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傷口都已經化膿腐爛,全部都是陳年舊傷。”大夫指了指小青腰腹處的巨大創口,“其它的傷口也就算了,并未傷及骨骼筋脈,但是這一刀就太重了,不光劃開了肚子甚至已經傷害到了內腑,嗯,或者直接說腸子。不過也幸好是腸子,如果是其它內臟,這姑娘早就死了。”
大夫面向眾人攤攤手,“在最該治療的時候沒有好好處理傷口,之后又在受傷之中奔波勞頓,再接著是數年的營養不良。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姑娘幾年前就該死了。”
左舟皺眉,有些疑惑的看著大夫,“按你的說法,她幾年前就該死了,但既然活到了現在,是否有什么轉機?”
“之所以還活著,不過是因為有人用內力在吊著她的命!”大夫揮揮手,依舊堅持自己的判斷,“依我看,與其用內勁繼續讓她茍延殘喘受這份活罪,倒不如給她個痛快!嗯,我這里有吃了就死還沒有痛苦的毒藥,便宜點賣給你們!”
((´-_-)-_-)-_-)
乞丐少女張嘴開哭,哇哇哇的聲音在深夜里顯得有點滲人。
身為大夫自然時常與死亡為伍,這種畫面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倒不是說麻木,只是知道在這里共情也無濟于事。
“你有多少那種毒藥?我全要了!”
大夫有點詫異的看著左舟,“藥性挺強的,不需要那么多,另外為了不被歹人拿去為惡,我特意將這種藥做的惡臭難聞,色澤艷麗且不溶于水,你若是想要用來下毒還是算了。”
“你誤會了,我怎么可能是那種使用陰損毒藥的小人呢?我就是覺得你這毒藥很仁慈,打算以后留著也讓別人感受到我的仁慈。”左舟一臉正氣。
大夫嘿笑著拿出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白瓷瓶,遞給左舟的同時勸道:“這東西不溶于水也不好淬進兵器,唯一的使用方法就是口服,我叫他極樂散。”
左舟接過毒藥,打開瓶口瞅了瞅,豁,這味兒,是生化武器嗎?想不到江湖上已經有人開始制造臭蛋了,大夫,就憑這一手本事,你能夠開宗立派了啊!
“決定了,以后就叫要你鼻命三千!”
“已經是你的了,隨你起什么名字。”
趕緊將瓶口塞上,左舟付了足足十兩銀子,接著再次將小青抱起。這個動作顯然讓小青有點疑惑,不過倒也不在意,對于一個就快要死了的人來說,男女大防什么的不重要,死在哪里也不重要。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還有很多事情無法完成。
左舟走的并不快,小青大腦放空的同時,他也在觀察著她。從那茫然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絲不甘,雖然這絲不甘很快就被將死之意覆蓋了。
左舟一路抱著小青來到了碼頭,將其放在小船上后把一張紙交給了乞丐少女,“這是我的令牌,你拿著將這個交給花縣令,讓他按照信中指示去做。快去快回,說不定你的姐妹還有救!”
“這…這封信這么重要嗎?難不成那花縣令是個大夫?”
乞丐少女直接將紙攤開了,動作麻利的連左舟都沒有來得及阻止,然后就見她翻過來調過去,整張腮幫子都鼓起來了,著急上火的模樣差點讓旁邊的始畢可汗笑噴。
“不認識字你看什么,快去快回!”
左舟一腳踹在她的屁股上將其打發走,然后劃著小船就回到了船上。
船老大本來笑呵呵的迎接,看到乞丐少女卻瞬間臉色難看起來,“我這船上可不興死人啊!”
左舟沒理他直接將小青抱進船艙,身后始畢可汗大氣的掏出兩個銀豆子,“夠不夠?”
“夠了夠了,客官可需要小人幫忙叫大夫?”
“不用了。”叫大夫做什么,再宣布一次死亡嗎?
始畢可汗搖搖頭,其實他不太理解左舟干嗎還將其帶回來,難道是…想要趁熱?你要是這么想的話,那我可真是看錯你了,我堂堂突厥可汗,你竟然在我面前…好刺激啊!
始畢可汗笑的頗為淫蕩,推門進屋卻見左舟拿著他的匕首在蠟燭上烤,“你這是打算自己動手?”
“對。”
左舟沒有回頭,拿著匕首坐在小青床邊,一刀下去挑飛一塊腐肉。
嗚!小青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恨恨盯著左舟,想不通為何還要如此這般折磨她,過往的無數委屈瞬間涌上來,讓她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
“十歲之前,我并不是大秦的人。”左舟的言語似是有著特殊的魔力,讓她就卡在崩潰邊緣不上不下,“我爹原本是一個軍戶家的管家,主家心善讓我的童年衣食無憂,甚至還準許我跟著家中少爺學文習武。之后大秦的軍隊來了,主家身為軍戶必然要上戰場的。可惜,整個國家腐朽不堪,大秦的軍隊甚至都沒有動手,這個國家自己就垮掉了。”
“…”
小青與始畢可汗靜靜的聽著,而左舟卻一點點的剔除著腐肉,劇烈的疼痛似乎已經不能再引起小青的注意,她的身體漸漸麻痹了,這是死亡的前兆。
“還記得主家老爺經常深夜買醉、捶胸頓首,只恨軍戶地位低下不能夠清君側保社稷,而那時候,我爹就會恭敬的站在主家身后。聽著,感嘆著,無力著。”
“所以我們并不恨大秦,甚至跟所有人一樣敬仰秦皇。因為只有曾經經歷過戰亂的人才明白和平是多么可貴。”
“人人都向往和平,但又有誰能夠體會到為了和平而舉起屠刀之人的痛苦與掙扎呢?我們相信秦皇,相信他不是一個熱衷于權勢的人,否則他不會停止征伐,不會修大運河,不會主動與不如自己的國家求和!”
始畢可汗:你禮貌嗎?
“我與父親本是漂泊之人,能夠身處和平盛世已經難得,若能讓我們活的有尊嚴,那便是我的信仰!”
左舟的話鏗鏘有力、堅定無比,他動作一頓直視小青雙眼,“營養不良的人骨架與正常人是有區別的。從你的身形上我就可以知道,你必定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錦衣玉食的生活。我不知道你心中的仇恨到底是對秦皇還是對整個大秦?但無論哪個,我們都該是敵人,不過洪日新留給我的太過珍貴了,你這條命我說什么都要保住。只希望你恢復之后能夠放下仇恨,過自己的生活。”
小青尚未開口,始畢可汗卻已經在左舟的眼中看到了殺意,好一副抽離矛盾的畫面,明明在做救人的事,可那縷殺意又如此的真實。
嗯?他能救?
始畢可汗突然間察覺到了話里的重點,然后就見左舟將手伸向了他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