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悠悠神代事
“游戲里只說要閉上眼睛完成，睜開眼睛的后果沒有提及。”
“而如果繼續念完詩，應該能離開這片空間，但或許會讓紅葉身處危險？”
陸絆想了想，決定睜開眼睛。
可是，當他試圖這么做的時候，眼皮卻極為沉重，無法睜開。
就像在自己家的床上被鬼壓床了一樣，陸絆怎么想要睜眼，都沒辦法做到。
“所以，在這個百人一首的游戲里，不是不要睜開眼睛，而是不能睜開眼睛？”
陸絆大致了然。
“換個角度思考，如果這時候用某些方法強行睜開眼睛，或者探知外面，是不是會導致什么游戲的設計者意料之外的結果？”
他張開了嘴巴。
某種人類無法聽見的聲音自陸絆的口中發出，高頻超聲波在空間里蕩漾，陸絆本來準備聆聽這些回音來確定自己現在身處的位置，然而，片刻之后，陸絆發現了一件事。
沒有回音。
除了腳下的大地能夠探知到，除此之外，沒有墻壁，沒有房間，也沒有紅葉等人，陸絆身處在一片空曠到寂靜的區域。
“太奇怪了。”
陸絆這么想著，繼續往前走，事到如今，他只能念詩了。
“低頭思故鄉......”
在陸絆念出這一句的同時，感到緊繃的身體頓時放松了下來。
他感到眼前似乎有光和熱傳來，當手觸碰到紅葉的手時，陸絆睜開了眼睛。
至少，眼前的巫女還是人類的模樣。
他將自己的蠟燭引燃的時候，在紅葉耳邊輕語一句。
“游戲有問題，念完詩就可以脫困。”
紅葉看了陸絆一眼，默默點頭。
她吹滅了蠟燭，很快就離開了陸絆燭光照耀的范圍，沒入黑暗之中。
“悠悠神代事......”
紅葉清脆的聲音從陸絆前方傳來，給人一種別致的文雅感覺。
若是穿上巫女的千早，踱步于櫻花悠悠飄落的庭院中，搭配上這念白，必然是一幅絕美的畫面。
陸絆趁機看了看其他人。
在自己左側墻壁的盡頭，是身體越發潰爛的銀平，對角線的位置，則是眼睛里密密麻麻的橘正宗。
兩人都沉默不語，目視前方，毫不畏懼。
陸絆將視線轉向前方。
隨即，他就看到，從自己的位置往前延伸，在那墻壁的另一頭，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白衣和緋袴的巫女服，頭發烏黑，臉色蒼白，雙眼里是幽深至漆黑的紅，她就這么站在角落里，手上拿著點燃的蠟燭，光打在她的臉上，映出慘淡的畫面。
等一等。
陸絆想到。
這墻是筆直的，按道理，此刻的紅葉應該走在這面墻的旁邊，自己和對面那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存在中間應該隔著一個紅葉才對。
可是，自己卻能毫無障礙地看到對面的人！
所以紅葉已經進入了異空間？
等她念完四句詩，按道理就應該能離開那一片異空間，可是，就將走到那個怪物的位置。
從怪物那里點蠟燭，陸絆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黯黯不曾聞......”
紅葉清脆的聲音此刻已經變成了某種倒計時，陸絆想提醒一下紅葉，卻也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
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和那身穿巫女服的怪物中間有朦朧的陰影，伴隨著紅葉一句一句將這些念出來，她距離現實就會越來越近。
“楓染龍田川......”
到了第三句，紅葉的身影已經依稀可見，就在那巫女旁邊的位置。
陸絆深吸了一口氣，看到那巫女一動不動，只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紅葉，似乎要將其用眼神殺死。
“潺潺流水深......”
紅葉念完了最后一句，也同時走到了那巫女的面前。
她睜開眼睛的前一瞬間，某種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那是尖銳的蜂鳴，足以刺破耳膜，令人頭暈目眩，而且，紅葉根本來不及捂住耳朵，這聲音就貫穿了她的大腦，令她意識恍惚，難以站立。
幾乎同時，銀平和橘正宗也聽到了這聲音，手里的蠟燭跌落，捂住了耳朵。
陸絆看到，那詭異的巫女的視線從紅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令人感到怨毒與絕望的目光就像一根錐子，硬生生插進陸絆的胸口，讓他感到一陣不自然的疼痛以及冬天般的寒冷。
不過那巫女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有她手上的蠟燭，緩緩熄滅，整個人沒入黑暗之中。
“小心。”
陸絆終于能開口說話，他并沒有立刻解除其他三人身上的言彈，而是用蠟燭點燃了桌上的燈籠，才將倒在地上的紅葉扶起來。
他看了一眼紅葉身前的墻角，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墻角的位置，有一點兒臟污的痕跡，像是洗不掉的血。
“這個游戲看起來真的會召喚出什么不好的東西。”
陸絆說道，他看了看另外兩人，橘正宗和銀平怪物化的程度在提高，說不定明天早上，這兩人就要變成一坨爛肉了。
使了個眼色，與驚嚇到的兩人道別，陸絆和紅葉離開會客廳，朝著房間走去。
“你能治療他們兩個，讓他們恢復正常嗎？”
薄霧籠罩的月光下，陸絆詢問了一句。
“對于已經開始異化的人，我們是沒辦法凈化污穢的。”
紅葉似乎有所感慨，有所回憶，她說道。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旦被污染，受到侵蝕，發生異化，就會朝著深淵永不停止地撞過去，永遠無法回頭。”
“銀平和橘正宗才剛剛到這座島上半天，就已經異化成了這樣，那么島上的居民，之前來的藝術家，是不是也已經......”
陸絆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有可能......”
紅葉與陸絆想到了一起，她輕咬下唇，思考許久，才開口，繼續說道。
“就連抵抗污染最強的和島神社都已經淪陷，這座島上不會有凡人還能存留下來，我明天會找機會通知和島大神，請，請神子大人，降下凈火。”
“意思是這整座島都要被焚燒掉？”
陸絆想起了那長久燃燒在海底的火焰。
這種處理方法，和無法控制傳染病的蔓延所以選擇用炸到直接摧毀整座小鎮有什么區別？
當然，從某種意義來說，如果真的讓和島大社的神子將這里完全摧毀，那么陸絆的任務倒是能順利完成。
沒想到任務開始之前的玩笑竟然一語成讖，陸絆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心。
只是。
陸絆想到了杜丹平曾經告訴崔斯特的。
如果在寂靜之地不能保持人性，那么必然會在這里失去生命。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我能找到辦法找到剩余尚未被污染，尚且還能救助的人，你有辦法能將他們恢復嗎？”
陸絆問道。
紅葉一怔，這位烏發的巫女看向陸絆，朦朧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人想起了他先前念的那一首詩。
“或許，可以。”
她有些表情復雜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