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代價,微不足道

　　“我所寫的故事，都會通過祂的夢境變成某種程度的現實，這些故事具有自己的意志，將會尋找最適合成為主角的人，不斷上演，所以，假如我不斷書寫那些恐怖的，驚悚，詭異的故事，這個世界或許也會逐漸變得恐怖，驚悚，詭異。”

　　古都仿佛有些無奈。

　　“寫故事會導致世界毀滅，不寫也會世界毀滅嗎？”

　　希雅若有所思，似乎是想到了夜之國。

　　夜之國雖然經常遭到黑森林魔潮的襲擊，但在灰塔和黑塔的抵抗下總歸是能存活下來的，只是過得苦一點而已。

　　對比已經毀滅的荒原，以及這無論如何都會毀滅的廢都，夜之國簡直就是天堂。

　　“不可能，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就不能殺死祂？”

　　崔斯特覺得難以置信，他一直以來覺得廢都這邊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至少在城里，大部分人都能活得還不錯。

　　可現在古都卻告訴崔斯特，這個世界無論如何都會在一段時間后毀滅，這簡直顛覆了崔斯特的世界觀。

　　要么是被越來越多的怪物摧毀，要么就被那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蘇醒之后的瘋狂毀滅，這個世界看不到一點兒希望。

　　陸絆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和島。

　　和島被穢物侵染，那些怪物不斷吞噬人類，毀滅文明，而只有和島大社的凈火能夠將其消滅，那凈火本身又無法熄滅，最終世界的結局只會是被一片永不熄滅的火焰吞沒。

　　無論如何掙扎，和島的終末也已經確定。

　　兩者何其相似。

　　又或者，陸絆想到，異域說不定都是這樣，看起來還有希望的荒原和夜之國，說不定也已經在某些他還不知道的地方逐步毀滅著。

　　至于自己的世界......

　　陸絆沒有想太多。

　　因為自己身處的世界肯定不會是那最特殊的一個。

　　答案不言而喻。

　　“你們是《瘋人之口》的主角，那個傭兵可能就是《恐怖之影》的主角，故事會尋找最適合自己的主角，如果沒有適合它的主角，那么這個故事就會逐步沉寂，失去效果，我就需要創作新的故事來繼續滿足祂。”

　　古都似乎不甚在意這個世界行將毀滅的事實，又或者他在這漫長的，與不可名狀的邪神共處的過程中已經泯滅了人性。

　　只有失去作為人類的一切理性，情感，才有可能與那瘋狂而不可理喻的偉大存在抗衡。

　　“不過不用擔心，至少暫時，祂不會醒過來，我在這二十年之中除了寫作，也在研究一些手段，能夠用某種方式暫時達成封印的手段。”

　　古都指了指那一扇門。

　　“簡單來說，我所撰寫的故事都會成為祂的夢境，通過夢境，祂會干涉現實，令現實朝著無可挽回的方向前進，而故事又會自己尋找主角，無法控制，所以，我創造了這一座小鎮。”

　　“這座小鎮之后將會成為祂夢境的主要影響區域，所有的故事都會收束到這個地方，雖然可能會有一些泄漏，但至少，大部分的恐怖小說劇情都將只在這一座小鎮上演。”

　　聽到古都的話，崔斯特在稍稍感到放心的同時，又忽然覺得不對勁。

　　要是這么簡單就能讓一位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被封印，那么古都也沒必要二十年困在這里了。

　　“這需要什么代價嗎？”

　　因此，崔斯特詢問。

　　“......代價，微不足道。”

　　古都笑了笑。

　　“做到這件事，首先的問題是，需要讓最適合這些故事的主角出現在這座小鎮上，否則它們還是會泄露到其他的城市，其他的地區，其次，每一個故事都會伴隨著一些怪物，一些異常的誕生，在一段時間之后，這一片區域就會全部都是異常的怪物，難以達到第一點的條件。”

　　“另外，我個人的因素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很關鍵的，那就是我是否能持續創作出足以取悅祂的故事，實際上，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創作出一個好故事已經很難，而想要徹底將其囚禁在這座小鎮里，則需要更加精妙又環環相扣的故事。”

　　聽著古都的描述，即便是陸絆都覺得十分困難，這是試圖以凡人的力量來對抗神明的舉措。

　　古都是如何做到的？

　　“不用急，想要完成這件事，其實只需要一點就行了，那就是讓虛幻和真實交錯，雖然我身為普通人，沒辦法完全做到我所說的內容，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存在能做到，這也是我的那位好友當時利用的技巧。”

　　這位作家提起筆，像是要寫什么，又遲遲沒有下筆。

　　“那就是門后面的這個家伙。”

　　聽到這里，陸絆豁然開朗。

　　“你......自己成為了故事的一部分？”

　　條件擺在這里，答案呼之欲出。

　　“對，祂是這個世界上最擅長編織故事，最喜歡故事，最追求完美故事的家伙，所以，就像《瘋人之口》找到了你們一樣，我將自己寫進了故事了，實際上，你們的經歷，只是《瘋人之口》里的主角記錄下來的故事而已，是故事里的故事，真正故事的主角，是我自己。”

　　古都的語調平淡地就像是在談論某些乏善可陳的文章。

　　“在《瘋人之口》里，我就是一名恐怖小說家，能夠源源不斷地持續創作出驚艷世人的恐怖小說，在失蹤之后，我其實是來到了封印某位偉大存在的門扉前，在這里，我將持續不斷地繼續創作出那些恐怖故事，而這些故事會真實地在這座小鎮里上演。”

　　“現實中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說家，但在故事里，我是一位永遠也不會靈感枯竭，點子無窮無盡的大作家，我自己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在那位偉大存在的夢境之中將會一一做到。”

　　“我用祂自己的力量，給祂自己創作出了無數的故事。”

　　“而這些故事將會導致世界的毀滅，帶來無盡的恐懼，我將現實里的恐懼，化為了對抗祂的武器。”

　　他嘴角翹起，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陸絆錯了。

　　這并非是以凡人之力對抗神明的愚行，而是以凡人的智慧，囚禁神明的壯舉。

　　“所以，你們的到來，你們與我的談話，就是這一切的關鍵，我們的對話將現實和故事聯系到了一起，讓這個故事真正擁有了結局。”

　　“如果沒有你們，我這個故事只是空中樓閣，但在你們的見證下，在你們身后的那位偉大存在的見證下，這個故事才有了真正的基石。”

　　不僅僅是青銅大門后面的神祇，就連陸絆他們身后，那操控一切愚弄一切的存在，都成為了古都作品里的一員。

　　他就像一名棋手，將所有的一切，甚至連自己，都納為棋子，與不可名狀的神祇對弈。

　　而且他竟然贏了。

　　“因此，我說，代價，微不足道，不過是我一個人而已。”

　　古都說著，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抬起筆，在稿紙上寫下了故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