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你來看看這些頭繩,多好看,還不貴。”
白燕在認真挑選著地攤上販賣的頭繩,徐玉卻被旁邊書攤上的一本書吸引了。
這本書是《生化危機》,徐玉之前看過一點這書,因為有段時間這書賣得挺好的。只不過當時她翻看了幾頁,覺得風格有些黑暗,不太適合她就放下了。
之前她覺得于東的名字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這會兒看到《生化危機》,徐玉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個《生化危機》的作者好像也叫于東,當時就聽好多人念叨過這個名字。
徐玉俯身拿起《生化危機》,這書紙質粗糙,印刷模糊,一看就是盜版。不過內容倒是沒錯,跟原版一樣,書名下面寫著作者的名字:于東。
再翻到里面,有作者的簡介。
“于東:銀河獎、莊重文文學獎獲得者,著有《生化危機》《第二世界》《閉環》《一天》等作品,其中《一天》由好萊塢著名電影改編…”
簡介里透露的信息并不算多,都是關于作品的。
不過徐玉還是在最后看到了熟悉的信息。
“《寡婦之死》由張一謀改編成電影《軟刀》。”
《軟刀》這部電影,徐玉是看過的,當時這部電影看的人還挺多的,她周邊的女同事都看過,反響非常好。
而且…徐玉看了看正在挑頭繩的白燕,白燕當時也看過電影,還看哭了。
只不過當時她們都盯著導演和演員看了,沒人注意原著作者是誰。
這個于東,跟程硯秋她未婚夫是一個人么?
于東這個名字說起來也挺普通,有重名并不奇怪。作者簡介上也沒說于東的個人信息,甚至連是男是女,年紀多大都沒寫出來。
乍一看,不會有人覺得這會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再說,程硯秋那未婚夫長得也不像作家。
雖說徐玉不知道作家該長什么樣,但是潛意識里就認為作家不該長成程硯秋未婚夫那個樣。
見徐玉好半天不作聲,白燕抬頭看她,“想什么呢?看書啊?”
“你還記得今天我說硯秋她未婚夫的名字聽起來很耳熟么?”
“嗯,怎么了?”
徐玉將手里的書遞給白燕,指著上面的作者介紹,“你看看。”
白燕帶著疑惑的表情迅速看了一遍,隨后將書塞給徐玉,“不可能,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再說了,如果真是個大作家,硯秋早就跟我們炫耀了啊。”
“如果是你肯定會炫耀,但是硯秋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她不會炫耀這事的。”
“那也不至于瞞著啊。”
白燕嘟囔了一句,雖然她嘴上說不信,但是心里還是犯嘀咕。
假如是真的呢?
一旦起了這個念頭,就很難消下去了。
白燕拿著書問書攤老板,“老板,這個作者于東,你了解么?”
老板正在抽煙,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書,愛搭不理地說道,“于東嘛,誰不知道,大作家。”
“這…就完了?”
老板吸了吸鼻子,“這書五塊錢一本。”
徐玉心領神會,掏出五塊給老板,“我們買了。”
接過錢,老板換了副笑模樣,“于東啊,這幾年很出名。聽說是個大學老師,年紀不大。”
“男的女的?”
“廢話,女的能叫于東么?”
“還有呢?”
“還有什么?”
“于東長什么樣,在哪兒教書?”
老板嘬了口煙,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徐玉跟白燕,“我又沒見過他,能知道他長什么樣?”
“你這人——”
白燕受不了這氣,要上去跟老板理論,卻被徐玉一把拉住,“那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在哪兒教書你總知道了吧?”
