之前,都曾來此解武碑。

  不管是趙鞅、裴同嗣、康武,亦或者是大朝師曹滿。

  解武碑的青石山路,留下了每一位武道家的汗水,每一位武道家的步伐,風景曾諳,足跡仍存。

  碑廬的建造頗為古典,飛檐翹角,每一片瓦似乎都蘊含著歷史的氣息。

  曹天罡一席素衣,盤坐在碑廬前的大坪空地上,盡管下了一場暴躁的春雨,使得大坪地面稍顯泥濘。

  可是,曹天罡絲毫沒有在意,他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石碑,那石碑之上,留下的不是如今人族所熟悉的文字,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猶如觀望天書。

  但是,曹天罡似乎看懂了,甚至看的津津有味,臉上亦是浮現出了一抹驚嘆之色。

  他身上的人皇氣在登山過程中蒸發,但是,他似乎又從解武碑的過程中汲取。

  此消彼長,曹天罡身上的人皇氣竟是變得愈發的強盛!

  方舟也沒有去在意曹天罡,他行至碑廬之前,晚風習習,自短褂間隙中吹拂鉆入,讓他感覺頗為舒爽。

  他亦是盤膝坐下,坐在曹天罡的不遠處。

  碑廬前的大坪,有著一個又一個屁股印,那是歷屆來解碑的預備役武道家們所坐出來的印子。

  方舟目光抬起,落在了被碑廬保護的石碑上。

  石碑上的文字,有點類似象形文字,當方舟的目光落在其上,隱約間,心頭竟是一顫,身上的人皇氣沸騰起來。

  石碑上的文字宛若活過來似的,將他的心神一點點的拉扯入其中。

  解武第一碑。

  斷碑,無名。

  石碑破敗,斷裂為兩半,其上布滿斑駁的劍、刀、斧等等兵器留下的痕跡,經久不消,有的痕跡甚至能追溯千年,萬年…

  這是一塊非常古老而又有故事的石碑。

  半山腰處,大青石上。

  氣氛很尷尬。

  管天元面色僵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看著那洗塵橋上亂成一鍋粥的武道宮弟子,恨鐵不成鋼!

  他的分析有錯嗎?

  根本沒有錯啊,武道宮弟子有著最好的資源,最優渥的修行條件,他們的塵心很干凈,在洗塵橋上應該是最容易過的。

  但是,管天元的分析很美,但現實很骨感。

  “這一切…不是我分析的過錯。”

  管天元訕訕道。

  一旁的趙爺重新叼起煙桿,一點都不想跟管天元說話。

  他已經發誓,為了他那幾本絕版藏書,他絕對再也不會跟著管天元的思路走!

  管天元往東,他必定往西,管天元說大,他一定懟小!

  趙爺忽然有種頓悟的感覺。

  他好像發現了人生的財富密碼。

  一時間,趙爺幽幽看向管天元的目光,在泛光。

  “咳咳咳…”

  管天元憨厚的臉上滿是不安和局促。

  “老趙,你別這樣看著我,怪滲人的。”

  管天元說道。

  趙爺叼著煙桿“嗬嗬嗬”的笑了起來,在管天元的眼中,跟得了失心瘋的鬼一樣。

  “咳咳…趙爺,武道宮那些弟子有問題,方舟和曹天罡現在同時抵達了第一塊碑,咱們猜猜看誰會先解碑完成,率先登臨人皇壁?”

  管天元說道。

  趙爺瞇起獨眼,叼著煙桿,平靜的看著管天元,仿佛在說,開始你的表演。

  “你先猜。”

  趙爺道。

  管天元瞇起眼,憨厚的臉上,滿是淳樸的笑容。

  “那我可就先猜了。”

  “我先分析給你聽,你且看,洗塵橋上,方舟一人獨占八斗人皇氣,這說明,方舟此子心如明鏡,其天賦之妖孽,讓人贊嘆。”

  “根據往屆的武道家考核來看,能夠在洗塵橋上獨得一斗人皇氣者,基本上都有資格攀登人皇壁的資格,所以方舟肯定有這個資格。”

  “曹天罡雖然是大朝師曹滿的弟子,但是,根據洗塵橋上的表現,我覺得吧…曹天罡可能要敗。”

  “這一波,押方舟沒問題吧?!”

  管天元深吸一口氣,信誓旦旦的說道。

  這一波,絕對沒問題!

