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冉冉。
新城還只是新城。
沒有特意起過一個名字。
城池建在一條豐沛的大河邊上,夜幕勾勒出挺拔的墻身,巍然聳立。
城內的情況顯得混亂,這兩個月內一共就流入了八萬多人。
再加上原先半年前吸納的人口,人數早已突破九萬,或許已往十萬數逼近。
本來因為要準備面臨戰爭的緣故,來探夫的陸莊婦人還有新月都被送回了遠北。
來這住幾個月的時間也足夠了。
這畢竟只是一座為了防御和戰爭所建的前沿城邦。
夜幕降臨的時刻,城內士兵遠遠看到外邊展現出來的旗幟,吹響了號角。
這座城池的主人回來了,率著一支由鋼鐵、駿馬和火器武裝起來的軍隊。
中間裝備最精良的是漢人正規軍,側翼是一眾新任命的大小領主,他們帶著自己的土著士兵追隨著中間的年輕人。
陸舟一路上還檢閱了不少的水泥堡壘,這是在城池修建起來后,往外延伸的防御設施。
從漠南到漠北的一地都有,這樣再遇到敵人來襲的時候,就不止是能監視城池的視野范圍。只要遠在漠南的烽火一起,各處的堡壘便可以聯動起來。
如此一來,草原上小規模的侵掠和騷擾,靠少量的人完全可以防御。
陸舟帶著軍隊隆隆進入城門,一股悶熱氣浪襲來,帶著人員吵動的聲響。
數以萬計的民眾夾道歡迎著他們城主歸來,當然還是有更多一臉茫然,且不明情況的人。
他們都是被建奴從關內擄掠,然后半路又被截殺救下帶回了這座城池里。
特別是那些只來到這十幾二十天的人,所接觸到的一切都感覺新奇,還依然處在迷茫期。
兵丁們則是按照口令,有序回到了各自住所。
現在城內的軍營里,起了大量低矮的水泥樓房,不管是新丁老丁,都有足夠多的地方容納。
除此以外,外城很大一片地方,都被設成了隔離地區。
不管是從哪方吸納的流民,都需要在隔離區內進行緩沖,他們都需要在隔離區內生活數日,并且用酒精水擦拭身體。
所以在城墻建好的這一段時間里,城內耗用最多的資源,已經從水泥和鋼鐵,變為了酒精。
城池設計得粗獷,布局開闊,里邊少有陰暗逼仄之地,人潮退去后,草原上的風刮掠過,空氣很快就清新許多。
外城大多數人還是住著帳篷,內城里倒基本上全部都是木材跟水泥磚塊混合的建筑。
陸舟一路進了內城,他的大帳篷自然早就被替換,現在變成了一座別院。
周圍再也不是光禿禿的泥地,反而鋪起了地磚和水泥路,別院的前后,足足有三百名火槍兵把守著。
只不過是新月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回到遠北,陸舟在偌大的一個屋子內,一下顯得有些空曠。
陸舟褪下衣甲。
那十幾名青衫人也被帶到了內城,這些讀書人一個個身體孱弱的模樣,不像是那些粗糙的民夫。
特別是那徐光明,都兩鬢斑白的人了,要是放在外邊,陸舟還真怕被自己的狗腿子給玩死。
而且陸舟還在烏拉搶回來的材料里,看到了一些類似子母炮的裝置,這可能還是這徐光明在鼓搗的弗朗機。
弗朗機大多都是一些小型的火炮裝置,燃室氣密性是一直需要改進的地方,但因為可以提前準備子炮,上膛即發,射速極快。
如果要是裝備在機動性強的駱駝炮部隊上,指不定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這......這到底是哪里?”
徐光明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到了現在他才終于發現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要說這些人都是建奴,可腦袋上都沒有鞭子,眼前這人烏黑發亮的頭發,比他自己腦袋上的還要濃密。
外邊是跟著一些胡兵,可明顯還是以漢人唯首是瞻的模樣。
是流寇?
......如果要是流寇更奇怪,流寇能有這么體面的話,洪承疇跟盧象升怕要打得更慘烈。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這是哪里......”
“從明地流落到草原的人,這里是漠北!”
“漠北?”
“漠北與漠南交錯之地,周圍的一大片領土都被我統一了......”
“不可能,這里是胡人的地方!”
“沒有什么不可能,這草原上流落的漢民之多,就像你跟新來的這批人一樣。
明邊上的守兵裝聾作啞,現在我這城里起碼也將近有十萬人......這將是一座大城!”
“大城......這草原上怎么會有大城,不是流寇,不是建奴......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草原上流落的人。”
徐光明本來剛有些清醒的神色,頓時又多了些茫然。
環顧著周遭,看著那些頭戴鋼盔的兵丁,手里拿著明晃晃的燧石槍不會錯......徐光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陸舟本來還想問這徐光明更多的情況,但看他這模樣,應該不再是適合交談了。
只得揮了揮手,讓人將徐光明帶了下去。
這別院的周圍,還有許多原先跟新月一起做實驗留下的地方,里邊有不少的儀器。
陸舟則是把青衫人暫時安頓在那些屋子里,也不著急,總有能使用到他們的時候。
新城內外逐漸恢復安靜,草原上現在已經是秋涼了。
第二天清晨。
剛回來的陸舟,沒有忙著什么慶功,先是按照目前需求,補充了一批酒精產量。
新納人口的統計還在進行中。
這人口多了之后,傷病的人每天都有。
而且養傷的人還是會越來越多。
因此對這方面的后勤,也愈發急切。
慶幸的是,城池里現在終于能擁有了一個醫院的雛形。
陸舟在這半年的時間里,吸納了十幾名能夠真正給人看病的大夫。還特意讓入關內的商隊,半搶半購,帶回了大批草藥。
是在落后的醫療條件上,稍微有了補足一番。
這對目前的人口基數來說,或許還不夠,甚至只服務于士兵都顯得吃緊。
但這比先前人均文盲的時候,簡直要好得太多了......
陸舟來到醫院這邊視察傷兵,沒有見到四處哀嚎的景象,心里也好受了些。
“主公,咱們的醫院干凈!
那些給傷員養病的床榻,還有架子都挺好使的。
受傷的人有好肉吃,心情好,好得也快......”
一個身著白色大褂的人,跟在陸舟身旁匯報著說道。
“嗯,就目前來看,傷員都還是少的。
但接下來醫院里也要培養一批仆人,由各郎中帶著作為學徒。
大家能教的盡量多教些,別藏著掖著......為以后出現大規模傷兵的情況做準備。”
陸舟一通吩咐,后方那人忙不迭點著腦袋。
他本來是一個醫傳世家,可在這兵亂的光景差點被餓死,家也散了。
是在草原上被陸舟的人給救下來,現在擔任這醫院的主事。
“主公,我明白了,這就去照辦!”
醫院主事立馬召集起所有大夫,下一步擴充人手。
陸舟點點頭轉身,又想看看其他士兵的情況如何了,就見到遠處天空上升騰起的黑煙。
幾乎是同一時刻,城頭警報聲響起,四面探馬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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