老板笑呵呵地,拿手往報刊架子上一指,“看到那本今年第三期的《鐘山》了么?五塊錢。”
白燕這下真地忍不住了,“老板,你別以為我不懂,《鐘山》定價才四塊。”
“那就四塊。”老板倒也好說話。
“我們走,我就不信別的地方沒人知道。”白燕拉著徐玉要走。
徐玉卻擺擺手,算了算,“老板,給你。”
老板笑呵呵地接過五塊錢,然后又倒找了一塊錢,“來,找你一塊錢,還有這雜志,是你的了。”
接過雜志,徐玉問:“老板,這下可以說了吧?”
老板哈哈一笑,“答案不就在你手里嗎?”
徐玉一愣,連忙翻開雜志,在目錄里面找了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于東的名字。
是一篇《黃瓜園隨筆》。
黃瓜園?好像就是硯秋所在的金陵藝術學院,之前聽硯秋提到過。
徐玉看著“黃瓜園”幾個字發呆,白燕從她手中搶過雜志:“怎么了?”
于東找的專門人士是不錯,不過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去他說的那些家店,而是在蘭大周圍逛了起來。
大家都說學生的生意好做,因為人流量大,東西賣得快,很多學生又不挑剔。
但是大家都知道好做的生意,日子久了,也會慢慢變得不好做。
在學校旁邊做餐飲,價格不可以貴,而且味道要過得去。說學生不挑剔,是因為很多時候學生沒得挑,一旦有得挑,沒有人會不挑剔。
去蘭大周圍逛逛,是程硯秋提議的。
他們三點多鐘到的蘭大,這會兒也不是吃飯的點,兩人就拉著手在校園里面逛了起來。
在金藝軋馬路跟在蘭大軋馬路感覺有些不同,在這里,沒人認識他們,過往的人偶爾看過來一眼,大概也只會以為他們是本校學生。
蘭大這些年發展不錯,由內而外的不錯,不管是硬件設施上,還是學術水平上都能列全國前茅。
學術水平一時半會是感受不到的,置身在其中,最能感受到的是學校很大,大到兩人拉著手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走到哪兒了。主要是兩人在金藝軋馬路軋習慣了,忽然來到蘭大軋馬路還真有些不習慣。
這會兒雖然是暑假,不過蘭大里面還是有不少學生。甚至兩人剛才從一座教學樓經過時,還能聽到里面傳來上課的聲音。
“你不覺得在這里散步很有意思么?”
程硯秋走到于東面前,背著手,跟于東面對面,退著往后走。
還沒等于東回話,她又繼續說:“在金藝的時候,大家都認識我們,不時地有學生過來打招呼。但是這里不同,沒人認識我們,讓我感覺咱們就像是這學校的學生。咱們不是老師,你也不是知名作家,我倆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整日想著學習和戀愛。”
“每天晚上閉眼睡覺前,腦海中最后想的是你,早上睜眼后,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你。”
于東笑了笑,過去捉住程硯秋的手,“走!”
“走去干嘛?”
“去當學生啊?”
于東這樣拉著程硯秋,正好前面走來一個中年男人,戴著厚厚的眼鏡,身材敦實,大概四十來歲,看起來應該是個老師。
“老師好。”于東彎腰喊了一聲,然后又拉了拉程硯秋。
程硯秋不自主地也跟著彎了彎腰,喊道:“老師好。”
男老師看了兩人一眼,沒認出來是誰,卻還是笑瞇瞇地回應,“你們好。”
“老是辛苦了。”于東又喊了一聲。
程硯秋像是復讀機一樣,也喊:“老師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等到于東跟程硯秋走了之后,男老師摸了摸腦袋有些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這倆學生自己教過么?
接下去的一路,于東跟程硯秋見到看著像老師的人就彎腰喊:“老師好。”
喊了大概十幾個人,兩個人手拉著手,憋著笑跑到了路旁找了個地方坐下。
程硯秋拍著胸口,臉色發紅,“好緊張。”
于東笑道,“這有什么緊張的?喊一聲老師好,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反正就是好緊張,好怕露餡了。”
過了一會兒,等到程硯秋平靜得差不多的時候,于東又拉著程硯秋往回走。
“這次又干嘛?”