  他的分析,面面俱到,獨具匠心,不可能出現問題!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管天元捫心自問,分析迄今為止他所押注所出現的問題,發現問題直指一個關鍵點!

  一個不可忽略的關鍵點!

  那便是方舟!

  他發現每一次他押注方舟的對手贏,方舟總是能夠創造奇跡!

  管天元懂了。

  他累了,厭了。

  打算順從生活的毒打。

  所以,這一次,他押注方舟,種種方面來看,這一波的押注,十拿九穩,不可能出現任何的幺蛾子!

  而在管天元說完的剎那。

  “咳咳咳…”

  趙爺嗆了一口煙,眼淚都快被嗆出來。

  “老管!你再說一遍,你特娘的押誰?”

  趙爺幾乎是用吼的方式說出他的話語。

  而管天元咧嘴一笑,信誓旦旦的揚起胸膛:“這一波,押方舟!”

  趙爺拿捏煙桿的手都在顫抖。

  這一波…這一波怎么說?

  老管這毒奶居然押舟子…咋整啊?

  趙爺好糾結,好難受。

  老管,求求你放過孩子吧!

  他摩挲著腰間的布袋,那布袋中裝著的是他珍藏的幾本絕版書籍《少××賓》、《少××潔》等等…

  這一波,是押上全部身家的賭注。

  趙爺叼著煙桿,佇立青石,山風呼嘯,他眺望著遠方,看向了那盤坐在碑廬中的方舟與曹天罡!

  趙爺一咬牙,猛地將幾本絕版書,從布袋中取出,狠狠的拍在了青石上。

  “老子再信你一次!”

  “方舟那小子從未讓老夫失望過!老夫就不信了,方舟這次會扛不住你的毒!”

  “我老趙也押方舟!”

  趙爺發狠道。

  管天元聽到這話,笑了,憨厚的臉上,眼睛都瞇成了縫隙。

  這就對了。

  老趙還是覺得他的分析很對,還是很信任他的。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

  真好。

  方舟一開始關注的是石碑上所留下的問題,雖然有點像象形文字,晦澀難懂,但是,有人皇氣勾連與翻譯后,卻發現所描述的是一套拳法。

  簡簡單單的拳法。

  一拳直推。

  方舟只需要牽引人皇氣勾連,模仿出這一拳,便算是解碑完成。

  事實上,這也是所有人解武碑的過程。

  另一邊。

  曹天罡已經起身,碑廬之間,驟然起風。

  曹天罡素白衣衫,依舊白皙,他閉著眼,身上人皇氣在沸騰,他在打拳。

  打的正是半塊殘碑上的拳法。

  正如曹天罡的面容那般,他這拳打的亦是完美無缺。

  他將武碑上的拳法描摹而出,一口氣打出!

  登山第一武碑,他解出了!

  曹天罡緩緩的睜開眼,他的周身有無形的風浪在吹拂,在激蕩,他心頭有一股快意,這是一拳的拳意。

  “很普通的一拳,但是卻是武道的基礎。”

  “赤手空拳便是武。”

  曹天罡嘴角噙起一抹笑。

  至他登臨第一座碑廬,到解碑成功,才過了不到一刻鐘。

  這可以說是迄今為止,第一武碑,解碑速度最快的。

  曹天罡扭頭看了眼,仍舊盯著武碑,在解析其上內容的方舟,眉頭微微一蹙。

  “還沒解出來么?”

  曹天罡稍稍有些疑惑。

  按照他對方舟的預估,此時此刻,方舟應該差不多該起身打拳了。

  但是,方舟沒有。

  曹天罡深深看了眼方舟,看了眼聯袂而來的陸慈和徐秀,完美無瑕的臉上,疑惑的表情收斂,甚至恢復原本該有的高冷,他轉身踩著布滿青苔的石徑,繼續登山。

  徐秀和陸慈踏足碑廬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曹天罡一甩腦袋,傲嬌離去的背影。

  “這人…好奇怪。”

  “他剛才好像在等方舟?”

  陸慈道。

  哪怕是徐秀,此刻也有些遲疑:“咱們的到來…是不是打擾到他們了?”

  “應該不是,方舟還在解碑呢,那曹天罡已經解碑結束,前往下一座武碑了,這曹天罡好厲害,這才多久啊,就解了一座碑!”

  陸慈驚嘆不已。

  徐秀也跟著驚嘆起來,才發現了重點。

  對啊,她們才剛剛從洗塵橋上走來,這曹天罡就解碑結束了。

  這么一對比,方舟雖然在洗塵橋上斂去人皇氣八斗,但是,好像并沒有曹天罡那么妖孽!

