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劍,你休得以下犯上,詆毀遠叔。”
徐月寰眉頭一皺,微咬著紅唇道:“在我未入元丹之前,都是遠叔一人苦苦支撐家族基業,而且,姑姑服用的那枚清虛化漏丹,也是遠叔花了難以想象的代價從丹薈宗換取的。”
“他為家族做的一切,遠遠不是幾句話可以概括的。”
“就算是你,遠叔曾親口和我說過,只要承劍誠心誠意的在老祖宗牌位面前認個罪,當年的錯誤,便煙消云散了。”
“嘿嘿,承劍何錯之有。”
徐承劍眼睛一縮,仿佛回憶起了一段憋屈的往事,憤然的道:“當時,我若不殺徐橋,死的人可就是我了,莫非叫我引頸受戮?”
“徐橋終歸是你的同族。”
徐月寰輕輕一嘆,道:“遠叔是氣你明明制住了他,卻不交給家族發落,私自的將其挫骨揚灰,有違家族的情義。”
“老頑固當年不是對我搜魂了,你們都清楚徐橋是什么人。”
徐承劍冷冷的一笑,嗓音尖銳的道:“為了一株千年靈藥,徐橋在背后偷襲我,反殺他怎么就違背家族規矩了?”
“老頑固怒氣難平,還不是因為徐橋是他疼愛的侄孫。”
“承劍,遠叔畢竟是一家之主,他也認同徐橋有罪,大概只是覺得你做為晚輩,能給他個臺階下罷了。”
徐月寰聽到情郎如此痛恨的作態,目光不由溫柔了些,握住了他的手背。
徐承劍受的委屈,這幾十年間,她都看在眼里,也尤為的替他心疼。
七十年前,同是新晉筑基的徐橋和徐承劍出島執行家族任務。
回來的路途中,兩人意外發現了一條海靈脈。
聯手剿殺了盤踞的妖獸后,他們找到了一株千年靈藥銀光天蓮,價值數萬靈石。
同伴徐橋一時利益熏心,出手偷襲徐承劍,但最終棋差一招,被后者悍然反殺。
徐承劍獨身返回望琴島,一五一十的將來龍去脈上報給了太上長老徐遠。
那會,徐家就只有這一位元丹修士。
徐遠當然不信徐承劍的一面之詞,雷霆大怒下,對他施展了搜魂術。
但結果則讓徐遠一陣無言。
還真是徐橋先動的手,徐承劍被逼無奈保命而已。
本來這一場家族丑劇到此為止就該結束了。
但徐遠觀念守舊,執意讓徐承劍去祖宗牌位面前認個錯。
說他雖然是出于自衛反擊,但依然破壞了家族規矩,不該私自滅殺徐橋。
徐承劍年少氣盛,硬生生的回絕了。
徐遠見他傲岸不羈,也動了火氣,下令關他禁閉,直到肯反省悔過為止。
“嘿嘿,要不是老頑固關我面壁,我今生又怎會與姑姑結緣呢?”
黑眸閃爍,徐承劍的嘴角抿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誰知道你當初對我下了什么咒語,讓我不顧一切的喜歡上了你。”
臉上的紅云一閃而逝,徐月寰有些羞澀的啐了一口。
徐承劍被太上長老懲罰,接下來幾年,他一直在家族密地閉門不出。
興許是一生的相守,來自天意。
好巧不巧,當時已是筑基大圓滿的徐月寰也在密地閉關,企圖早日將修為抵至巔峰,沖擊元丹瓶頸。
原本徐承劍年紀輕輕,與她根本就是兩代人。
雖是名義上的姑侄關系,但兩人之前很少有交集。
只不過同情他的遭遇,徐月寰修煉的空閑期,經常偷偷的去看望他。
一來二去,不知不覺中被他深深地吸引了。
徐月寰是地品水靈根,家族未來的元丹種子,自幼就讓徐遠保護的很周全。
她每天的任務就是閉關修煉,期待早一步突破元丹,執掌家族大旗。
所以,她甚少和他人接觸,更別提男女間的經歷了。
但徐承劍不一樣,他早年曾在家族下轄的某座風月之所擔任閣主,污七八糟的事見得多了,自然養成了放浪形骸的性子,可謂是實打實的情場高手。
徐月寰修為高明,可心思單純,無論如何也躲不掉徐承劍的溫柔攻勢。
沒多久她就深陷情網,不可自拔了。
過了三年,徐承劍在她的幫助下,逃離了家族,轉投攬月宗,并迅速成為了一名內門弟子。
查清是徐月寰放走徐承劍,徐遠震怒之余,卻是忍了下來。
她畢竟是家族辛苦扶持的元丹種子,將來的扛鼎之修,徐遠也不想和她鬧得太僵。
令徐遠萬萬想不到的是,徐月寰壓根不是出于同情才幫了徐承劍一把,而竟然是對其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了!