“還是當學生啊。”
兩人走到剛才路過的那個教學樓,于東站在樓下聽了一會兒,確定了方向,然后拉著程硯秋上了二樓,從后門走進一個正在上課的教室。
“去年理科最后一道論述題是什么你們都還記得吧?是什么…不記得了?剛出來的真題,你們都不看,還是看了都忘了?49年7月,美國國務卿艾奇遜…”
上課的是個中年女老師,聽她說的內容應該是考研政治課。看到于東跟程硯秋矮身走進來,女老師剜了他們一眼。
“所以說,你們有些人考不上那都是應該的,上課只上一半,連書都還沒帶。我是不管你們,考得好考得壞都是你們自己擔著,反正你們本科畢業也包分配。考不上,單位不順心,沒事,反正不還有可貴的、值得回憶的青春嗎?”
女老師損了幾句,又開始說回課程內容。
于東拉著程硯秋找個位子坐好,他能感覺到,程硯秋手都在發抖。
坐在于東旁邊的是個男同學,他朝于東豎了豎大拇指:“兄弟,牛哇。”
于東笑瞇瞇地說道:“一般,一般。”
其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要帶程硯秋來體驗學生生活,已經盡量做得小心,但還是影響到了別人上課。
所以男生繼續找他說話,他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現在是在上課,不方便說話。
男生看到他這手勢,暗自腹誹,你這家伙裝什么蒜,連書都沒帶,你聽個鬼的課!
不過第一堂課很快結束,休息的時候,男生戳了戳于東胳膊,“兄弟,要不要我把書借給你們用?”
于東笑著婉拒,“謝謝,不用,我們就是來感受一下氣氛的。”
男生明顯愣了一下,至少有兩秒鐘,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哥們什么鬼?來感受氣氛?
“兄弟哪個專業的?”
“我是中文系的。”
“中文系,中文系好啊…咦,不對啊,咱們這是理科政治考研課,你一個文科生怎么跑過來了?”
“所以說是來感受氣氛嘛。”
男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把頭轉了回去。
于東跟程硯秋商量著要走的時候,男生又轉過來,問:“我認識你們中文系的李秋浩,你知道他么?他也是三年級的。”
“李秋浩我不認識。”于東站起來,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要不你回頭問問他認不認識我,我叫于東。”
“于東。”男生小聲念了一遍,隨后看著起身離開的于東他們,“唉,你們這就走啦,下面的課不聽啦?”
于東揮了揮手,“有緣再見。”
出了教室,程硯秋掐了把于東胳膊,“你也太壞了,把那位同學騙得好可憐。”
“我可沒一句都沒騙他。”
程硯秋想了想,還真是,于東一句假話都沒說,他說自己是中文系的,也沒說是蘭大中文系的。
“咱們現在去哪兒?”
“不早了,去覓食吧。”
馬凱一下了課就跑去了圖書館,他猜李秋浩一準在這邊。
找了兩層樓,終于在三樓東邊找到了李秋浩。
他走到李秋浩跟前,小聲說道:“李秋浩,問你個事情。”
“什么事情?”李秋浩頭都沒抬。
“你們中文系有沒有一個叫于東的?”
“于東?”李秋浩噗嗤一笑,抬頭看向馬凱,“你小子,故意來逗我玩?”
“什么意思?”李秋浩的反應讓馬凱摸不著頭腦,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嘛,什么叫自己逗他玩?
下午最后一節課,馬凱都心不在焉,主要那哥們也太吊詭了,來得詭異,走得也詭異,臨走還放出一句“狠話”。
“咱們中文系沒有于東這個人,但是我知道有個中文系有。”
“啥?”
李秋浩越說,馬凱就越糊涂了。這什么跟什么?難道是昨晚睡得太少,今天腦袋糊涂了?怎么他們今天說的話,在腦海中組織不出來任何邏輯呢?