  此時此刻的方舟,對于外界的感知,卻是渾然被斬斷。

  他的整顆心,都被武碑所牽引,心神,意識,乃至目光,像是死死的黏在了石碑上似的。

  無法脫離。

  周圍開始變得黑暗,一如當初他進入傳武小黑屋內推演時候那般。

  他開始就著石碑上的拳法來打拳。

  一氣呵成,輕輕松松。

  拳勁迸發,打的空氣都在轟鳴。

  這是簡簡單單的基礎拳法,每一個人都會的武功,那便是握手成拳。

  而拳頭,也是人最根本最基礎的武器。

  但是…

  方舟眉頭緊蹙,在無盡的黑暗中,一遍又一遍的打著拳。

  “不對!”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這碑上拳,是這樣的嗎?”

  方舟疑惑,感覺打出的拳頭,十分的生澀,十分的…不舒服。

  像是斷了半截似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方舟發現傳武書屋似乎沒有對這一拳有任何的反應。

  若是他真的完美的打出了這一拳,那應該會在傳武書屋中記錄成冊才對!

  所以,方舟明白了,他打的拳…不對!

  為什么不對?

  因為碑斷半截!

  碑廬中,方舟睜開眼,他深吸一口氣,隨后再緩緩吐出。

  他的目光盯著那半截斷碑,身上的人皇氣開始沸騰,比起之前沸騰的程度還要劇烈!

  在方舟眼中,沸騰的人皇氣,似乎在將那半塊碑給一點一點的補全!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碑廬中的方舟沒有了動靜,沒有打拳,也沒有動彈,重新閉上了眼,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徐秀解碑成功,盡管她斷了一臂,但是這座武碑,只是最淺顯的出拳招式,她解碑起來,并不困難。

  她身上的人皇氣在武碑的反哺下,越發的濃郁,達到了一斗的程度。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

  陸慈也睜眼,演武一拳,解碑成功,少女吐出一口氣,走出碑廬。

  南明宇等一位又一位武道宮的弟子,相繼踏足碑廬。

  他們看到方舟先是一愣,隨即感覺到荒唐。

  這小子…不是跟曹天罡一同走出洗塵橋的嗎?

  這都過去多久了,方舟怎么還在第一座碑廬中耗著?

  第一座武碑,應該是最好解的。

  整座山上,有武碑八十一,成為武道家,永遠的留存人皇氣于己身,需要解碑十八。

  而想要踏足山巔,攀登人皇壁,于人皇壁上留名,需要解碑三十六。

  方舟在第一座武碑中就卡住了,按這節奏,解碑十八都很懸啊!

  “獨得洗塵橋上八斗人皇氣…就這?”

  南明宇對于方舟還是很羨慕嫉妒,畢竟一人獨得八斗人皇氣,占盡風流,他豈能不羨慕。

  而如今,能夠奚落一番,南明宇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武道宮弟子們紛紛笑了起來。

  隨后,碑廬中再度安靜下來。

  夜色漸濃,懸掛在碑廬上的燈籠,安靜的散發著微光。

  風徐徐的吹,山上的林海葉濤沙沙作響。

  眾人皆是沉浸入解武碑之中。

  時間流逝,相繼有武道宮弟子解碑成功,他們興奮的攥了攥拳頭。

  起身,繼續登山。

  夜色漸濃。

  山風凄冷,嗚咽間,像是有女在凄哭。

  大青石上。

  趙爺叼著煙桿,癟著嘴,眼眶之中,有渾濁的淚水在打轉。

  方舟被奶死了!

  連方舟都扛不住老管一奶。

  他老趙,終究還是太年輕。

  趙爺拿起了火折子,在山風中火折子中火星飄蕩。

  天地似有一曲悲歌。

  他顫抖著手,拿著一本絕版書,一點一點的靠近火折子。

  半山閑亭內。

  水壺放在爐上,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

  有茶葉在滾沸的熱水中,上下翻滾,褪去其上的碧綠,暈染于水中,彌散著茶香。

  而閑亭中,氣氛卻是變得有幾分詭異。

  裴同嗣不笑了。

  趙鞅也是蹙起眉頭,疑惑的看了眼裴同嗣。

  方舟在第一碑廬便卡住了,第一座武碑難道就解不出來嗎?