兩人茍合的丑事,徐遠發現的太晚。
十來年前,徐承劍再次返回家族,已功至筑基大圓滿,隨時能夠嘗試突破。
身為攬月宗半路入門的弟子,相比嫡傳的師兄弟,他不太受宗門的信任。
攬月宗自然不會賜予免費的輔助之物供其凝結元丹的。
于是,徐承劍只能選擇求助家族,希望獲取一些資源,好讓他兌換一枚清虛化漏丹。
但徐遠以他叛離家族為由,無情的拒絕了。
徐月寰則惦記情郎,偷偷的給了他一批靈石。
就是那會,徐遠察覺到了不對勁。
嚴厲逼問了一番,得知了一個五雷轟頂般的秘密。
徐月寰早在幾十年前,就與徐承劍私定終身了。
徐家和其他家族不同,說一不二的徐遠向來尊崇古法,即使血脈出了五服,也不允許族人通婚。
更何況,徐月寰與徐承劍差了一個輩分,乃是實實在在的姑侄關系,這叫他如何容忍得住。
但今時不同往日。
徐月寰破入元丹多年,而且徐承劍帶走的資源也夠他買下一份輔助之物,說不定可以晉級成功。
面對兩名情投意合的元丹修士,徐遠最終還是猶豫了。
然而,不久后一道消息傳來,用了一枚清虛化漏丹的徐承劍竟渡劫失敗了!
此刻,徐遠再無顧忌,明確要求徐月寰斷了這段孽緣。
徐月寰表面雖然答應,可私下仍舊和徐承劍悄悄聯系。
幾個月前,徐承劍準備第二次沖擊瓶頸。
他才養好渡劫落下的傷勢,身上錢財無多,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徐月寰,厚著臉皮從攬月宗遠赴而來,再一次向她求助。
可十幾年前,徐月寰才給了他二十萬靈石,身上的現財并不多。
因此她才組織了一場拍賣會,打算賣掉幾件私人庫存的寶物,換取資源。
為何不直接將寶物給徐承劍,讓他帶回宗門兌換貢獻點呢?
這里頭的講究可大了。
拍賣會上,眾修爭搶,最終的成交價極可能會高出兩、三成。
況且,她已安排了幾名修士做托,命令他們哄抬價格。
“徐家族人的身份承劍不屑一顧,我只記得姑姑一人的好。”
徐承劍摟住她的蜂腰,一臉感動的道。
“我多付出點倒沒什么,只盼承劍這次務必排除萬難,晉級元丹。”
徐月寰表情鄭重的強調了一遍。
“放心吧,姑姑。”
徐承劍猛然起身,雄心萬丈的道:“我有了前回的渡劫經驗,加上二道紋的清虛化漏丹輔助,承劍這一次定不會沉沙折戟!”
