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掌握朝政二十年,一點點的帝王心術還是有的。
不說太遠的地方,開封這一畝三分地的大事只要他想知道,還是有能力探聽到。
趙樞沒興趣隔絕他的消息來源,讓這位趙官家產生警惕。
所以,他在干掉梁師成之后就此打住,并沒有破壞趙佶最重要的耳目——皇城司!
趙楷是童貫的重要幫兇,這倆人聯合在一起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而在童貫死后,趙楷現在低調了不少,很少參與朝會等公開場合,平時偶爾舞文弄墨,大多數時候躲在府中不肯出來,偶爾拜見一下王貴妃。
王貴妃之前也一直向趙樞表示,鄆王已經放棄了一切爭斗,只求當個安穩的賢王。
可聽她對趙官家的私房話,這個女人還沒有放棄啊。
呵,王貴妃是挺聰明,可網癮上頭的趙官家現在對趙樞已經開始漸漸處于一種盲信的狀態。
這個女人反倒是有點暴露自己的企圖了。
咳咳,不過也有可能是本王想多了,說不定王貴妃其實天真爛漫,心機X其實是本王自個。
不過當下一切都為了抗金大業的穩定,趙樞還是要格外小心,如果這位母妃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
就別怪兒子不孝了嗷。
上次莫名遇刺,讓趙樞深感自己的情報工作太爛。
為了及時了解周邊的情況,除了訓練自己的王妃從其他的貴女那里探聽消息,趙樞還做了額外的布置。
之前經歷梁山之亂的御香樓被燒毀大半,趙佶非常心疼,好幾次表示想讓李師師住進皇宮,一定給她一個名分。
按理說一個風塵女子能走入皇宮應該是天大的福報,可李師師還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拒絕。
就算未來容顏老去之后必定會面對門庭冷落的危機,可李師師還是不愿意進入皇宮的安樂歲月。
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做點什么。
經過幾個月的整修,御香樓終于恢復了經營。
這一日御香樓白天就開始經營,樓中高朋滿座,熱鬧非凡,新來的大廚拿出十二分的手段,各路菜肴流水一般不斷上來,四方豪客也各個一擲千金,場面熱鬧非凡。
趙樞宴請之前“救過”自己的蔡攸,還請來了王黼、高俅、李彥、秦檜等人作陪,剛剛從相州返回的萬俟卨也被邀請赴宴,這一桌各個都是頂級佞臣,本就有點寒意的初秋更是陰風陣陣,趙樞叫人點了兩個火盆才勉強保持吃飯的狀態。
萬俟卨的官最小,一直承擔端茶倒水的任務,不過他做的非常開心。
這一桌除了秦檜都是頂級朝臣,萬俟卨跟他們混個臉熟,以后升官發財的機會肯定不會少。
他幾乎沒有坐下吃菜的機會,一直都在來回倒酒、端茶,滿口“大王”“相公”“中貴”不斷,不停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秦檜對此人的表現頗為不爽,萬俟卨看著秦檜也不太高興,兩人互相陰陽幾句不分勝負,也只能裝作無事發生,好好聽趙樞和蔡攸說著周圍的風月往事。
除了他們,周圍的各個廂房、暖閣都是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歡歌笑語,而他們的歡歌笑語聲也感染了周圍服侍的侍女,讓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言笑晏晏。
男人最容易放松、最容易說出自己內心想法的永遠都是在這種風月場所。
這里也是天然的情報交割基地。
大宋從官家帶頭,所有的官員都對大保健有獨特的愛好,貴族平日飲宴也喜歡挑選這種風月場所來提高自己的格調。
趙樞這些日子抄家抄的飛起,索性贊助李師師利用個人的人情網,將整個青樓系統劃為重要的情報基地——
話說這也是無奈之舉。
大宋開國初期的時候想把皇城司弄成錦衣衛這樣遍及全國的偵查機構,可此舉自然遭到了朝臣的一致反對,秘密派去各地的皇城司成員被地方抓住之后會直接人間蒸發,各地的官員也會義憤填膺地問皇帝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對君子的不信任。
現在趙楷手上掌握的皇城司也只能在開封附近很有限的范圍內發揮作用,趙樞要做的就是將此事與軍機房緊密整合,以宇文虛中為軸,以青樓為觸角,緩緩鋪設情報網。
守住點、控制線、占據面。
情報戰絕不是個一蹴而就的買賣,趙樞準備隨時加大投入,在青樓之外再設置丐幫等機構,慢慢掌握各路動態,徹底杜絕之前敵人殺到自己眼皮底下還不曾察覺的事情。
王永對情報系統如此重視,也跟著出主意——他覺得丐幫都開始組建了,不如趁機再組建一支暗殺隊。
以后誰敢跟自己為難,先下手為強,直接把他們剁成肉醬。
趙樞哭笑不得,跟王永分享了一下當年滬市紅隊的傳下來的優良美德。
“暗殺這種事是肯定要做的,但記住咱們搞暗殺的一定要懂點規則——只殺叛徒,懂嗎?”
