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瘋狂的本質
一夜無眠。
清晨，略有倦意的紅葉推開窗戶，看到陸絆正在院子里，他旁邊有好幾只鳥兒正在啼鳴，如果搭配上漸染飄落的櫻花，那么絕對是一幅出自大師的美好畫面。
——如果忽略掉那些鳥兒已經異化了的話。
喳喳喳——
那一團像是蠕蟲團結起來的事物模仿鳥兒發出了低沉的喳喳聲，它們有些畏懼地在陸絆身邊佇立，鳴叫，構成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場景。
陸絆的身邊，某種虛無的事物正對那些鳥兒警戒，紅葉說不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人還是怪物，空氣朋友作為怪談，巫女們的了解很少，因為宿主在被發現的時候大多已經死了。
“你......不怕這些東西嗎？”
紅葉將衣襟整理好，穿上靴子，走出房間。
“在它們的認知里，它們依舊只是普通的鳥兒，做著和普通的鳥兒一樣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怕它們，難不成還會一口吞了我？”
陸絆不以為意。
他身邊放著一個背包，旁邊是一根撬棍，儼然已經是臨戰狀態。
“可是無論如何偽裝，自我認知為何，怪物就是怪物。”
紅葉輕嘆一聲。
“其實我覺得，怪物不怪物不重要，如果這些生命只是長得丑，但本身對人無害，那我們沒必要害怕它們，反倒是那些長得漂亮，但可能會傷害到其他人的家伙更加值得關注。”
說著，陸絆收回了逗弄那些“鳥兒”的手，那手指上已經出現了被火焰灼傷一般的痕跡，他看了看，用小刀將皮膚割破，那暗黃的血液涌出的同時，更多的草木從皮膚處蔓延出來，纏繞住了手指，將那傷口治愈撫平。
陽光下，草木綠意盎然，可長在陸絆的身上，就有點兒驚悚了。
“只是這些鳥兒本身就帶著污染，通過它們的飛翔，這些污染可能會擴散出去到其他島嶼，所以很遺憾，它們也不能繼續活下去。”
聽到陸絆的話，紅葉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放心。
雖然這人好像很有很多秘密，體質，人格也異于常人，但似乎唯獨在有關異常的事情上認知比較明確。
“對了，我們今天可以去最后調查那失蹤的藝術家的事情。”
陸絆又轉而說道。
“為什么還要關注他？”
紅葉不解。
這座島的污染的事情應該更嚴重才對，這可是處理不好就要直接燒掉整座島的災害，那失蹤的藝術家會存在什么問題？
“你想一下，這座島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整座島的人幾乎都發生了異化，成為了怪物，按道理，這應該是一塌糊涂的狀況才對是吧。”
陸絆將手上的草一根根拔掉，露出了底下新鮮完好的皮膚。
“那為什么島上井然有序，只有萬夜這位藝術家的失蹤造成了一點兒波瀾？”
聽到陸絆的反問，紅葉腦中的思緒豁然開朗。
按照陸絆剛才的說法，鳥兒依舊認為自己是鳥兒，所以它還是按照鳥兒的行為模式進行活動。
而島上異化的人類，依舊認為自己還是正常的人類，就會像之前那樣的正常生活。
可是，能夠看到真相的人，卻能發現這座島上已經全都是怪物，他能看穿一切，然而在普通“人”的眼里，這發現真相的人才是瘋子。
“......所以他才會消失，不是因為發生了異化，而是因為他沒有異化并且覺察到了這座島上的變化？”
紅葉終于理解了一切。
“嗯，這座島上，看起來最瘋狂的人，才是最有理性的人。”
陸絆點頭。
“你還記得昨天我們在來這里的路上遇到的那個瘋子嗎？”
“......他？”
紅葉后知后覺。
假如按照陸絆的邏輯，看起來瘋狂的人，就是最正常的人，失蹤的畫家萬夜，很有可能就是昨天被撞死的那個瘋子？
“不對，可是他已經發生了異化，理應......不，如果說他的身體受到污染發生了異化，但是精神卻沒被污染，那么就會產生那樣的狀況？”
“應該是這樣。”
陸絆想起了一部小說里的內容，本來是家里頂梁柱的主角突然變成了一個大甲蟲，家里人從幫助到嫌棄，最終讓他孤獨地死在了床上。
如果一個人忽然發現自己和周圍人的身體發生了改變，成為了怪物，并且周圍的人都習以為常，只有他一個人覺察到了這件事，那么他的精神肯定會受到劇烈的折磨，最終崩潰吧。
這就像明明暑假的時候在群里和幾個朋友吹水，大家都說自己完全沒有做暑假作業準備開學回學校迅速抄完交代了事結果導致自己也摸魚了兩個月完全沒有動那一堆成山的作品，結果開學的時候卻發現狗群友全都放假前兩天就聚眾寫完了，只有自己一筆沒動的模樣。
肯定會覺得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如果能保持理性，那可能還有拯救的空間，畢竟還有身殘志堅的說法不是嘛。”
陸絆信心十足。
他和紅葉走出屋子，看到了橘正宗和銀平。
這兩個人已經變成了兩坨難以名狀的古怪血肉，利齒在肉團上的摩擦，好幾個眼球旋轉，最終看向陸絆這邊。
“看來二位度過了一個不錯的夜晚。”
銀平肉嘟嘟的觸須還捏著他的扇子，一副怪物之中的文人風雅模樣。
紅葉平復情緒，沒有回應。
陸絆笑了笑，跟著他們來到安心院的中庭，這里寬闊明亮，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陸絆看到，那些穿著和服的畫家，詩人，都已經變成了扭曲怪異的怪物，那些要么蠕動著身體，要么揮舞著觸手，要么全是眼睛，要么白骨累累的怪物匯聚在中庭，儼然一副百鬼夜行的畫卷。
再搭配上天空中那懸浮的凈琉璃人偶，充滿著詭異的感覺。
“真氣派，今年的詩歌祭看起來也相當盛大！”
“雖然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但看起來已經沒事了，要相信歌島的奉行們。”
“我待在這里好多天了，完全沒感覺有什么異常，果然凡事必須親眼所見，不能主觀臆斷其有無。”
“不知道今年的詩題是什么，有些期待啊。”
空氣中傳來了伴隨著雜音的話語聲，這些怪物正在交流著自己的所見所聞，看來相當期待祭典。
紅葉站在這些怪物之中，有一種倒錯的感覺。
只有陸絆，沉默不語。
伴隨著五彩斑斕的煙花，詩歌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