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書中人
空氣中似乎蕩起了某些漣漪，但或許那只是崔斯特的錯覺。
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但一切又好像已經改變。
“不用擔心，你們應該，應該能安全回去。”
將鋼筆放下，古都輕輕喘了口氣。
“故事里，我已經將你們送出了小鎮，你們只需走出這扇門，就能回到原本的廢都。”
他指了指三人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木制的門扉。
“那你呢？”
希雅不禁問道。
“我已經是書中的人了。”
古都很坦然。
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口琴。
“你剛才一直看著這個東西，看樣子是認識？”
古都對陸絆說。
“我認識他的主人。”
陸絆回答，雖然只見過尸體，但也算認識。
“那這東西就給你吧，留在我這里也沒有意義。”
他將口琴遞給陸絆，陸絆接過，拿在手里，口琴的重量很沉，像是承載了許多。
獲得物品：杜丹平的旋律碎片 系統淡漠冰冷的文字出現在口琴的外殼上。
“還有一件事。”
古都又從故紙堆里抽出了一張紙遞給陸絆。
“在我遇到那一位朋友之前，我曾經和一位女子相好，后來，因為這扇門里的家伙，我只能遠離所有人，只在出版了小說之后將其中一本送給她，留下扉頁，當做紀念，我希望你們能有機會把這扉頁帶給她，就說......”
這位大作家一時間竟然有些詞窮，他斟酌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就說，他已經不在了。”
陸絆接過那張紙，覺得有些眼熟。
從口袋里摸出之前從石頭那里拿來的《廢都舊聞》，打開封面，將這扉頁放了進去。
撕裂的痕跡，竟然完全吻合。
“......她還好？”
古都瞬間明白了很多事，不過他并沒有動搖，該動搖的，該猶豫的，該糾結的，早已在結局之前就已經動搖完，猶豫完，糾結完了。
“她的孩子已經長大了，現在過得還不錯。”
陸絆回答。
“那就好。”
古都似乎有些黯然，但最終還是落到了欣慰上。
“你們走吧，留在這里太久不是什么好事。”
他揮了揮手，催促三人離開。
任務已經完成，陸絆的確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里。
他們推開了那一扇木門，外面是一片濃郁的夜色，那小鎮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無盡的廢墟。
租來的車停在外面，靜悄悄的，像是一位老朋友。
陸絆最后看了一眼坐在那一扇青銅大門前面的古都，對方并沒有看向這邊，而是低頭，拿起筆，已經準備再寫一個故事。
他將像這樣持續創作那些令人驚駭，恐懼，膽顫的故事，取悅那位沉睡的神祇，這樣的搏斗將會永遠持續下去，持續到宇宙的終結，不，就算宇宙終結了，或許他依舊在那舊日支配者的夢境里筆耕不輟。
陸絆關上了門，那門扉也徹底消失，道路上空空蕩蕩，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任何東西。
忽然，在那看不到盡頭的廢墟的另一端，陸絆看到了一點魚肚白。
在漆黑的，連星星都看不見的地平線的彼端，一點光芒刺破幽冥，縱貫天穹。
緊接著，燦爛的，輝煌的，炫目的陽光照亮了一片天空，一輪金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
晨曦之中，世界籠罩了一層霧氣，光打在那些斷臂殘垣，打在這略顯顛簸的道路上，留下耀眼的光斑。
一切仿若新生，充滿希望。
沒有人知道，這里曾經有一個普通人，依靠自己的智慧，將不可名狀的神祇囚禁。
“把這個交給石頭吧，他應該能明白一切。”
陸絆將那重新完整的《廢都舊聞》遞給崔斯特。
“你的意思是，他是古都的......”
崔斯特也很快理解。
“這個任務可能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經歷了這么多，陸絆也早已對寂靜之地有所猜測。
“如果中間的環節出了問題，我們可能就會淪為小說里的炮灰，變成前一波調查失敗的偵探，成為無名無姓的怪物，或者有名有姓的死者。”
這就是異化的本質。
雖然古都沒有明說，但或許在此之前，已經有很多類似的神選者參加過這個任務，但他們都失敗了，最終變成了那些穿著西裝的鎮民之一，又或者被畫里跳出來的狗撕裂，或者迷失在廢都野外的道路中。
而那些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祂們本身之間似乎并不相容，某些存在之間甚至存在明顯的抗衡，敵對關系。
陸絆他們來到這里，正是促成古都完成故事，最終令沉睡者繼續沉睡的關鍵。
所以，寂靜之地的神祇，或許也并不希望廢都的這一位醒來。
“你們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崔斯特坐上了駕駛座，詢問道。
“不了，我不喜歡坐這玩意兒，容易頭暈。”
希雅給出的理由非常真實。
“我不想和男人一起坐在車里兜風。”
陸絆的理由更加真實。
崔斯特無奈，只能發動引擎，又看了兩人一眼。
“無論如何，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陸絆點點頭，隨即，視野里出現了系統的文字。
任務完成，現在開始回歸 周圍的廢墟擰成一團，陸絆感到天旋地轉，在那極致的眩暈感中，他仿佛看到了某些滑膩的觸手在自己身體周圍掠過，看到了一些飄蕩的斗篷，就像沉入冰冷黑暗的湖水一般，窒息感籠罩著陸絆。
“......不對勁？”
過去，從異域回歸時候雖然有些光怪陸離，但總歸只是類似坐飛機一樣的體驗。
可是如今，這種不自然的窒息感并不合理。
陸絆試圖從周圍五顏六色的世界里找到一些端倪，他看到自己的腳下，一只沒有瞳孔的翡翠色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只是，那眼睛僅僅片刻后就消失不見，被具有夢幻色彩，五彩斑斕的氣泡所覆蓋。
這一切都迅速扭曲，困擾陸絆的窒息感消失不見，他的雙腳再度踏上了堅實的大地。
他看到自己坐在電腦桌前，桌面上那本破爛腐朽的書籍正隨風而去，封面上，一名看起來略顯癲狂的人正奮筆疾書，從他的筆下，無數的怪物逃逸出來。
最后消失的是書名，陸絆看到，叫《瘋人之口》。
九月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