“我相信你。”
聞言,徐月寰眼中流露起一絲欣慰之色。
按攬月宗的內部售價,一枚二道紋的清虛化漏丹約在四十五萬靈石左右。
徐承劍本身是上品靈根,又多了輔助之物和渡劫經驗的加持,理論來看,足足有著七成把握破入元丹境的。
“待我成就元丹之身,即刻會以攬月宗長老的身份下聘給徐家,迎娶姑姑。”
徐承劍低下頭,毫不猶豫的說道,話語里充滿了數不盡的毅然。
“我等你。”
透過他的眼眸,徐月寰仿佛看到了一片純凈的海,一個寧靜的世界,一個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
“裂谷深淵竟是這樣出現的。”
陳平放下周姓老者遞上的玉簡,思緒飄動。
正如他的猜想,裂谷深淵是一處地名。
一百五十年前,望琴島以北五萬里的某片海域突然生出了各種極端的天象。
天崩地裂,海水倒灌,一道道數百丈的海嘯浪潮狂涌而起,摧毀了周圍數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島嶼。
據說當時,劍鼎宗、攬月宗等幾個大勢力,紛紛調派了元丹修士趕去察看,但礙于天威的強悍,皆靠近不得。
災難持續了半年,才漸漸平息。
而那片海域上,卻多了兩條綿延數千里的海山。
從高空俯視,海山間的裂縫仿佛是黑暗至極的無盡深淵,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
泄露的一股陰冷之氣沖天而起,將海水、天空盡皆染成了灰蒙蒙的顏色。
舉目看去,全是極其駭人的陰煞之氣!
何謂陰煞?
大致能理解為是由陰煞靈脈生成的特殊靈氣。
如同人族依靠陸地靈脈,海族依靠海靈脈修行一般,陰煞靈脈也能被某些種族吸收,利用其提升修為。
最常見的便是陰靈族和尸族。
陰靈族秉承陰煞而生,靠互相吞噬增長神通。
當陰靈族寄生在某具隕落的尸體中后,有微乎其微的幾率蛻變成尸族。
陰靈族寄生的對象,必須是一具毫無生機的尸體。
可以是人族、妖族、海族、巨靈族等等。
尸族和陰靈族之間的關系相輔相成,常被看做是同一種族。
陰煞靈脈群突現,幾大金丹宗門當即組織人手入內調查。
果不其然,在無盡的海底深淵,飄蕩著數以千萬計的陰靈族。
幸而這些陰靈族似乎只是初生,境界低微,連普通的練氣修士都可隨手誅殺。
也許主宰元燕群島的幾個金丹宗門達成了某種協議,并沒有大規模的發動清除異族的戰爭。
反而選擇將陰煞靈脈群保留了起來,且宣布以“裂谷深淵”命名。
裂谷深淵陰氣濃郁,自然供養了許許多多特別的天地靈物。
像桃煞果,陰菊花等需要吸收天然陰煞之氣的靈物,外界難得一見,可在裂谷深淵卻經常出現。
由于裂谷深淵對所有修士開放,所以望琴島上不少修士也會驅船數萬里,前去探險。
一百多年下來,幾個大島嶼都開通了直達裂谷深淵的遠海航線。
一來深淵中的產物獨特且豐富,人族修煉某些秘術,煉制陰煞類丹藥,符箓的材料,基本都能在那找到。
二來,裂谷深淵的危險性不大。
因為陰煞靈脈的存在,陰靈族雖能夠源源不絕的誕生,可等級較低,別說筑基修士了,哪怕練氣修士也很少因為陰靈的攻擊造成致命傷勢的。
相反,在裂谷深淵,修士需謹防的并非異族,而是自己人。
沿著深淵一帶,匯聚了數十股以劫掠為生的邪修勢力,專門劫殺闖進深淵的人族修士。
不過,相比去一趟的收獲,總有人自動忽視了兇險。
因此,一百多年后,裂谷深淵儼然成了人族修士熱門的尋寶區域。
“天地偉力,不可揣摩。”
陳平扭了扭脖子,心里感慨道。
他一直認為元燕群島只有人族、妖族的蹤跡。
但天象過后,陰靈族憑空而生。
則意味著此方修煉界,從今往后必然多了兩大廣為人知的種族。
陰靈族,尸族。
這兩個種族向來同生同長。
即便尸族難成,可裂谷深淵陰靈無數,未來一定會出現尸族的身影。
尸族一旦修煉有成,那就不是小小陰靈可比的了。
傳說遠古時期的尸族大能,憑借真龍神龍的軀體重生,其修至終途,是能夠和人族真仙體修抗衡的偉岸存在。
至于幾大金丹宗門為何不直接鏟除陰煞靈脈群,陳平暫猜不透他們的打算。
不過,此乃元燕群島最頂層的絕密,哪里輪得到他去操心了。
陳平思索的片刻功夫,拍賣會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