“為啥?”王永聽得一愣一愣。ωωω.⑨⑨⑨xs.co(m)
“不為啥,這是前輩的經驗,正規組織不能跟那些賊人一樣天天玩這種手段。
別的不說,咱們情報網剛剛組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過急,要時刻記住咱們現在的力量還非常弱小,一切以自保為主。”
王永對趙樞的推演非常佩服。
他點頭道:
“不知道大王下一步準備做什么?”
王永知道,趙樞現在非常忙。
他要天天能跟一群牛鬼蛇神應酬,還要準備準備奪取土地、收斂人才,開封的禁軍武備、高麗的火藥生意,等等一切要趙樞費心的實在是太多。
之前趙樞已經授意秦檜和剛剛回到東京的萬俟卨著手調查開封周邊的土地情況,并指示李彥暫停西城所的擴張,估計接下來要集中精力在土地問題上開個大。
趙樞用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笑道:
“接下來的土地問題非常關鍵,不過,在開戰之前,我得順手先做完一件簡單點的事情。
比如,先把西夏滅掉。”
開榷以來,大宋和西夏邊關的生意非常火爆。
盡管西夏那邊已經偵知大宋以掌權的肅王為西北兵馬元帥,大有再戰之勢,可現在的交易如火如荼,每天都會有大量的青鹽被送往大宋內地,源源不斷的資財進入西夏,讓之前已經頗為潦倒的西夏再次煥發出了生機。
大宋的邊軍也非常開心。
之前為了困住西夏,邊軍吃不到15文一斤的青鹽,平素都是用從山西拉來的鹽,價格高達50文一斤,碰上天氣不好的時候鹽價還會漲到一百文一斤,那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現在西夏的青鹽就在眼前,這是慶歷合議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歡樂時刻,宋夏兩國的軍隊甚至聚在一起燒烤,大把大把的撒鹽。
雙方都不認為接下來會有什么大戰。
連一直提防宋軍的西夏晉王察哥都認為,大宋任命的這個大元帥應該只是威懾的作用,或者是實在沒什么官可以封賞,所以給這位肅王弄個大元帥的名號好聽。
眼看邊貿越來越發達,察哥也終于頂不住壓力,開始有限度地放開條件,準許手下將部分軍馬送給大宋。
但問題是西夏的鹽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光是現在囤積等待銷售的鹽就有十萬斛。
唯一能把這十萬斛鹽都吞下去的也只有大宋一國,雖然大宋有買鹽必須贈馬這種不當人的操作,但隨著鹽貿的開展,但從大局來說,西夏還是賺的。
而且跟李良輔預測的一樣,也只有最初的一個月李綱嚴格執行贈馬的政策,等大宦官譚稹率領韓世忠、李成等人抵達后,贈馬已經從1000斤一匹放寬到了3000斤一匹。
韓世忠和李成率軍負責看守榷場,李良輔請他們吃了幾頓飯,又使了些錢,這二人都是乖巧人,立刻心領神會放松了對馬的要求。
李良輔大喜過望,立刻將其他的駑馬也紛紛送來,周圍充滿了快樂的空氣。
這樣美好的氣氛一天天持續,雖然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可所有人的心都是暖洋洋的,甚至都在期盼,這樣的場面能保持下去該有多好。
“你們的鹽不錯,明年朝廷決定加大采買,前提是趙乾順恭順,記得給朝廷上供。”
李綱裹著一身狐裘,臭著一張臉隨意走到西夏軍的營地里轉了轉。
如果是之前他還沒接近就已經被拿下,
可現在他是財神爺,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李良輔還臨時叫來了好多女子,一定要把李大人給哄好、哄開心。
“良輔啊,”李綱頂著狼嚎一般的西北風,看著遠處的天邊,似乎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良輔焦急地道:
“大人想說什么,盡管說便是。”
李綱橫眉抖動,冷哼道:
“有句話不吐不快,若是那察哥在,本官斷不會說出口。
倒是良輔素來恭順,說給你也無妨。”
“大人但說無妨,但說無妨啊。”
“嘿,實話說了,肅王對未來不是很看好啊。”
冷鋒蕭瑟,李良輔雖然全身穿的暖暖的,可一顆心卻霎時間無比冰涼。
“為,為什么?
我…是不是我等少了對肅王的供奉?
肅王想要什么,我們都給,我們都給啊!”
李綱對李良輔的表現非常滿意。
他背著手緩緩朝宋軍的軍營走去,李良輔趕緊小步跟上,苦笑道:
“求大人指點,求大人指點迷津啊。”
李綱停住腳步,轉頭冷笑道:
“你說,宋夏為何變成如此模樣?”
在青鹽的問題上,大宋真的是不曾對不起西夏。
連李元昊時期的人都抱怨說李元昊閑的沒事開戰,導致西夏的鹽堆在家里又不能當飯吃,實在是可惡。
李良輔為了這個問題苦笑不止,嘆息道:
“我這…哎,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李綱緊盯著李良輔的眼睛,寒聲道:
“肅王最擔心的就是如此。
李乾順野心勃勃,說不定哪天又要侵擾我國,這個皇帝…我大宋很不喜歡!
因為這個,可能要多少影響一下我們明年的貿易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