  裴同嗣亦是蹙起眉頭,感覺到了古怪,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不對勁!

  方舟不可能解不出第一座武碑,能夠創造出《氣海雪山經》這等功法的天才,那是足以在人皇壁上留名前百的存在!

  他不可能解不出!

  唯一的可能…是武碑有問題!

  裴同嗣閉目,回憶著記憶,回想著那曾經在第一碑廬駐足的時候。

  當初的他登臨第一碑廬,解武碑所花費的時間,與曹天罡相差無幾!

  武道宮的武道家們則是瞇起眼,笑不露聲。

  康武捋著八字胡,心徹底平靜下來,看著那已經登臨第十八座碑廬的曹天罡,嘴角不由自主的咧開。

  果然,曹天罡才是最妖孽的,能夠被大朝師曹滿收為弟子,這天下還有哪個同齡人能夠與曹天罡相比?

  裴同嗣從貧民區中挖出的一個打拳的少年,就想壓下大朝師的弟子?!

  癡人說夢!

  且看那少年,還在第一碑廬中自閉著呢。

  忽然。

  康武手一抖,不由的又揪下一縷胡須。

  他看到了夜色中本在碑廬中解碑的曹天罡的舉措,面色驟然大變!

  因為,曹天罡沒有繼續攀登,甚至沒有解第十八碑。

  反而是就著夜色,像是一朵零落人間的謫仙,逆流往山下行走。

  康武猛地起身。

  “胡鬧!”

  “這是在做什么?!”

  康武有種莫名火起。

  他感覺曹天罡在放肆的揮霍著自己的天賦,他將這場武道家考核當做了兒戲!

  康武甚至有些怕,怕謝顧堂陡然發怒,取消了曹天罡的名額!

  別看謝顧堂笑盈盈的,但是,此人的臭脾氣是出了名。

  能夠將大朝師曹滿逼退一千丈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好易與之輩!

  謝顧堂,那是人皇壁的守壁人!

  “謝師,天罡他…”

  康武轉身,面朝謝顧堂,抱拳作揖,剛欲要開口為曹天罡辯解些什么。

  然而,想象中的雷霆怒火,并未出現。

  白發白眉白胡子的謝顧堂卻是擺了擺手。

  雙眸在黑夜中,宛若璀璨明月盤!

  他死死的盯著那盤坐在第一碑廬中的兩少年,身體竟是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他們…發現了么?

  康武頓時一怔。

  隨后,似是想通了什么。

  恍然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了夜色漸濃的斷碑碑廬中。

  第十八座碑廬。

  夜深人靜,這兒的山風,愈發的孤冷。

  曹天罡沒有立刻解碑,背負著手,默默駐足,行至大坪邊緣,觀望著下方。

  他有些怔然,望著夜色,眉眼間默默有些愁緒。

  “還在第一碑?”

  曹天罡眉頭微蹙,方舟還在第一碑,這是他所不曾預料到的。

  “難道…我感覺錯了?”

  方舟的天賦有限,并不是他的對手?

  曹天罡望著月牙,望著星光,搖了搖頭。

  不可能。

  他曹天罡不可能感覺錯的。

  那也就是說…

  “第一碑有問題!”

  “肯定是我錯了!”

  曹天罡深吸一口氣,他轉身,看了一眼第十八碑,行至碑前,抬起手,手掌輕撫,感受著那刻痕上所彌留的歷史與深邃。

  第十八碑,一旦解碑成功,便能永久的鎖住人皇氣于肉身,成為武道家。

  但是…

  曹天罡閉目,腦海中浮現出那安靜坐在第一碑廬中的短褂少年。

  那份人來人往中潛藏的孤獨。

  那種他極其熟悉的孤獨。

  隨后,修長的身軀,毅然轉身。

  白衣翩然,猶如白色蓮花。

  他不再往上,而是往下。

  他遇到了徐秀,遇到了陸慈,遇到了南明宇,與他們錯身而過。

  在一片驚愕中。

  曹天罡面無表情,猶如出塵的謫仙,踩著布滿青苔的青石臺階,回到了那隱藏在夜色中的第一座廬。

  第一座廬中,只剩下方舟依舊枯坐。

  曹天罡胸膛微微起伏,喘著氣,他看了看方舟,又看了看斷碑。

  擺開素衣衣擺,就著濕潤的夜色,盤膝坐下。

  大風呼來,吹響山間樹葉摩挲,林海如波濤。

  夜色如水。

  一座廬,半塊碑,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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