“于東,北師大,中文系,知名校友,著名作家。著有《向西》《補天》《寡婦之死》等知名,曾獲得1992年度莊重文文學獎。同時他也是一位通俗作家,多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在中美兩國圖書界和影視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據不知名人士統計,于東是國內九十年代以來賺錢最多的作家,身家上千萬,還要我往下說么?”
聽完李秋浩的話,馬凱猛地拍了拍腿,“我被那小子騙了!”
李秋浩看馬凱這激動樣,好奇道:“那小子是誰,怎么騙你了?”
“是這樣…”
馬凱一五一十的將課堂上發生的事情跟李秋浩說了,李秋浩聽完憋著笑:“你還是讀書少了啊,要是我,當場就給他揭穿了。”
“你這話不是放屁么?我要是中文系的,我也給他揭穿了。下次讓我見到他,沒他好果子吃。”
“阿嚏!”
吃完飯,兩人在散步消食的時候,于東忽然打了個噴嚏。
程硯秋調侃道:“看吧,今天做了壞事,遭報應了。”
“嗯,看來以后不能再干這事了。”于東點點頭。
其實于東感覺是因為這邊空氣的問題,干燥就不說了,還灰蒙蒙的。
這邊是工業重地,犧牲環境也是無奈之舉,特別是這幾年,不僅僅是這邊,國內很多地方環境治理都不太行。但是也沒辦法,有些路該走還是要走,要是不走,就沒路走了。
被人罵,總比吃不飽飯要好。
青山綠水誰不想要,但是青山綠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到了酒店,在房間坐了一會兒,程硯秋要走,于東說還早,等一會兒再走,馬上要播正大綜藝了,看完再走。
等到正大綜藝播完,于東又說,“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危險。要是我先送你回去,一會兒還得再回來,不如你在這住一晚。你睡床,我睡沙發就行。”
“我衣服都沒…”程硯秋說到一半,又想到了什么,白了于東一眼,“怪不得下午非要帶我去買衣服。”
于東正色道:“你就瞎想,我這不是聽你說衣服帶的不多嘛,才帶你去買的。”
“行吧,我去洗澡了。”程硯秋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
于東在外面聽著里面嘩啦啦的水聲,心猿意馬,一會兒擺擺枕頭,一會兒壓壓被子,又把房間的燈光調成了暗黃色。
不得不說,大酒店就是大酒店,這燈光做的就是比小旅館要好。
但是程硯秋洗澡之慢,超乎了于東的想象,加上吹頭發,整整二十七分鐘于東才聽到衛生間門打開的聲音。
接下來的畫面,讓于東差點噴鼻血。
程硯秋沒有穿衣服…不對,不是什么都沒穿,她沒有穿今天買的衣服,而是用浴巾裹住了身子。
“應該買條睡衣的,穿這衣服睡一晚上,第二天就不能看了。”程硯秋一邊說著,一邊將新衣服疊好。
酒店的浴巾就那么點長,正好遮到上胸的位置,下面一雙長腿就露了出來。
于東揉了揉鼻子,感覺里面進了什么東西,有些癢。
他壓了壓身體里面的火,別扭地站了起來,側著身子往衛生間走,“我也去洗澡。”
程硯秋點點頭,“嗯,快點洗,洗完睡覺。”
“好!”
于東洗澡很快,前后也就十分鐘時間,要不是吹頭發,他五分鐘就能解決。
“落落,我來——”
于東走出衛生間,準備迎接春天的時候,卻遇到了寒冬。
程硯秋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裝睡?”
于東慢慢走過去,試探了幾下,發現她確實睡著了。
大概是累了吧,白天就感覺她很疲憊,下午又逛了這么長時間,這會兒估計扛不住了。而且這家酒店的床,確實很舒服。
于東在程硯秋額頭上輕輕一吻,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再去洗個澡。”
這次,洗的是涼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