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府城外,張獻忠騎著高頭大馬而來。
那是一匹好馬,肩高足有1米4,身形流暢,體格矯健。張獻忠穿著甲胄,還掛著一條紅披風,坐在馬背上顯得威風凜凜。
相比起來,趙瀚去年進南京城,那穿著打扮就顯得太寒酸。
因為天氣熱,居然只穿一件麻布單衣。
現在是夏天,人家張獻忠也熱啊,鎧甲、頭盔、披風,樣樣都齊全。
“父親!”
孫可望趴伏在地,跪迎張獻忠進城。
張獻忠都懶得看義子一眼,騎著馬直接入城。在敲打的同時,又留足了顏面,至少沒有當眾鞭打懲罰。
見張獻忠騎馬走遠,孫可望連忙爬起,追上去給義父牽馬。
來到官邸,張獻忠立即召集眾將。
“聽說廣濟縣城也丟了?”張獻忠問道。
孫可望心里特別難受,低聲回答:“丟了,出山的各處通道也被占了。”
原本趙瀚只要兩縣半之地,既然打了一場,那就干脆要三縣吧,將一些山區地帶也占領,徹底扼死從蘄州到黃梅縣的通道。
“三縣守軍都被吞了?”張獻忠又問。
孫可望回答說:“孩兒麾下的部將,投降之后都被放歸,但普通士卒被姓趙的吞了。”
張獻忠點頭道:“既然愿意放回你的部將,趙瀚就沒打算真的翻臉。你民政搞得極好,這回元氣大傷,就在黃州府好生恢復吧。”
“孩兒遵命。”孫可望只能聽從。
孫可望帶出去的兩萬士卒、三萬民夫,只陸續逃回五千多人,都是在黃州府有妻兒老小的。剩下那些根本不愿回來,巴不得投靠趙天王,說不定還能直接分到土地。
孫可望損失的不僅是三縣之地,還有幾萬人口!
沉默片刻,張獻忠問道:“這次敵軍真的只有幾千人?你怎么打輸的?”
“敵軍大概五千左右,皆為甲士,”孫可望想起那天的戰斗,臉上忍不住帶著懼色,“兵書說‘不動如山’,五千人站在那里,真的就跟大山一樣。他們的火器極為兇悍,火炮能打很遠,火銃二三十步才齊射。他們的陣型也厲害,幾倍兵力的步卒沖鋒,根本就沖不動。”
張獻忠問道:“跟天雄軍相比怎樣?”
孫可望仔細想了想,說道:“天雄軍結不出那么嚴密的大陣,父親可問馮雙禮,那天他帶的騎兵。”
馮雙禮說道:“大王,江西兵不怕騎兵。五六十步的距離,直面騎兵沖鋒,江西兵動都不動。是真的不動,腳都不挪一下。騎兵沖過去射箭,他們只是舉盾擋箭,雙腿不動分毫。其實不舉盾牌,也射不出什么戰國,他們的小兵都有盔甲。“
“確實都有甲,還不是皮甲,”部將關有才插話說,“那天我帶四千人包抄側翼,當面的江西兵頂多七八百。小兵穿的都是精良棉甲,鐵片襯在里面那種,還戴著夾鐵片的藤甲盔。我四千人攻七八百,被狼筅擋在外面,挨都挨不過去。能過狼筅的士卒,進去就被捅死。就那些小兵穿的盔甲,都抵得上咱們的將官了。那天打的不是五千兵,打的是五千將官!”ωωω.⑨⑨⑨xs.co(m)
張獻忠倒吸一口涼氣,五千將官列陣,那種場面想想都恐怖。
張獻忠確認道:“騎兵沖到二三十步,對面的陣型都沒亂?”
馮雙禮說道:“何止沒亂,動都不動。藤牌手舉著盾牌擋箭,火銃兵躲在后面齊射,若是沖近了還有長槍和狼筅。那些狼筅太嚇人,馬兒遇到了都不敢沖,嚇得自己就往旁邊跑。”
孫可望補充道:“江西兵全是照著武將家丁那么練的。”
張獻忠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趙瀚真他媽有錢啊!
張獻忠自己的直屬部隊,能達到家丁級別的,也就一兩千而已。其他部將和義子,每人手下頂多能有四五百。
剩下的能穿皮甲就算精銳!
張獻忠沉聲告誡道:“不可再招惹趙瀚,多多招募流民屯田,多多招募工匠打造兵器盔甲!”
“孩兒謹記!”孫可望連忙應聲。
就在張獻忠訓誡孫可望時,艾能奇已經攻克新野,李定國則打下唐縣,南陽盆地很快就要姓張。
更北邊,李自成橫掃半個山西,號稱擁有五十萬大軍。
孫傳庭被任命為宣大總督,其實幾乎已經放棄宣大,帶著楊國柱、王樸等將領,堵死從山西前往北京的通道。
擊敗孫可望之后,江西官吏、農會接管地盤,立即在宿松、黃梅、廣濟三縣分田。
黃順、費映珙占領宿松,嘗試著朝太湖縣進兵。
結果,太湖、潛山、桐城、舒城,皆望風而降,一直打到廬州府城才遇到抵抗。
趙瀚只是讓他們渡江,占領沿江城市做進兵據點而已,誰知差點把江淮地區給殺穿了…也不算殺穿,因為除了跟孫可望打仗,接下來占據的縣城都兵不血刃。
廬州府的抵抗,不是來自官軍,而是來自流寇羅汝才!
