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睜開眼,翻身從被鋪上躍起。他身邊的蘇格蘭同一時間醒了過來。
昨晚溫柔哄他入睡的蘇格蘭此刻渾身緊繃,昔日溫柔的眼里滿是厲色,他的手緊緊抓住了境白夜的胳膊,本能一樣把他拉向自己的身邊護著。
房門緊閉,外面走廊一片嘈雜,被爆炸聲震醒的遠遠不止他們兩個,
很多普通旅客被炸醒后連忙往外逃。
房間內部完好無損,沒有倒塌的跡象,境白夜連忙打開系統地圖查看。
在昨晚入睡前,系統平面地圖上面只有白點,而在現在,他看到名為山尾溪介的紅點出現在水庫附近的森林里,和中田讓治待在一起。
旅館內沒有敵人,也沒有其他炸彈,境白夜稍微放松下來,把地圖切換成3d狀態,根據實景很快就鎖定剛才爆炸的發生地點,是在旅館后方的空地上。
雪地上被炸出一個小坑,坑內橫著一個無名白點。在白點身邊,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阿佩羅。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天氣非常清朗,一出旅館,境白夜能看到一團黑煙向上飄起,在藍天下顯得格外醒目。
他們連衣服都沒換就跑了出來,境白夜滿心是這次任務會不會搞砸阿佩羅有沒有受傷,忽然他的肩膀上被蓋了一件衣服——蘇格蘭在跑出來時,順便把他的外套也拿出來了。
沒等境白夜對他道謝,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雙雙一愣。
因為這幾天新北之澤村連續降雪,沒人清掃的地方積雪厚度很深,阿佩羅背對他們站在那里,
聽到聲響轉過頭。
他側著臉看向他們,表情冷得像一尊雕像,有血從他破損的右側袖口流出,
順手腕一路流到手掌和手指,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
空氣里滿是刺鼻的焦味和血腥味,一個面朝下埋在雪里的頭顱埋在阿佩羅的腳邊,頭發末梢被爆炸的熱浪燙得燒焦卷起。
阿佩羅伸出腳輕輕一勾,把那顆頭踢翻過來,境白夜這時才看清了那張臉——是昨晚和阿佩羅搭訕的那個男人。
“這到底是…”
沒等蘇格蘭開口詢問,他們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好幾個人朝這里跑來。
境白夜扭頭,看見是松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跑過拐角。
松田陣平見到他們愣了一下,旁邊的佐藤美和子對他們舉起警察證:“我們是警察,麻煩你們配合我們進行調查!”
…這下麻煩了。
松田陣平感到頭疼。
他非常想去抽根煙冷靜冷靜,但他知道現在自己走不開。
“…抱歉,昨晚的大雪堵住通往新北之澤村的路,工作人員正在緊急清雪,大概三個小時后才能趕到。”
聽到新潟縣縣警的話,松田陣平更加頭疼。
昨晚旅館老板就告訴他這里經常遇到大雪封路,沒想到今天自己就碰到了。
他沒有為天災這種不可控事情去為難對方縣警,
簡單說了下案件地點和大致情況后就掛斷電話,
回到旅館內。
第一發現人和幾位嫌疑人全部坐在沙發上,佐藤美和子正在一一詢問他們。
諸伏景光就在其中,他見到松田陣平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相觸,又很快各自閃開。坐在他身邊的格雷·克洛表情呆呆的,目光落在空氣中虛無的一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為目前這個村子里唯二的警察,在新潟縣本地刑警無法趕到時,他們很自然地開始了初期的詢問工作。
死者名叫冰川尚吾,是東京一家保險公司的調查員,這次是為五周年活動回到這里,昨晚還在這家旅館和他過去幾位發小見面,這是松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親眼所見。
他的死狀相當凄慘,上半身被炸得粉碎,要是心理素質差點的人見到現場,恐怕會當場吐出來或干脆暈過去。
松田陣平在佐藤美和子身邊坐下,再次看向前面的那幾個人,重點是盯著那個紅色長發的男人。
這個名叫山尾洋介的男人嫌疑最大,他被發現時臉上沾著血,極有可能爆炸時就在現場。
松田陣平知道他是諸伏來這里的同伴之一,就是這個原因才更加棘手。
作為目前的最大嫌疑人,山尾洋介不能隨便換掉衣服,此時他仍然穿著那件黑色浴衣,露出的右臂上纏著繃帶。那頭紅發鮮艷刺眼,明明是那么夸張的顏色,在他身上卻沒有絲毫違和感。
似乎是察覺到松田陣平的目光,山尾洋介看了過來,似笑非笑勾起嘴角。他的笑容看似友善,但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而不是在看一個正在調查他的警察。
——這樣的眼神,他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很好。
松田陣平額角青筋蹦出。
囂張的嫌疑人他不是沒見過,囂張到讓他拳頭當場癢了的,這還是第一個。
諸伏景光注意到松田陣平和阿佩羅的眼神交鋒,暗暗嘆了口氣。
無法無天的罪犯和心懷正義的警察。
追求瞬間毀滅美學的爆破專家和為了更多人安危去拆掉一個個炸彈的拆彈專家。
截然不同的氣場,注定他們即使沒有開口挑釁,也會彼此看不順眼。
在諸伏景光看來,阿佩羅大概率不是兇手,即使是組織底層成員,都不會殺人后傻乎乎留在現場等人去抓。
…可這樣就更奇怪了,為什么阿佩羅正好出現在那里?
諸伏景光想起阿佩羅昨晚的態度和早上的表情,隱隱感到頭疼。
他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比不過zero,根本不是做偵探的料子,無法通過簡單的線索就看出真相。組織也沒有可參考的先例在,他不知道組織其他人被當成嫌疑人盤問時會怎么做。
諸伏景光腦海中浮現出琴酒那張冷酷的臉,但很快他就把他默默擦掉——想多了,警惕心最強、殺完人就跑的琴酒,怎么可能會遇到這種事…
忽然,他感到安格斯特拉碰了碰他的手背。
在佐藤警官結束問話后就一直在走神的安格斯特拉,借著浴衣寬大衣袖的遮擋,在他手背上悄悄寫下兩行字。
是目標干的。我們得盡快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