羅汝才先是跟張獻忠鬧翻,如今又跟李自成鬧翻,只能選擇自己單干。
他以光州為大本營,一路向東占領六安諸縣,最后卡在廬州府無法攻克。
正巧,黃順、費映珙也來打廬州,雙方就在城外數里對峙。
大同軍這邊,一路分兵占領縣城,此刻只剩三千正兵、五千民夫。而羅汝才的大軍,歪瓜裂棗加起來,足足有六七萬人。
“總鎮有令,糧草不夠,暫停進軍!”
黃順正打算夜襲一次,計劃是費映珙提出的,還沒動手就接到趙瀚發來的軍令。
“撤回舒城吧。”費映珙感到很無奈。
“唉!”
黃順只能灰溜溜撤軍,他也是武興鎮起兵的老人。說實話,各項能力都很普通,純粹靠資歷和累積戰功(苦勞居多),今年終于能夠單獨領軍,沒想到關鍵時候還不能真打。
不但這一路撤了,各路大軍全部停止,并且要重新進行擴編。
東、西、南、北、中,五院大軍全部擴編,每院從5000人擴增至7500人。
另外趙瀚的親兵數量,從1000增加至2000。
增設上海、寧波、福州海岸警備隊各500人,廣州的海岸警備隊1000人不變。
再加上濟州島正在訓練的2000騎兵,趙瀚的陸軍正規兵數量達到44000人!
趙瀚隨時可以暴兵,這次各院的兵力,都直接增加三分之一,大量“新兵”涌入不會降低太多戰斗力。
各省農兵加起來,已經超過一百萬!
忙時耕種,閑時練兵,真正生死決戰,趙瀚可以暴兵百萬。
此次擴編,也不僅是因為地盤壯大,而是歷次實戰反饋,5000兵額配不齊兵種。
趙瀚、龐春來、李邦華、茅元儀、徐念祖等人,經過反復的商討,又參考前線將領的意見,最終定下各院7500人的兵額。
這7500人當中,近戰兵4000人,火槍手2000人,擲彈兵500人,炮兵500人,文職、廚子、醫生加起來500人(弓箭兵被淘汰了)。
預定正額為一萬人,剩下二千五百缺額,未來是要留給騎兵的!
一萬人一個滿編師,趙瀚覺得有十個師就能統一全國了。
安慶。
新兵、老兵7500人,包括文職都在操練。
盧象升看著那些醫生,表情有些古怪。一群和尚、道士、尼姑、道姑,穿著出家人衣服,單獨站在角落里訓練隊列,這場面確實太過詭異。
之前也有,但數量有限,這次擴兵又來了許多。
醫生們的訓練科目,跟戰斗兵有很大差別。只有隊列是一樣的,跑步則抬著擔架在跑,還要練習扎帳篷之類。
五百擲彈兵也有意思,以前只有零星配備,現在成了制式兵種。
“嗨!”
二十人一組,反復練習投擲實心球。
雙臂將球高高舉過頭頂,然后再猛然擲出,接著拔出腰刀沖鋒劈砍。
這些擲彈兵,專門挑選高大健壯之人,一個個都臂力過人。就算近身作戰,也全是強兵,反正扔出炸彈就沖上去砍人。
作為宣教官,盧象升自然要了解士卒,他統領天雄軍時也跟士卒同甘共苦。
趁著醫生那邊休息,盧象升找到個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慧靜。”尼姑回答。
“俗名呢?”盧象升問道。
尼姑搖頭:“不曉得。小時候家里窮,幾歲就被送進庵里,姓誰名誰早就忘了。”
盧象升又問:“現在還信佛嗎?”
尼姑摘下帽子,露出滿頭秀發,笑著說:“現在只信趙先生,其實我早就還俗了,這身打扮只在軍營里穿。我還成親了呢…”她指向遠處正在抬東西的道士,“我丈夫也還俗了,等我懷孕就退伍。”
盧象升看看眼前的尼姑,再看看遠處的道士,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分出兩千人,過來抬東西!”
正在操練的士兵們,立即分出兩千,跑去軍營門口搬抬物資。
軍需官喊道:“軍中醫士,快過來領衣服鞋子,火銃兵過來領你們的新兵器!”
醫生們今后不用再穿出家人服裝,而是統一的帆布制服。
至于火銃兵的新兵器,把盧象升看得兩眼冒光。
竟是一把把類似匕首的東西,可以插在槍管前端,火銃兵瞬間就變成矛兵。
劉柱站在將臺上,召集火銃兵訓話:“今后要加練刺刀術,總鎮派了幾個刺刀術教頭過來。實戰當中,你們要是領悟到什么招式訣竅,也可以報告給自己的上官。如果你們領悟的招式有用,會在全軍推廣!”
盧象升弄來一把帶刺刀的火銃,嘗試著刺擊幾下,立即贊不絕口:“此物有大用處啊。”